漆黑的夜笼罩了一切, 几道细长的水渍滑过玻璃窗,春归的脑袋晕眩,他视线涣散地看着被自己攥皱的灰色床单, 迟缓地意识到外面在落雨。

  他全身燥热得慌, 就连嗓子都像堆满了干柴火,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只觉得口腔内满是苦涩和膻-腥,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喝水, 想要跑到窗外淋雨!

  逃离的想法一旦产生,当下的一切都会变得异常难熬, 青年试探地向前伸手, 身后撕咬自己的怪物顷刻间停止了动作,春归仿佛看见了希望, 急迫的心情让他忽视了身后传来的轻笑。

  房间昏暗,没了粘腻的噗叽和缠绵呼吸声, 雨水敲击玻璃的动静格外明显,青年的两只手腕尽是抓握出来的红痕,他的爬行速度太慢,只好用尽了力气支起膝盖, 狼狈地跪爬去床尾。

  可他身后炽热的视线并未消失,春归被吓得眼睛都红了,忍着身体的胀意加快速度, 他的眼底映着光, 正当他看见白色的门向自己敞开了一条细缝时, 他背后的怪物突然拽住了他的脚踝, 天旋地转间将他残忍地拖回原位。

  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贴纸发出黯淡的绿光, 那是他好多年前骑在男人的肩膀,仰头贴上去的,此刻他再次颤抖着仰起头颅,被刺激抽搐出来的泪水染深了被单,声音深深浅浅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伴随的,还有青年小声地尖叫。

  春归整个人好似掉进了会吃人的蜜罐里,他的脑袋昏沉,只能感受到糖被他的体温彻底融化,全身都黏糊糊的,他被糖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失重和致命的快感几乎充盈了他的骨髓。

  他窒息地快要晕了过去,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伸出舌尖,奇怪的是,这糖还能解他的渴,就像化开的糖水般,是他从未尝过的甜。

  春归随着那甜腻的气息追过去,糖却戏弄着避开他,没吃到糖,他有些不满,青年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可是还没看清什么,一只宽厚的手掌就捂住了他的视线。

  透过指缝,一道白光骤然闪现在春归的眼前,雨势渐大,连他嘶哑的求饶都被淹没,他在雨中痉挛着,意识模糊间,怪物好像吻去了他的泪水,紧接着,比漆黑的夜更为可怖的东西重新覆上他,而这夜,还有很长、很长。

  ……

  春归再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晌午,身边没有人,根据余温来判断,至少一小时前就离开了。

  他失神地盯着天花板,这会光线充足,星星只能依稀看出线条轮廓。

  他被沈雪迟抱着运动了一整晚,全身又酸又软,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显然为昨天玩过火的举动感到懊恼,但他也不忍心总让对方憋着,——沈雪迟顾及他的身体还没恢复,每每都趁自己睡着后才去卫生间解决。

  春归尝试着坐起来,结果骨头又酥麻地让他栽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想要喊沈雪迟过来,房间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沈雪迟精气神格外的好,见对方醒了,哄小孩似地替春归揉了揉腰,他穿过青年的腋下将人半扶起来,漱口水和热毛巾都准备了,春归只需要张开嘴巴,漱漱口吐进小瓷碗里,接着闭上眼睛等待男人给自己擦脸。

  春归的嗓子还是肿的,像在喉咙处塞了个软桃子,他先是接过一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水,喝了几口润润嗓子,这才拧眉盯着沈雪迟,严肃道:“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定个规矩。”

  沈雪迟架起一个床用小桌子,把青年固定在中间,他没有接话茬,只是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俯下身亲了亲那人的嘴角。

  春归晃了晃神,不可置信地望着沈雪迟,似乎在用眼神斥责对方怎么能用美色逃避问题。

  他的音量大了些,夹带着确实被成功诱惑到的恼意:“昨天我都说不行了,为什么不停下来?我都昏过去了,醒来你还在做!如果以后再这样,我们就分床睡!”

  沈雪迟顿了顿,把早餐端上来推在春归面前,是他爱喝的香菇鸡丝粥,男人面上看不出什么歉意,道歉也是极为敷衍,“我以为你喜欢。”

  “我喜欢?!”春归用勺子吞了口粥,瞪大眼睛看着他,正要说些什么,但突然被噎了一下似的,好吧,他确实挺喜欢……

  他清了清嗓子,纠正道:“那你也不能拉着我做一晚上啊,我刚出院不久……”

  “我分明提醒过你的,但你执意要拽我裤子。”沈雪迟声线清冽,尽显无辜。

  春归嗫嚅了几下,这点确实是他不对,他试图辩解道:“但是……”

  “你去了很多次,我想过停下,可你缠着我的腰说再快一点,你还……”

  “不对,”春归意识到不对劲,他捂住耳朵,努力让自己的思路不被男人带偏,“我们要谈的是,是……”

  “三百个世界在现实是十年,世界却将近一百年,在痛苦地熬过那些漫长时间后,我终于能重新拥有你,所以我格外地珍惜我们来之不易地相拥,却又害怕这不过是我的黄粱一梦。”

  春归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做错事的是他,说不出话的反倒成了自己。

  沈雪迟半蹲下来,捧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对方的掌心处,男人也不像小狗那样乖巧地蹭蹭,下位者的姿势眼底却藏着阴暗的占有欲与侵略,“抱歉,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春归:“……”

  他隐约觉得哪里被偷换了概念,尽管理智告诉他这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甚至懒到连胡萝卜诱饵都不肯放,就等他这只没心眼的小白兔跳进去,但他能对沈雪迟发出什么火呢?

  春归哑了火,也的确对男人无可奈何,只好在对方的注视下甘愿跳进陷阱,不再吭声了。

  把粥喝完后,沈雪迟也要去公司了,他现在除了会带一部分文件回家处理,其他的都习惯性压到下午解决,春归摊开手坦然道:“给我钱,我下午要去逛街。”

  沈雪迟顿了顿,或许是之前春归一有钱就逃跑自杀的事情给他阴影太大,现在十块钱他都要犹豫好一会,他不情不愿地抽出一张黑卡交到青年手上,开口道:“不然等我下班……”

  “不行。”春归义正言辞地拒绝他。

  男人面上倒没什么失落,只不过语气放轻了,“好吧,那你一个人不要到处乱跑,晚一点会有司机过来接你。”

  “嗯嗯。”春归又滑进被窝里,冲沈雪迟飞了个吻,“快去上班吧,沈总。”

  沈雪迟无奈地笑了声,倒没再说什么,只是春归感到被窝上方落了点重量,正好点在他的额头上,他知道,这是自己爱人的吻。

  自从上回鹿可燃被对方“你这种没老婆的人懂什么”伤到后,他那段时间都意志消沉,不想再跟沈雪迟说话,不过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过来,所以他想也没想地接通了,大大咧咧道:“干嘛?”

  刚开完一场会,小助理跟在鹿可燃的身边整理文档,今天周五,他的心思已经飘到明天的双休了。

  鹿可燃突然语调怪异地哦了声,小助理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他平常都会跟在鹿可燃的身后模仿,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当他照例挤眉弄眼地跟着哦时,他却与鹿可燃对上了视线。

  他的神情瞬间凝固住,嘴巴还张成一个圆圈,全身血液一股脑地冲向小助理的头顶,他的心都凉了半截,“不是,脸僵了,我活动活动筋骨……”

  鹿可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话是对沈雪迟说的,抹脖子却是对小助理做的。

  挂完电话后,鹿可燃招了招手,对站在百米开外的小助理神秘莫测道:“过来,给你个好差事。”

  小助理:……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

  小助理万万没想到鹿可燃所说的好差事竟然是陪沈氏家主的对象逛街!

  之前他只在研究所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在那人沉睡的状态下,参考鹿总,有钱人的性格都算不上很好,指不定下一秒就轻飘飘地买下几千万的什么钻,然后阴阳怪气他没见过世面。

  他惴惴不安地捏着手机,向沈氏的司机打探消息。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从他坐上车子开始,对方的嘴角就没下扬过,他没忍住问了句:“王大哥,你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笑得这么开心。”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乐呵呵道:“我们公司发奖金了!数额还不小呢!”

  小助理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是你们拿了什么大项目吗?”

  至少他在鹿可燃的公司就是这样,除了固定的年终奖和个人奖励,哪个组谈成了大项目也会跟着分红。

  司机嗐了声,笑得更开心了:“不知道啊!凌晨五点人力部的突然通知公司上下所有员工这个月都有额外奖金,说是老板开心!”

  小助理嫉妒地眼睛都红了,心想:就多问这一嘴!

  临走前,鹿可燃给了小助理沈总对象的联系方式,说到楼下了就打这个电话联系他,小助理之前也替鹿可燃接过一些大老板,但打电话不被骂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这回他有了经验,敲敲打打删了几行字才把短信发出去,发完后,他屏息等待回复。

  手机震动了声,小助理没想到对方查阅的这么快,连忙拿起来看。

  对方回复:我马上下来。

  小助理熄屏,语重心长对司机道:“等会我们谨言慎行,得罪了金主夫人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司机接送过好几次春归去公司,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难接触,相反还特别的平易近人,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对小助理开口,对方就率先下了车,跑去迎接春归了。

  春归面色算不上很好,他怀疑沈雪迟是属狗的,虽然对方已经避免在显眼处留下痕迹,但秉着狗狗喜欢标记地盘的性格,还是在他的锁骨处啃了一大口。

  他抬头,看见一个人影快速向自己移动过来时还有些迟疑,正准备让路,就听对方弯腰大吼一句:“春先生好!”

  春归吓了一跳,微挑眉道:“……你好?”

  小助理抬头,几乎是在看见青年露出的一丁点咬痕的瞬间,就明白了沈氏发奖金的原因,他怔愣了片刻,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立刻做出标准的迎宾手势:“春先生,请往这边走!”

  春归知道这是鹿可燃身边的助理,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和鹿可燃一样不正常,看着对方炯炯有神的杏仁眼,青年笑了笑,温声道:“叫我春归就好。”

  上了车,小助理坐在副驾驶上拿出平板回头递给春归,他询问道:“鹿总说您要去逛街,所以我们接下来直接去梦时代,请问您有想购买的商品吗?还是一边逛一边看?”

  春归立即回答道:“手表。”

  “好的,那我们直接经过汽车通道去往四层。”

  小助理一边沾沾自喜着自己的专业,一边余光又瞅向满面春风的司机。

  春归显然也被他的笑容吸引了注意,好奇地问出和刚才小助理一样的内容。

  此话一出,小助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瞪大眼睛疯狂向司机使眼色,幅度大到就连春归也看出来了。

  青年敛了敛笑容,总觉得司机的好事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小助理偏过头,生无可恋地盯着车窗外的景色,现在从这里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是甜腻小情侣一对呀~

  小助理:猪队友呀猪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