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余捡起他的牙刷后，一脸吃了屎的难受，在厕所疯狂洗手。
沈维探头喊：“洗秃噜皮了没？”
水龙头声音戛然而止，严子余哭丧着脸走出来，“谁陪我去买把新牙刷。”
沈维和祁安尧都没理他。
路青弯腰穿鞋，“我跟你去吧，安尧洗脸巾有一角也搭坑里了，我去给他买条新的。”
祁安尧抬头看向路青，“没事儿，我明天自己去买。”
“你下楼不方便，”路青笑了笑，“我原本就想去超市买挂钩，顺便了。”
严子余一边穿外套一边笑着调侃道：“路青你真贤惠，以后当你男朋友那人肯定很幸福，哈哈哈，话说你喜欢什么类型啊？是不是跟那些女孩子一样，喜欢尧哥这一卦？”
路青系鞋带的手一顿，下意识就去看祁安尧。
祁安尧也正好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一交汇，都愣了愣。
那瞬间，路青眼里的心虚慌张不可遁形地表露出来，然后飞快移开视线，站起身催促道：“走吧，严子余。”
两人出了门，祁安尧看着路青离开的方向微微皱起眉来，眼里划过疑惑与探究。
路青这反应……难道真的是对他有那个意思？
刚下了楼，严子余突然福至心灵，脚步顿住，伸手往脑门猛地一拍，“完了完了，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心不在焉的路青停住看他，明知故问，“说错什么话？”
严子余一脸忧心忡忡，“说你是不是喜欢尧哥那一卦啊，我刚才犯了傻，一时忘记安尧恐同，这么开玩笑，安尧心里该不舒服了。”
路青安静了一会儿，轻声问：“他现在还很恐同吗？”
“嗯。”严子余点头，没注意路青那个“还”字。
严子余朝四周看了看，凑近路青低声说：“据说初中被GAY表白过，受了惊吓，之后就一直恐同。大一的时候，有个GAY直接在宿舍楼下给他弹吉他表白，把安尧气得脸色都变了，下楼让人滚，不滚就砸人吉他，吓得那个GAY从此见到他就跑。”
路灯下，路青脸色有些发白，严子余瞧见，先是出神愣了愣，然后关心道：“路青，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路青摇头，挤出一个笑，“没有。”
严子余突然反应过来，忙说：“但是安尧对你挺好的，我说的恐同是指对他有那种意思的GAY，像你这样的朋友不算。”
路青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点点头，转身朝小卖部走去。
严子余追上去：“路青青！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是不是感冒了？回去后要不要喝点儿感感冒冲剂？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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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买了东西回到宿舍，路青下意识就去看祁安尧，祁安尧正用U盘导入资料，没往他这边看。
路青手指紧了紧，他走过去，将袋子递给他，“给你。”
祁安尧接过，这才看向他，语气不咸不淡，“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路青心里一下低落到谷底。
之前他给祁安尧带饭，祁安尧也没跟他见外，就说以后给他充饭卡，请他吃大餐，现在就一条毛巾，祁安尧却认真地问他多少钱。
是露馅了吧。
应该是露馅了……
路青抿抿唇，说：“二十五。”
祁安尧拿起手机，当着路青的面，转账二十五。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路青不为所动，他在祁安尧身边站了片刻，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严子余跟沈维见状对视了一眼，马上发信息给沈维：[我是不是闯祸了？]
沈维回道：[你说呢？现在气氛好奇怪，就你那张破嘴说话不过脑子。]
被骂了一顿的严子余无法还嘴，他看向对面那两人，一个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按键，一个坐在桌前翻画本，两人都身型优越，外形条件极佳，跟凡人有壁。
他突然间竟然产生出荒谬的想法，如果路青喜欢安尧，安尧也不恐同，两人机缘巧合在一起的话，那还真他妈般配呀。
晚上，路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起刚才祁安尧疏离的眼神与冷淡的口气，他眼眶就酸酸的。
路青将被子埋住头，摁住眼睛，心里既难过又慌乱。
耳边全是严子余说的那些话。
——初中被GAY表白过，受了惊吓，所以一直恐同。
初中。
初中……
初中时路青是个小胖子，姐姐说小胖子留锅盖头才可爱，但他又特别近视，戴着比冯小高还大的眼镜，整张脸被锅盖头和大眼镜占据着，加上他不太爱说话，就成了班上可有可无的存在。
祁安尧则像一颗闪耀的星星，长相帅气，学习优异，还是篮球队队长。
学校的女同学大部分都喜欢他。
路青也喜欢他。
路青与祁安尧有过一次短暂的接触。那一天，路青睡过头迟到了，可能少年都有中二病，路青琢磨着学校很多迟到的同学都会翻墙，他突发奇想也想要翻一翻。
运动细胞不发达的路青站在两米砖墙下沉思片刻，撸起袖子就开干，爬上去还容易，跳下来的时候一脚踩空，摔断了腿。
当时站在树后面玩游戏的祁安尧目睹了全过程，他默默地把手机塞进了书包，无语地骂了一句：“学人翻什么墙。”
说完大步走过来，拉起路青的胳膊将他背起，往医务室跑去。
路青再回忆起来已经记不得太细致的过程了，因为当时的自己除了脚痛，耳朵脑子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音效3D立体环绕，将他全全包围。
他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祁安尧浸着汗的黑发和因为急促奔跑而绷出青筋的脖颈。
后来他躺在病床上，祁安尧低声跟校医讲述了经过，离开前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下次别翻了。”
因为那件事，路青对祁安尧的喜欢变得更加浓厚，他腿好后试过站在祁安尧面前跟他道谢，但祁安尧眼神扫过他并未停留，而是接着跟身边的朋友聊天，与他擦身而过。
路青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祁安尧不认识他了。
初三快毕业时，路青给祁安尧写了一封信，他想着无论怎样，至少要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那封信原本一直放在抽屉里，某天大课间时却不翼而飞。
班长是个斯文的小女生，她从教室外跑进来，喘着气说：“路青，有人在操场念你写给祁安尧的情书！”
路青脸上血色全然褪去，他蓦地起身，不顾椅子被撞翻在地，连忙冲了出去。
那个夏天，空气被炙烤得扭曲，路青钻进包围着的人群，苍白着脸看着班上讨人嫌的男生声情并茂地念着他写的情书，而面前站着表情厌恶的祁安尧。
那个男生发现了路青，一脸坏笑地把路青拉到中间，对祁安尧说：“就是他，他就是给你写情书的人，哈哈哈！不但是个男的，还长得丑！”
周围一顿哄笑。
路青只觉得血液直冲，头晕目眩，他咬着唇抬头，看向祁安尧。
祁安尧皱着眉头，朝周围吼了一句：“笑什么笑！”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路青看着他，镜片下的眼神微微亮起，以为祁安尧帮助自己，可能是因为对自己不太一样。
祁安尧看向他，问道：“是你写的？”
路青攥紧手指，校服裤子被捏皱了，他站在原地，觉得阳光逼人的刺目。
原本就是要表白的。
原本就是要告知对方自己的心意。
路青绷紧身体，缓慢地点点头，声音细如蚊呐，“嗯。”
下一秒， 他看到了祁安尧眼里的嫌恶。
“不恶心吗？”
祁安尧冷冷说完这一句，转身离开。
路青耳边被嘲笑起哄的声音掩埋，他不为所动，只是看着祁安尧的背影，镜框渐渐弥漫雾气。
【作者有话说】
你凶什么凶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