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尧先把路青送回家，然后驱车去老宅，路上接到祁司如的电话，祁司如声音有些着急，“我刚下飞机，妈让我去老宅一趟，语气不太好，说是你的事。”
祁安尧打灯左转，表情看不出紧张，倒是有几分这几日刚谈上恋爱的神采奕奕。
“我也在去的路上。”
祁司如沉默片刻，低声问：“你先给我打个预防针，是不是你喜欢路青的事被妈知道了？”
“不知道，”祁安尧顿了顿，笑了一下，“纠正你一下，路青也喜欢我，我们交往了。”
电话那边哐当一声，助理在旁说：“祁总你没事儿吧，撞疼没？走这边。”
祁司如像是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稳住情绪，对助理说：“待会儿去药店买瓶碘伏，再买点儿纱布。”
助理愣了一下，回答：“好的祁总。”
祁安尧问道：“你受伤了？”
“我受伤？”祁司如头痛地摁了摁额角，“我是为你准备的。”
他又想到路爱意，认命地闭了闭眼，“我可能也需要。”路爱意若知道祁安尧把路青追到手了，大概率会发狂。
说起路爱意，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他爱答不理的。
祁司如心慌地想。
不至于弟弟谈上恋爱了，他就要被女朋友甩了吧？
祁安尧很快到了老宅，把车停在车库，甩上车门，长腿迈进院子。
慕斯一见祁安尧，就兴奋地冲了过来，祁安尧抱住慕斯，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抓了抓它的毛，“慕斯乖。”
爷爷还在摇椅上晒太阳，看样子已经睡着了，祁安尧把滑下的薄毯给爷爷搭好，走进了屋。
客厅没有人，安静得有些诡异，保姆从厨房走出来，轻声说：“小少爷，太太在书房等你。”
祁安尧点头，上楼往书房走去。
书房在二楼尽头，那扇门厚重、隔音，祁安尧一步步走过去，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了一下，然后往下压，推开了门。
书房没有开灯，西晒的阳光照不进来，显得昏暗沉闷。
田雅琴坐在办公室后面，细长的女士烟抽了一堆。
听见开门声，她幽幽看过来，眼神阴沉，透着浓浓的失望。
祁安尧对祁兼程与田雅琴的感情说不上有多深，毕竟自己从小到大算是祁司如带大的，所以自己是个什么人，将要成为什么人，祁安尧从不打算被父母左右。
对同性恋的厌恶来源于祁兼程，此时因为路青，一切令人作呕的回忆都被抹了干净。
他来老宅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无论田雅琴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妥协，更不会跟路青分开。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但看到烟灰缸里的烟头时，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妈，少抽点儿。”
田雅琴黑着脸站起身，双手撑住厚重的实木书桌，眼里拉出红红的血丝，“祁安尧，你是想气死我，是吧？”
祁安尧与田雅琴对视，然后走上前去，说道：“对不起妈，我是同性恋。”
啪！
一个耳光扇了过来，祁安尧脸被打偏，指甲在他脸上刮出一道血痕。
他静止了两秒，又重新看向田雅琴，眼神平静。
田雅琴气得眼睛通红，吼道：“你上次说你不是！”
“对不起，”祁安尧说，“我是。”
田雅琴颤抖地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她焦躁地在书房踱步，模样有些癫狂，“喜欢男人？呵……你就跟你爸一样贱，竟然喜欢男人！是那个男人勾引你对吧？我看照片里他长得就像狐狸精！”
“妈！”祁安尧皱眉，“是我追他。”
“住嘴！”田雅琴将博古架猛地推倒！书房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田雅琴瞪着祁安尧，尖声吼道：“有病！你们都有病！”
“妈……”祁安尧朝他走了一步。
“别过来！”田雅琴气得站不稳，她撑着桌子，闭眼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好一阵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睁开眼时，狂风巨浪被隐藏在布满细纹的眼里，田雅琴看着自己小儿子高大帅气的模样，顿时觉得荒谬不已，“祁安尧，你马上二十一岁了，你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是你妈，我关心你才跟你好好谈，若是你爸的话，他会打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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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青回到家中，见路爱意蜷缩在沙发上睡觉，连被子都没盖。
他慌忙走过去，摸了摸路爱意的额头。
路爱意醒了过来，虚眼看是他，便揉着眼睛坐起身，“宝贝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也不盖床被子，你人不舒服吗？”
“我就是有点累。”路爱意伸了个懒腰，捞过抱枕抱在怀里，仰头瘫在沙发上，瞅着自己弟弟，“你在人钟畅家待好几天了，都不想我吗？”
路青心虚地说：“想啊。”他起身，收拾着茶几上的垃圾，笑道，“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路爱意歪头想了想：“酸辣粉。”
“没了？”
“没了。”
“就酸辣粉啊？”
“嗯，你去买粉条的时候给我带一包酸角。”
路青奇怪地看了一眼路爱意，“最近怎么这么爱吃酸的？”
“酸的挺好吃啊，我不是一直都挺好这口嘛。”
路青没有多想，他稍微收拾了一下家里的卫生，就出门去超市了。
在超市里买了粉条和酸角，又备了些第二天要弄的食材，路青才从超市出来，往家走去。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路青进入小公园前犹豫片刻，还是打算给路爱意买袋小麻花再回去。
上次路爱意闻着小麻花的味儿想吐，估计是凉了胃。
他待会儿还要坦白祁安尧的事情，正好用小麻花讨好一下姐姐。
等排队买上小麻花，天色已经擦黑了。
路青刚走进小公园，就接到了祁安尧的电话。
他把小麻花放进超市购物袋，空出的手接起电话，“喂。”
祁安尧像是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声音特别清晰，磁性又好听。
“在干什么？”
“我去逛了超市。”
“买什么了？”
“我姐想吃酸辣粉了。”
祁安尧躺在书房的沙发上，语气羡慕，“真羡慕你姐，可以吃你做的东西。”
路青弯着眼笑：“你这几天没吃腻啊？”
“我永远都吃不腻。”
路青闻言笑了，问他：“你还在老宅？怎么这么安静？”
祁安尧翘着腿，无语道：“我妈让我在书房反省呢。”
“反省什么？”
“反省我为什么是同性恋，为什么喜欢男人。”
路青停下脚步，蹙起眉来，心下担心，“她叫你回去，是问你这个事？”
“嗯，”祁安尧悠哉地闭上眼，“反省就反省呗，反正就这样。”
路青垂下眸子，抿抿唇，“安尧，对不起……”
祁安尧睁开眼，笑道：“青青，你别闹我啊，瞎道什么歉，这歉道得我心惊胆战的。”
路青也淡淡一笑，还是很担心，“安尧，要不我去你家一趟吧，你跟我谈恋爱，我得负这个责，我来跟叔叔阿姨说，我向他们承诺，这辈子一定会对你好。”
祁安尧闻言，插科打诨的话瞬间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心里跟掐出水一样柔软，连眼眶都泛着酸涩。
“真的？”
“嗯，真的，你给我地址，我马上来。”
“我是说，你真的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路青在电话这头郑重点头，“真的。”
祁安尧仰头发出喟叹，“宝贝啊，我这个时候真的……真想抱着你亲。”
路青：“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祁安尧笑道：“不用过来，别担心，我哥在外面劝我妈呢，我在房间里待着无聊，又想你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路青点点头，突然目光一凝，脚步滞缓了下来。
“怎么了？”察觉到异样的祁安尧问道。
路青看着前方，目光左右巡视，迟疑道：“没事儿，我可能看错了。”
“看到什么了？”
“……黄也。”
祁安尧皱起眉，“你在哪儿呢你看到黄也？”
“我在小公园。”
“通往小区那个荒废的小公园？”祁安尧声音都沉了下来，他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你周围有没有人？你在那个地方看到黄也绝对不正常，你别往前走了，退回人多的地方去！”
路青站在原地没再前进，目光谨慎地盯着前方。
刚才他确实看到一晃而过的身影像黄也，但他也不确定自己看错没，不过祁安尧的话还是让他敲醒了警钟，他慢慢退了一步，转身返回来时的入口。
“你退回去没？”祁安尧去拉书房的门，发现竟然被反锁了，他一愣，用力推拉了几下，确定田雅琴把他锁在书房后，简直气得不得了，一脚往门上踹去。
“退回去了。”路青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虽然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任何人，但他却强烈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路青，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待会给你打。”
“嗯。”路青挂了电话，眼前就是小公园的入口，当他再次心生怀疑地回头看去时，一个高壮的人影猛地从身后箍住他。
“唔嗯！”路青睁大眼睛开始挣扎。
一张浸着麻醉剂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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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安尧挂了电话就给祁司如打了过去，正在客厅守着田雅琴的祁司如拿出手机，然后往二楼看了一眼，刚起身就被田雅琴叫住：“你弟弟给你打的？”
“嗯。”
“别管他，我把书房的门反锁了，让他在里面静静。”田雅琴脸色铁青，透着无能为力的憔悴。
“妈，”祁司如说，“你知道没用的。”
“是没用，我也没想到自己能生出个有病的。”田雅琴拿出自己的手机扔在沙发上，“我给祁兼程电话，他直接说不管你弟弟了，哼，他也不想想祁安尧遗传的谁！”
“妈！”祁司如不赞同的皱起眉，坐下试图跟田雅琴讲道理，“同性恋不是病，他是基因自带的。”
“基因自带？”田雅琴冷笑，“祁兼程的基因倒是男女通吃。”
祁司如下了飞机就赶过来，也是满脸倦意，“妈，安尧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挺知道的，念大学的时候，让他念金融，他要念计算机，现在让他交女朋友，他要交男朋友。”田雅琴撑着额头苦笑，“是挺知道的，简直太知道了。”
铃声响了一个轮，祁司如也没接祁安尧的电话，祁安尧烦躁地又往门上踹了一脚。
他背靠着门，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又给路青拨去。
祁安尧刚吸了一口烟，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祁安尧一口气瞬间呛进喉管里。
他一边狂咳一边抖着手又拨。
还是机械的女声重复着同样的话。
前一分钟路青还在小公园里跟他通电话，后一分钟就关机了。
祁安尧瞬间冷汗直冒，他转过身把书房的门捶得震天响，吼道：“祁司如！给我开门！祁司如，你他妈给我开门！”
“开门！开门！……”祁安尧开始用脚踹，他胸口狂跳，脸色变得很可怕。
在祁安尧快要把门砸开的时候。咔哒，门开了。
祁安尧推开门，不顾站在门边的祁司如，疯狂往外冲去。
“你去哪儿？”祁司如大步追上他。
“我去找路青。”
祁安尧脚步很慌乱，祁司如见状有些担心，回头对站在阴暗处的母亲说道：“妈，我担心出事，先跟去看看。”
祁安尧跑到车库，手刚放在门把手上，祁司如就推开他，抢先坐进驾驶室，“你状态不对，我来开车。”
祁安尧没有迟疑，绕到副驾驶，开门时手心全是汗，打滑了，第二次才打开。
他坐进副驾驶室就给路青打电话，还是关机。
“去哪儿？”祁司如问他。
祁安尧说：“先去路爱意那儿。”
车子启动了。
祁安尧身子探向后座，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打开，开机过程中他食指不停敲打大腿，显得焦躁。
终于开了机，他抖着手开始操作。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才转头对祁司如说：“给路爱意打电话，问路青到家没。”
祁司如看了他一眼，拨通路爱意的电话。
路爱意像是又睡着了，声音有些浑浑噩噩，“祁司如？”
“爱意，你在睡觉吗？”
“嗯。”
祁安尧瞪着他，“快问。”
“路青在家吗？”
“路青？”路爱意坐起身，揉了揉额头，“他去超市了啊。”
转头看向窗外，天都黑了，她皱起眉，“天都黑了？怎么去这么久？”
她起身在家里转了一圈，对祁司如说：“路青好像还没回来，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对了，你找他干什么？”
祁司如转头看向祁安尧。
祁安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抿着唇，把视线放在屏幕上，继续快速摁着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