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垣手心沁出点汗。

  十分懊恼,完全克制不住想要逃避靳越的行为。

  “喝点水,”盛意递给他水杯,“你先别紧张,也别试着去逃避靳越,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甚至可以试想——代入一下你们现在还没分手。”

  齐垣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爽直道:“这不大可能。”

  他现在想到靳越就一阵心口发痛,对视上更是彷徨,代入完全不可能。哪怕普通朋友关系都不行。

  盛意转念一想的确不可能。

  “那你试想一下你们不认识。”

  ……

  这个仿佛更不靠谱。

  “代入不了?”刚还一身怒气的李欢,现在凑过头来,一脸慈祥。

  齐垣又觉得,慈祥还不至于用在三十岁的男人身上,他也快奔三的年纪,要是有人夸他慈祥,他大概会一口老血吐死。

  “嘿,要不我让你俩分开拍?”李欢笑道,“给你们后期合成一下。”

  盛意一脸难看:“那我面子往哪里搁?我现在是他经纪人,你让他合成。”

  “你又不混娱乐圈了,要啥面子?”

  “传出去不好听。”齐垣说。

  “这有啥不好听的,等着。”

  李欢站起来就是巴掌声贼响亮,不知道还以为要带兵打仗。

  正当齐垣想着李欢怎么圆,就听到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家听好了,今天上午这场,考验大家自我代入,所有人单独演习,后期技术部会给你们合成。”

  也难怪有精英的说法,他们总能随机应变。

  自我代入其实和试镜大差不差,但是把主演的那部分单独拎出来,所有的却缺陷都无法隐藏,不攻自破。

  齐垣深吸一口气,试镜固然忐忑些,但相比和靳越一同出现在那里,轻松许多。

  剧组找的都是老骨干,只唏嘘片刻大家都默然接受。

  除了齐垣,所有人都是一遍过。

  不由弄得他大汗淋淋。

  盛意帮他整理好东西交予助理一遍说:“下午就没你的戏份了,我带你出去一趟。”

  对于盛意的安排,齐垣只是默然,沉默跟在他身后。

  盛意正午开车带他离开小村,齐垣坐在后排,副驾驶上是半路赶来的温诀,忙得不可开交,手里还是白花花的一沓文件。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片片雪花,些许落在车窗上,又悄悄化成水滴顺溜而下。

  齐垣抬眼看过去时,反光的效果,他的俊脸就那么明晃晃映在车窗上。

  齐垣是属于五官出挑型的,哪怕他是一个GAY,雄性气息也只增不减,鼻骨挺直,不言语时候,徒有生人勿近。

  在窗上与自己对视,倒有种观摩一生的恍惚感,齐垣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车停下来,齐垣再看向外面,心脏一停,下车一刻踉跄一下。

  监狱的身子挺拔舒树立在这里,有着远古的阴冷感,顶头“洗心革面”四个大字,无比庄重。

  “罗姐在这对吧……”齐垣声音尾调带有颤音。

  “是这里,我前阵子来看过她,她说有点事要和你说。”盛意说。

  齐垣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监狱设在郊区,走进去,有些昏暗,白墙皮露出翘脚,十分陈旧。走进去有着淡淡的霉味,偶尔喧闹不知是来自哪里被关押的犯人在闲聊。标准的监狱一样,许许多多的牢房,钢铁的栏杆,里面是扎堆的囚犯,不知犯了什么错。

  不——不全是囚犯,在这里还有一个齐垣认识的无罪的冤人。

  “你们找的人在二楼。”

  监狱里不知什么职位的男人,领着他们上楼。

  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齐垣见到了那个许久未谋面的女人。

  一周左右的时间,面前的人瘦了很多,齐垣注意到罗珊原本纤细的手指,此刻骨节都磨出了茧子。头发整理地干净利落,脖颈即使刻意遮掩,齐垣依旧可以看几道伤口,从耳根向下青面獠牙。

  “罗姐……”齐垣完全失声,嗓子像是被东西卡住。

  他想问什么,话卡在嗓子里兜来转去,却不知说什么。

  罗珊突然问他:“你和靳越分手了吗?”

  明明是疑问句,罗珊的话是那么笃定。

  “分了。”

  “他和许未在一起了?”

  齐垣抿着唇,不用齐垣再回答,罗珊便已了然。

  她苦笑一声,正色继续问:“齐垣,你以后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二楼监狱很空荡,罗珊的话从这头荡到那头,来回打转,她的眼睛似乎比这里更加暗淡无光。

  齐垣看不懂。

  但罗珊的问题他思考过。

  他一辈子即使能活一百年,用来谈感情的只有短暂的匆匆年华,何况现在他去忘记靳越需要巨大的时间,下一个人走进心里,早就人老花黄,那时候没几个人会去讲情情爱爱,没时间去磨合喜好,去感受分分合合的即失感。

  他不会去爱上别人,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刻上了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标签,很合心意,却又没法永远拥有。

  “不清楚,大概不会。”齐垣凄凉道。

  罗珊手霎时攥紧。

  “如果,齐垣,我是说如果,靳越不是真要离开你,甚至他是不得已离开你呢?”罗珊问。

  齐垣觉得荒唐:“罗姐,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得已,不喜欢就是腻了。”

  “你真是这么想他的?”

  齐垣早在日日夜夜之前,替靳越想了太多借口。

  或许靳越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他和自己在一起,毕竟靳越曾经提过他家里人不接受他同性恋;又或许靳越有什么难处,不得已和他分手。

  那么多借口,都可以是靳越和他分手的理由,都可以成立,可靳越和许未在一起推翻了他一切得借口建设。

  况且靳越自己说了,两年前就动摇了,再扯其他的是不是太牵强了。

  所以,根本没有那么多不得已,只是靳越移情别恋早就腻了。

  “罗姐,我跟他就到这了。”齐垣淡淡道,“不说他,你身上的伤口怎么回事?为什么……”

  “齐垣,我没开玩笑,你和靳越断不了的,这辈子都断不了,你信我的,他不会……”

  “罗姐。”齐垣正色道,“我跟他真的结束了,你不用再劝了。我现在很担心你,你在里面是不是有人针对你?”

  仅仅是暴露在外面的伤口都那么触目惊心,在衣服掩盖下的,在他们都看不到的监狱的角落,又会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

  相比他和靳越怎样的关系,她更担心罗珊。

  “齐垣!”罗珊厉声道。

  惊得门外的狱警探进来头用铁棒“哐哐哐”敲着门,不耐烦道:“吵什么吵,在监狱里保持安静!”

  “罗姐……”齐垣深吸一口气,“靳越两年前就和许未搞上了,现在已经公开关系了,没有意义的。”

  “他告诉你的吧?”

  齐垣不动声色。

  “靳越不会放弃你的,很多事情你自己去查,你去找盛意和温诀,让他们帮你查查靳越。就说我要求的。”罗珊说,她情绪是很多年来齐垣都没见过的惊慌与激动,“还有,我带你也不是你认为的偶然,是靳越让我来带你的。”

  “我是靳越法律上的姐姐。”

  霎时,全世界都是安静的。

  齐垣脑子五雷轰顶,炸开一样,一动不动。

  他看着透明玻璃窗里的女人,觉得无比陌生。

  突然很多事情乱成一锅粥。

  罗珊是靳越得姐姐?靳越不是独生子吗?

  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本来安静如水的生活突然被打断至此。

  齐垣木讷坐在那,他们能听见彼此清晰的沉闷的喘气声。

  “罗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齐垣几近崩溃。

  好偶像事情越来越脱离想象,为什么罗珊会突然成了靳越的姐姐,为什么而罗珊会被陷害进监狱,为什么罗珊说他和靳越这辈子都断不了?

  靳越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我一句两句和你说不清处的,你去找盛意和温诀,他俩会帮你查清楚的。”

  齐垣想问的太多了,探监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一到门口看守的立刻过来领他离开。

  盛意和温诀在车上等他出来。

  齐垣神情十分落魄,心口压着巨石。

  “盛意,你知道靳越和罗姐什么关系吗?”齐垣说话浑浑噩噩。

  “靳越?”盛意皱着眉头,“应该没有吧,罗姐不怎么接触演艺圈,也就带过你一个艺人。欸?他不是你前男友吗?怎么反过来问我。”

  显然盛意也一无所知。

  温诀从一沓文件移开目光,同样疑惑:“怎么突然这么问。”

  齐垣整个人斜靠在车窗上,被抽尽全身力气:“罗姐让我找你俩帮我查——”

  他顷刻停住,找人查会有很多麻烦,既然罗珊说靳越和他一辈子都没法扯干净,他倒不如亲口去问问靳越到底隐瞒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查什么?”盛意问。

  “没什么,一点点事情,我能解决。”

  温诀说:“那就好,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告诉我,或者盛意,罗姐托我们照顾你一定尽力而为。”

  “嗯。”

  车子很快离开世界阴冷的角落,齐垣的心却悬在那上方,他想看看老天究竟要把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折磨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