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松在普通病房熬了两天，终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被告知，可以先出院了。
回家静养，半个月后过来拆石膏。
宗柏那天下午戏份正好全部拍完，顺路过来接裴衍松。
裴衍松坐着轮椅，穿了条宽松的灰裤子，短袖，翘脚踩在踏板上，低头给宗柏发消息。
【未来金大腿：还没来？】
【未来金大腿：我快冻死在街口的冷风中了】
宗柏视线挪到窗外，瞥了眼头顶硕大的太阳，在手机上戳戳点点。
【宗柏：我记得你摔的好像是脚，不是脑子。】
【未来金大腿：哟哟，允许你大太阳给我腿盖棉被，就不能我穿短袖冻死在阳光下了？】
过不去了是吧！
宗柏回了他两行句号。
宗柏咬牙切齿，并抬头对前面开车白尧说：“掉头，不去医院。”
他要让裴衍松冻死在街口神奇的冷风里！
白尧看了眼副驾驶的李文，李文瞥了眼后视镜，两人都没吭声。
有了前几天张萌开的那场会，就算没明说，他们大致也能猜到裴衍松身份背景肯定不简单。
再加上最近裴氏旗下一些资源有意无意在往宗柏这边倾斜……就宗柏这个傻的还被蒙在鼓里，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
李文很想把他晃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把你扔下车，都得把那位爷接上来啊！！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宗柏也没注意到两位助理的异常，他低头在对话框里给裴衍松扔粑粑。
裴衍松反手回了几个炸弹，玩的不亦乐乎。
贺宇也是今天出院，保姆车低调地停在角落。
小何眼尖，一抬头就看到了花坛边的裴衍松。
“宇哥，好像是裴总。”
贺宇脚步一顿，手指抵住帽檐微微往上抬了抬。
裴衍松和尹泽仑从小玩到大，贺宇是尹家从小资助的学生，当半个儿子养在尹家，年纪小的时候他们三个会一起玩。
但大了，到底还是有区别。
贺宇没说话，低头正想往一边走。
小何又补了句：“看他像是在等人，裴总之前一直在A市，D市是小尹总的地盘。”
小何嘀咕道：“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小尹总。”
贺宇看了小何一眼，小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是，宇哥，我就随便说说。”
片刻沉默，贺宇最终还是没有直接离开。
裴衍松低头很认真地发消息，旁边站了人都没发现，直到贺宇出声叫他。
“裴总。”
“嗯？”
裴衍松收了手机，贺宇不小心瞥到了备注，大明星宗，这几个字。
“贺宇？这么快就出院了？”
贺宇和尹泽仑关系复杂，裴衍松也没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贺宇怎么住院了什么的。
他一向是个坦荡的人，除了在宗柏跟前，绝对是他这辈子的演技巅峰。
贺宇漫不经心挪开视线，顺着台阶往下数，问道：“出来刚好看见裴总一个人在这里不方便，要跟我们的车走吗？”
裴衍松说：“不用了，我等朋友来接。”
朋友，不是尹泽仑。
贺宇嗯了一声，和裴衍松告别：“有人来接就好，那我不打扰裴总，就先走了。”
刚转身，听见裴衍松问：“之前泽仑上来找过你，你见到他了么？”
贺宇垂着视线，手指不由自主地攥了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答非所问：“我和他不可能了。”
裴衍松微微侧身，贺宇头也没回，往角落停的保姆车走。
裴衍松轻轻叹了口气，不懂这两个人在闹什么别扭。
一个死不开口，在娱乐圈搞幼稚又纯洁的局部替身文学。
另一个表面冷冷清清，实际上比谁都放不下。
裴衍松转着手里的手机，思索着什么，前面拐弯处驶过来一辆熟悉的保姆车，裴衍松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
宗柏从车上下来，裴衍松操控轮椅从缓坡缓缓下去，还没停稳，就听到宗柏的声音：“这么高级的轮椅？花了多少钱？”
裴衍松笑脸瞬间垮了下去：“不然我怎么办？单腿蹦过来？”
“你拿个拐杖不好么？便宜又实惠。”
裴衍松：不，那配不上我高贵冷艳的身份。
裴·高贵冷艳·衍松单脚站起来，宗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从裴衍松的阴影里露了个脑袋出来。
“轮椅就放后座吧，反正挺宽敞的。”
角落里，小何启动保姆车，从宗柏他们旁边驶过。
贺宇偏头看了一眼。
宗柏扶着裴衍松一只脚往车上抬，一头微卷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很年轻、很漂亮。
两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裴衍松垂着眸笑得松弛，宗柏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贺宇不由得就想起了裴衍松的备注，还有聊天框里你来我往的粑粑和炸弹。
从来不知道裴衍松私下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会陪着人玩闹。
贺宇收回视线，两辆车擦肩而过。
*
保姆车的配置一流，座椅宽敞柔软。
宗柏瞥了眼坐在旁边，惬意玩手机的裴衍松，想到这几天的花费开销，突然对裴衍松能不能给得起这个月的房费持有怀疑的态度。
所以很有必要了解下他的工作。
宗柏开口问：“你在哪个地方上班。”
裴衍松瞬间警惕，腰都挺直了几分：“问这个做什么？”
宗柏狐疑地瞥了眼他不自然的动作：“送你去上班呀。
“……”裴衍松低头确认了眨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五十，不是早上八点，“就真的很急这一下午吗？”
宗柏严肃点头：“当然！你已经请了三天假了。你有年假么？你能调休么？工资有那么多可以扣么？你自己算算这次来医院花了多少钱了？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裴衍松对宗柏这种分秒必争的工作态度表示无法理解，且无言以对。
“而且这种时候更能树立你勤奋热爱工作的人设，最好再拖着伤腿在领导面前晃悠一圈。”宗柏极富经验地建议。
“工作场上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要让领导看到你做了什么。”
裴衍松也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宗柏能深谙职场之道，狡猾得让裴衍松哑口无言。
但宗柏一脸坚定地盯看着他。
裴衍松知道混不过去了。
他来D市本就是开会出差，报了子公司横达证券的名字，飞快点开微信，给李秘通气。
李秘不愧是在裴衍松身边做久了的顶级秘书，轻轻松松就把裴衍松的身份给安排好了。
裴衍松松了口气。
四十分钟后，裴衍松觉得这口气松早了。
横达证券公司大门口。
穿着西装的各位董事们一字排开，恭候多时，为首的拿着裴衍松的工牌，看到裴衍松就对他露出最完美的笑容。
脸上的褶皱因为笑得过于灿烂挤到了一起。
裴衍松惊得差点没坐稳轮椅。
“裴衍啊，欢迎回来，怎么没多休息几天……哎哟，快慢点，别摔着了。”
董事担忧得就要上前去扶，头顶仅剩的几根稀薄头发在空中从左边飘到了右边。
宗柏望着门口平均年龄四十往上的各位叔叔辈们，目瞪口呆，小声叭叭：“你们公司的前台……都喜欢招这么有年龄感的人吗？”
裴衍松静得好似一片坟场。
裴衍松给自己找补：“我们公司……比较稳重，喜欢看起来就很有经验的人。”
宗柏：“他们对你好好，还亲自到门口给你送工牌。”
裴衍松，“我比较年轻，他们把我当小辈来看。”
宗柏沉默了一会儿：“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裴衍松眼睛都不眨：“你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