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某独立别墅外。

  宗柏死死扒着车门,垂死挣扎。

  裴衍松吹了吹掉到额角的头发,拉着他一条胳膊,恶魔低语:“都到这儿了,认命吧,宗柏。”

  宗柏连连摇头:“我不要我不去我不行。”

  裴衍松:“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宗柏:“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至理名言。”

  裴衍松挑眉。

  宗柏语气严肃:“男人床上说的话都不算数。”

  裴衍松弯腰捏了捏他的脸,坏笑道:“什么床上?我明明是在床下跟你说的。”

  宗柏对这狗东西混淆视听的能力表示钦佩。

  他咬牙切齿:“反正不算数,我当时根本没听清。”

  裴衍松歪头:“那你为什么要应?”

  “我那是……我……”宗柏脸热了。

  裴衍松手指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好奇地问:“是什么?怎么卡壳了,说啊,说出来我听听。”

  宗柏恼羞成怒,啪一声拍掉他的手:“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再给我装!”

  他屁股蹭蹭又往里车里挪了好几下:“反正我不去,我,我还没准备好,是你昨天故意诓我的,你自己进去吧,就说我……我突然接了个通告,很紧急,人已经飞去其他城市了。”

  “我一个人进去,”裴衍松无奈道,“宗柏,你是想看我妈用扫把棍把我打出来吗?”

  宗柏脸上的表情登时由抗拒变成了惊恐:“你妈那么凶的吗?那我就更不能进去了!”

  裴衍松:“……”

  此时此刻,别墅内,裴母在沙发上坐立难安,起身第三次摆弄桌上给宗柏的见面礼,第六次走进厨房跟厨师确认今天的菜。

  她点开微博粉丝群,一条一条看宗柏的消息,挨着跟流理台上的食材核对。

  “我平时都不怎么挑,吃什么都行,口味的话偏辣一点,喜欢喝汤吗?挺喜欢的。”

  裴母看了眼灶上的虫草炖汤。

  “海鲜吃虾吃的比较多,哪种虾,就平时的小青虾,什么都不放,拿来清蒸,最后自己再调点料。”

  裴母看了眼处理好的青虾,跟旁边的厨师说道:“料到时候调两份,一份辣的一份不辣的。”

  “好的。”

  裴母挨个核对好,又点了几样菜:“这几个炒成不辣的,这些小宗不喜欢吃。”

  最后她又去看了水果,宗柏说喜欢他吃苹果。

  核对完了,裴母又走回客厅。

  裴父从报纸里抬头:“走来走去你不累吗,歇一会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我这不是怕饭菜不合口味吗?人家第一次上门,要留的第一印象可多了!哪像你,什么都不做光坐在这里看报纸,看看看,从起床就在看这页,这么久了还不翻?”

  裴父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裴母双手又立刻伸过来了。

  “昨天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板着个脸,给我笑笑笑,本来长的严肃,看着就吓人,练了这么久还不会,等会儿别把儿媳妇吓跑了。”

  裴父暂时没办法百分百接受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男人的事实,脸色当即就有点不好看。

  裴母一点没虚,提着他嘴角的手指越发用力:“怎么,你还敢甩脸?我就说了,儿媳妇儿媳妇儿媳妇,你有能耐把你家那崽取向给掰正啊。我可跟你说,裴衍松快满29了,开年就吃30的饭了,这么多年,就带了这一个人回来。你儿子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你要是搞砸了,等着你儿子一辈子打光棍吧!”

  裴母说到这想到了什么:“要真成了老光棍,他当初建个养老院就养自个儿的愿望说不定还真能实现,”裴母瞄了裴父一眼,“反正现在人家钱赚的比你多,你也不能从钱上面威胁他。”

  裴父被梗得心脏疼。

  “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他赶出家门了,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说不定还没这么气人!”

  裴母哼笑一声:“你儿子什么能耐你不知道?从小就混账,你绑着他也没用,他要不喜欢能把桌给你掀了。”

  裴父被堵得说不出话,决定把责任推到某个一早就取向不正常的人身上:“都怪尹泽伦那个臭小子。”

  正混在贺宇助理里当私人保镖的尹泽仑后脖颈莫名其妙一寒,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喷嚏。

  走在前面的贺宇忽然顿了脚步,轻飘飘往后瞥了一眼。

  尹泽伦又立马狗腿地笑道:“没事儿宇哥,我不冷。”

  贺宇冷淡地转回身:“我行程紧,没时间照顾病患,你要受不了就赶紧走。”

  尹泽仑蹭蹭又往前蹦跶了几步:“我没感冒,肯定是有人在别背后骂我。我从小身体就好,倒是你经常生病,每回你生病我就哭,你还要反过来安慰我……”

  裴母听到这话也想到了什么,默默摇了摇头:“尹家心肠挺狠,可惜那个小朋友了。”

  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多嘴,说几句就过去了,裴母低头又看了眼时间:“呀,都九点半了,裴衍松怎么回事,不是早就出门了,怎么还没到?”

  裴父:“你急什么,万一路上有什么事呢?”

  “能有什么事啊,住这么近,他走都该走过来了,你忘了他之前七点过晨跑完,把你从被子里薅起来分享经商经验了?”

  裴父倔强地沉默了一会儿:“他最近住的不是那最近的那栋别墅。”

  “对哦,”裴母拍了拍脑袋,换了个姿势还是坐不住。

  她站起来,也把裴父一起拉起来:“走吧,我们去门口等。”

  裴父懒懒散散:“倒也不用这么积极吧。”

  “你懂什么,小宗年纪小,明年才满21,你儿子本来就吃人家年龄上的便宜,不好好哄着,到时候人家把你儿子踹了怎么办?”

  年龄小的宗柏正局促地缩在车里,和老流氓裴衍松进行一场进不进门的拉锯战,拉着拉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滚在一起,滚着滚着又亲到了一起。

  裴衍松试图采取把人吻到晕乎,然后拖出车就往别墅塞的政策。这边正抱着人卖力啃呢,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咦,那是不是裴衍松的车啊,他们到了怎么不进来啊?”

  已经被裴衍松阴险地亲晕了六七分的宗柏,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就把裴衍松一把推开。

  哐当一声,裴衍松捂着自己撞在车顶的后脑勺,龇牙咧嘴。

  宗柏慌得眼神乱飞:“你妈,是你妈吗?怎么办,你妈怎么来了!”

  裴衍松边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边阻止宗柏想往座椅下藏的动作:“朋友,我们是合法的情侣关系,没做什么违法收费行为,你不用这么紧张。”

  宗柏欲哭无泪地趴在座椅上,连头都不敢抬:“我嘴都被你啃肿了!”

  见家长第一面,什么喜好没了解,什么礼物都没买就算了,这下连基本的举止得体都没了。而且,而且他还是个男人,这年头同性本来就还没开放到能被所有人都接受的程度,他们还在见家长前在车里亲嘴!

  真丢人,宗柏想把自己捂死在车靠背里。

  裴衍松没脸没皮惯了,他对着镜子飞快整理自己的头发,又拍了拍宗柏的屁股:“躲不开了,小宗同学,收拾收拾出来见公婆,嗯?”

  裴衍松率出门拦截裴父裴母,给宗柏预留缓冲时间。

  裴母一见他就语气不善:“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还有你嘴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裴衍松:“啊,吃无骨鸡爪辣的。”

  宗柏:这借口编的还能再朴素一点吗!

  “大早上吃什么无骨鸡爪?”裴母话音一转,语气明显变得柔软起来,“小宗呢?”

  两人走的近了,一探头就能看见宗柏埋头跪爬在座椅上的姿势,不等疑惑开口,裴衍松先接过话:“我不小心把盒子打翻了,宗柏在收拾呢。”

  裴母翻了个白眼:“自己没手?为什么要麻烦别人?”

  “小宗,我们不管他,让他自己收,”裴母边说着就要绕过来拉宗柏,宗柏慌张得浑身紧绷,连头都不敢抬。

  裴衍松笑嘻嘻堵在裴母跟前:“还挺好吃的,宗柏给你们也买了一份,后备箱还有些他特意挑的其他礼物,挺多的,我一个人拿不了,妈帮着拿点呗。”

  裴母脸上带着笑:“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宗柏听着逐渐往后备箱去的声音,趴在车座上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特意挑了礼物?

  “哟,这不是我想了好久那副字画吗!”裴父惊呼道。

  裴衍松挠了挠头:“啊?是你想要的那副吗?早知道我就拦着宗柏不让他买了,这画还挺贵的呢。”

  “臭小子,有你这么跟爸说话的吗?”

  宗柏趁没人注意,悄悄从座椅上爬起来,对着后视镜整理自己的头发,理着理着,眼圈突然有点泛红。

  他慢吞吞从车上蹭下来,后备箱三个人一手拿几个刚好把礼物拿完,裴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宗柏。

  “小宗!”

  宗柏正准备扬头说自己的嘴也是被无骨鸡爪辣的,视线一对上他就愣住了。

  裴衍松妈妈,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刚收了字画笑得格外发自内心的裴父也从后备箱探头过来。

  裴衍松爸爸,怎么也这么眼熟?

  裴衍松也从后备箱探头过来,三个人的身高极有参差感,谁都没有挡谁的脸。

  裴衍松冲宗柏笑了笑。

  宗柏还处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您,您是上次宴会……”

  “是我是我,”裴母笑着走过来,“裴衍松没跟你说吗?臭小子就知道使坏。”

  “我们早就见过了,别害怕昂,阿姨脾气好,不吃人,”裴母把手上东西全扔给裴父和裴衍松,拉着宗柏就往别墅走,“回家还带什么礼物啊,自己的钱留着自己花,下次别这么客气了。”

  “还有,阿姨也给你准备了点见面礼,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一样准备了点,你别嫌弃就好。”

  宗柏在裴母的热情里有些手足无措,感受着裴母靠过来的温度,还有温柔的长辈强调,有些僵硬道:“我,我没准备什么……见面礼也,也不需要。”

  “说什么呢,第一次上门,长辈给见面礼是应该的,你要是拒绝我会不开心的。”

  宗柏想了想,自己也在赚钱,今天收了到时候回礼也是一样的。

  他抿了抿唇,说:“好。”

  十分钟后,他看到客厅桌子上的几个盒子,好不出来了。

  裴母一一打开,最大的那个盒子里装了一箱崭新的钱,第二大的盒子里是一箱金条,第三大的盒子里是一份股份转让合同,最小的是个螺钿首饰盒,里面放了枚羽毛胸针。

  宗柏震惊地说不话来。

  其他显而易见的裴母没多说,拿起那份股份转让合同,开口道:“这是当初衍松赠予我们的股份,我们早想好了,以后他要是有伴了就再转让出去,手续那些麻烦的我们到时候弄,小宗你拿回去看看没问题,在最后签个字就好。”

  “还有这枚胸针,裴衍松他爸送的。我当时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但一想到你不是明星吗,平时要是走红毯啊什么的,戴在衣服上刚好。”

  裴母随手就往宗柏跟前递,宗柏双手发软地接过来,他虽然不识货,但光看着上面三颗钻石都觉得肯定价格不菲。

  裴母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的顾虑,开口道:“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

  身后的裴父没出声地哼了一声。

  什么不值钱,那胸针可是古董!以前欧洲皇室用的,上面那三颗钻石,红钻、紫罗兰钻、粉钻,哪一个不稀有,光红钻,全球仅开采出来三十多克拉。

  见面礼展示完了,裴母有些局促地搓手手:“就随便准备了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宗柏捧着那枚胸针,人都要震惊到石化了,这岂止是合不合心意?他刚还说到时候回礼,这怎么可能回的起!?

  但一想到合不合心意,宗柏又莫名想到粉丝群里那个问东问西的陈阿姨,眼前这些礼物,和她之前那句“股份?古董?黄金?上世纪的首饰?”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宗柏可能是太过震撼,脑子卡了,他突然抬头,看向裴母,开口问道:“能冒昧问一下您的姓氏吗?”

  裴母笑了笑:“我姓陈,叫陈娇。”

  宗柏想忍但没忍住:“粉丝群里那个陈阿姨?”

  裴母还挺自豪:“是我。”

  宗柏默默看着手里的胸针,他还记得牙刷5.96一把曾经随口说过进小粉丝群的条件,需要看完宗柏演的所有电视剧,并且做一份相关小测试,题目随机抽取,正确率要达到百分之百。

  宗柏狠狠闭了闭眼,他至今都不敢回顾自己曾经的演技。

  一想到裴衍松妈妈可能把他之前演的所有电视剧都翻来覆去看完了,宗柏就想直接逃离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