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嗯?”许念安还沉浸在墨砚尘方才的表白中——伴随无尽喜悦感同时出现的,是羞愧难当与心如刀绞。

  该有多爱,才能让一次次被他伤害的男人,依旧选择给他机会相信他。

  “你真的,想好了吗?”历经种种,墨砚尘也渐消去了把许念安强留在身边的主意,从前是他太过偏激过于强势。

  现在他想通了,以后,他不会再做让许念安反感的事。

  他是很爱他,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找到了比让许念安待在身边更让他觉得重要的事——许念安的快乐。

  从今往后,他只想他的小孩平安幸福。

  “当然,时间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那,你能不能……”

  “什么?”话没说完就消了声,许念安歪着头靠在墨砚尘肩膀,左手搭上墨砚尘的脸把人面朝自己,“说出来。”

  “以后都叫我,阿砚。”

  许念安呼吸一滞,看向墨砚尘的眼里泛着点点泪光。

  就是叫个阿砚而已,干什么这么小心翼翼。

  也不知道问出这句话前,墨砚尘在想些什么……

  是想安安会不会不愿意,还是思考安安会不会生气……

  人就在眼前,墨砚尘自是第一时间能注意到怀中人的情绪。

  以为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他紧接着说:“不愿意也没关系,你想怎么就怎……”

  “阿砚。”许念安用话堵上墨砚尘的嘴。

  他知道,墨砚尘这么小心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外人看来,墨砚尘冷得就像一座孤傲的冰雕,好像任何时候都没有喜怒哀乐;

  可后来事实证明,墨砚尘并不是旁人猜测的那样。

  墨砚尘也是人,也会有撒娇任性的时候;只是只有他见过墨砚尘撒娇的样子,知道墨砚尘任性起来有多可爱罢了。

  如今,墨砚尘不会再向他耍小孩子脾气,卑微地让他心疼。

  在墨砚尘心里,或许他早不是十四年前那个给他糖心疼他、说要永远粘着他陪着他的人;

  而只是个数次伤他憎恶他的人,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以后想我做什么直接说出来,从这一秒开始,你占据主导权,我听你的。”

  纵使让墨砚尘再对他敞开心扉很难,他也不会放弃;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行动,是爱一个人最好的语言。

  墨砚尘要他证明,他就陪在他身边,用行动说话。

  他要把任性的资本递到墨砚尘掌心,他要墨砚尘以后有十二分的底气。

  无论何时都能自信不疑地说出——凭他爱我。

  “能不能再抱抱我。”

  从墨砚尘身上起来,许念安握住墨砚尘不知所措的手放于自己腰间。

  一系列动作被收尽眼底,墨砚尘眼底流过几分喜色。

  嘴角上扬的弧度微不可察,他试探地拥许念安入怀,见许念安没有排斥,他又加大力度,恨不得与许念安融为一体。

  多年后重逢,许念安第一次没有推开他。

  若在家里,墨砚尘一定舍不得放手;但好歹这是公共场所,他多少还是要注意些。

  不情不愿地松手,墨砚尘探到周围有人,与许念安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许念安看出了墨砚尘有点小失落,靠近对方安慰道:“等我们到家,让你抱个够。”

  墨砚尘压下比AK还难压的嘴角,乖巧地点点头。

  “走吧……”许念安递去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牵紧我的手,带我回家。”

  “还疼吗?”开口时,墨砚尘眼中再无笑意。

  “你在,它就不疼。”许念安背后受伤的手,抱着墨砚尘的胳膊用下巴蹭了蹭。

  再看向墨砚尘时,一个女人意外闯入许念安视线。莫名触及到某件事的开关键,许念安脸色大变,“跟我走。”

  两人一路狂奔到停车处,按许念安的指示,车子最终停至另一家医院。

  虽心存疑惑,但墨砚尘却未过问。

  许念安亦是如此,除说了句目的地,一路上未言只字片语,只闷闷地望着窗外。

  一开始墨砚尘还不明白,直到许念安带他到一间病房前,他才大概猜到了什么。

  “需要我陪你吗?”

  许念安不想墨砚尘担心,就随便编了个理由,“还是不要了吧,被你看到挨骂,还不丢死个人。”

  一阵寒芒划过眼底,墨砚尘脸色有些难看,刚要张口,被许念安抢先一步,“里面是我妈,别担心。”

  “去吧。”

  “那你先坐这歇会儿。”许念安挽着墨砚尘到走廊座椅上,“就在这儿,别乱跑。”

  “好。”

  “真乖。”许念安奖励似地摸了摸墨砚尘的脑袋,转身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白喻本就睡眠浅,纵然许念安动作轻,还是没逃过白喻的耳朵。

  “安安?”白喻说着就要起身,奈何刚手术没多久身体过分虚弱,只稍微动一下都难受得变了脸色。

  “妈,您别乱动,要不容易碰着伤口。”

  “瘦了。”白喻轻声道,她艰难地抬起手,眼里全是对儿子的歉意。

  许念安心疼白喻抬手费力,弯腿跪在床前,放低身体,握着白喻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没有,您好好摸摸,我脸现在胖得跟个馕似的……再吃就真没个人样了。”许念安跟个小孩似地耍贫嘴,白喻听后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意。

  不过更多的,还是隐藏在笑意下的自责。

  如果不是她,她的孩子又怎么会辞去热爱的工作……

  不但要照顾她,还要四处奔波,除了抽时间出去兼职补贴家用,还要到处筹医药费以及替她还债。

  “安安,对不起。”到底还是没憋回不争气的眼泪,白喻偏过头低声抽泣,“要不是因为我这病,你也不会……都是妈拖累了你。”

  “妈,您说什么呢。”许念安挪了挪身体,从一旁柜台的纸盒里连着抽了几张纸,到病床另一侧为白喻拭泪,

  “您才没有拖累我,您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也是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人。”

  “若没有您,就没有如今的我;您不仅仅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家人……我早就把您当作母亲看待了。”

  白喻眼泛泪花,感动地泣不成声。

  这辈子,她从没有后悔、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十几年前收养许念安。

  “不哭了。”许念安轻轻揩去白喻眼睫上的泪,“再哭就不好看了。”

  “已经不好看了。”白喻声音染上无奈,“头发早都因为手术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