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期间，升军衔一般就是个人授勋，或者几个人一起授勋，流程也很简单，主打一个高效快捷。
现在和平了，再加上裁军、转业、退休的人也多，很多岗位都做了实际的轮替，但还没有正式授勋和升职，就是为了搞一个比较盛大的集体授勋大会，整点仪式感。
一方面是为了稳定民心，让所有人知道现在真的和平下来了，连军队都开始搞这种“形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宣传，让群众知道战争中涌现了许许多多的英雄人物。
别开生面的是，此次集体授勋大会不仅是给还活着的人授勋，同时也是给牺牲了的人授勋，兼顾集体追悼会的作用。
在和平协定的签订仪式结束后，官方媒体就开始宣传这次授勋大会，很多自媒体也自发宣传，很多人都对这次授勋大会非常期待。
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集体授勋大会开始了。
比起和平协定那次，张柏此时更紧张一些。
毕竟那次，张柏只需要保持完美的微笑，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后面当背景板就行，全程不需要他做什么。
而这次，张柏需要上台接受授勋，虽然不需要他讲话——那是许卿言的活儿——但此次升到元帅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直播出去。
看出了张柏的紧张，在后台，谭元悄悄溜到他旁边，低声鼓励他。
“长官，没事的。”谭元说，“上台，走到指定位置，站直，授勋完成后敬礼，最后合照、下台，不用担心出错。”
张柏自然知道这些，他们排练过，就为了别在全国直播面前闹出什么笑话。
“谢谢你的安慰。”张柏微微点头，“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就该你们那组上台了。”
谭元走了，他的军衔没升到那么高，在给牺牲的战友们举行完授勋和追悼会后，没一会儿就到他们那组。
“你家副官还挺关心你。”站在张柏身旁的许卿言调侃道，“不像我家那个，天天板着个脸，严肃得不行。”
“别取笑我了。”张柏叹气。
在进入后台等候之前，莫锋冽就来找过他，当时许卿言在莫锋冽走后就取笑了他一次。
“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你居然会害怕这种场合。”许卿言说，“多少次危险任务都走过来了，接受荣誉的时候反倒怕了？”
“也不算怕，就是有些紧张。”张柏说，“别告诉我，你一点儿不紧张。”
“……是，我多少也有些紧张。”许卿言坦言，“明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两个人没再说话，安静下来。
张柏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哪怕一切看起来如此顺理成章，哪怕在众人眼中，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张柏记得，自己是如何开始这一切的。
自他重生开始，不过八年。
要是告诉八年前的张柏，他以后会和主角许卿言一起授勋为元帅，他肯定不信。
但这就是现在的事实。
除去张柏和许卿言这两个最年轻的，其他晋升为元帅的至少也是将近四十岁。
那也算年轻了，以前五六十年也不一定出一个新元帅，打完仗，一下子多了好几个。
当然，还是别打仗的好。
莫锋冽在后台的位置离张柏比较远，比起元帅，这次晋升为上将的人数就多多了。
别看好像只差一级，元帅和上将的人数差距大得可怕。
除了位置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张柏和莫锋冽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谭元是张柏的副官也就算了，莫锋冽这个时候去找张柏算怎么回事？
虽然在场的都是高级军官，但他们还是得避避嫌，注意一下场合。
集体授勋仪式办得很盛大，增添了很多类似诗朗诵、合唱一类的节目，但到了授勋环节，整个流程还是很简练。
就像谭元跟张柏说得那样，张柏上台、站定、接受授勋、敬礼、合影、下台，全程都很顺利。
下了台，跟随引导人员落座，张柏才松了口气。
他放松下来，重新看向台上。
元帅是最后授勋的，张柏他们下台后，授勋大会就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那就是各个领导的讲话。
考虑到此次是面向全国讲话，各个领导的讲话内容不是特别枯燥乏味，时不时也会在限度内开个小玩笑。
毕竟不是什么陈述工作的场合，重点还是宣传英雄事迹，加强爱国教育，保持正经严肃的同时活泼一些也并不出格。
随着授勋大会的进行，网上关于这次大会的话题的热度也越来越高。
除了直播，各个官方媒体、自媒体也在场外进行了科普，或陈述事迹、或用讲故事的方式，让许多大众本来陌生的面孔变得熟悉。
于是，很多人知道那位少将勇猛无比，只身在敌方舰队杀了个七进七出；那位上校智谋高超，预判了敌方的战略，将计就计，带领人数不占优势的军队获得胜利。
但在这许许多多的故事中，没有关于张柏的故事，也基本没有特种部队成员们的故事。
这就是张柏现在所走的路了。
人们认识许卿言、认识莫锋冽，认识许许多多的英雄人物。
可起码现在，他们无从得知张柏的事迹。
“你后悔吗？”张柏记得范姜越曾经问过自己，“不为人知，隐姓埋名，明明你比谁都值得鲜花和掌声。”
“您后悔吗？”张柏反问。
范姜越笑了。
“也许有点吧，毕竟我这一辈子过得都不轻松。”他说，“不过，如果只有两个选项的话，我得说，我不后悔。”
张柏也笑了，他说：“那么，这也是我的答案。”
时间回到现在，张柏安静地听着台上的人讲话，时不时鼓个掌。
剩下的时间就好消磨了，张柏只要在下面坐着就行。
授勋大会结束，他随着人流走出大楼，慢慢和莫锋冽走到了一起。
“张元帅。”莫锋冽的声音里饱含笑意，“找我有何贵干啊？”
“莫上将。”张柏顺着他的话说，“对于我们的婚礼，您有何高见呢？”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在授勋大会开始前，他俩和两人身后的团队就开始规划连个人的行程，务必挤出时间，让张柏和莫锋冽举行一场完美的婚礼。
“洛河星，一颗风景优美、游乐设施做得也相当好的行星。”张柏说，“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颗行星的位置特殊，出了意外情况，想要叫支援很容易，想要去支援也容易。”
这颗洛河星，就是婚礼的举办行星了。
“也难为他们翻遍了整个人类共和国的行星，找到了这颗。”莫锋冽说，“看他们这么兴奋，比咱们两个当事人还兴奋。”
“呃。”说起这个，张柏想起了自己跟自家团队负责人聊天得知的消息，“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婚礼的事……或者说是跟婚礼有关系也没错。”
“就是说，咱俩这种情况还没有先例，范老师没结过婚，曾经的类似位置的人，要么也是不结婚，要么就是跟自己差不多位置的人结婚，再不然就是跟完全是体制外的人结婚。”
“像咱俩这种不尴不尬的，好像还是第一次，作为以后可以参考的先例，他们自然对这件事充满了热情。”
“……那他们还怪敬业的哈。”莫锋冽无语。
两个人又就婚礼的事聊了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婚礼邀请的客人这件事上。
“我这边就是我妈和我姥爷。”莫锋冽说，“许卿言，勉强算是朋友吧，也邀请了。”
“虽说前线战事紧张，但你也不至于一个朋友没交吧？”张柏说，“你这样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莫锋冽耸耸肩，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性格就是那样，手底下的人对我又敬又怕，就是不可能跟我交朋友。”
张柏了解莫锋冽是什么性子，但除了许卿言，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搞得他都想再戴上小说里的滤镜了。
“也是。”莫锋冽是个成年人，张柏也不打算让他改变什么，莫锋冽觉得舒服就行，“我这边倒是有不少需要邀请的朋友。”
“像是曾经实习时候的导师，还有之后认识的朋友……也有坏消息，一些朋友已经牺牲了。”
说起那些故人，张柏难免有些怅然。
自从他进入特种部队，张柏就很少联系这些故友——这也正常，他连莫锋冽都见不了几面。
最近整理宾客名单，张柏才注意到，不少人都牺牲了。
是的，没错，战争总会有牺牲。
张柏已经学会了坦然面对，但他永远学不会习惯这种感觉。
“赵乐志和关舒，我进入军校后最先认识的几个人中的两个，都牺牲了。”张柏说，“明池倒还活着，不过也受过重伤，已经退下去当老师了。”
张柏一个一个数着他这些朋友的情况，莫锋冽也耐心地听着。
比起张柏，莫锋冽仿佛天生就没长交朋友那根弦——说不定这也是种混血带来的缺陷。
但从张柏的话语中，莫锋冽好像也能稍微感受到友情到底是什么。
归星渊差点儿牺牲了，伤势重到差点儿救不过来，最后在床上躺了一年，转业去了新组建的警卫队，做些文书工作。
容卓一切都好，顺顺当当地晋升到上校，以后也打算继续待在军队。
晋阳秋的选择倒是出人意料，他本来就聪明，以前是没得选，这下官方对能力者转业的限制稍微放松了一些，晋阳秋直接申请去了研究院当研究员。
玉杉混得很好，再过几年估计能继任第五区域军事最高负责人。
还有米金枝、类小溪这些曾经带过张柏的导师也一样，他们有的在战争中牺牲，有的已经退下去当老师，有的转业去了警卫队，还有的晋升了位置，继续在军队工作。
就这么一个个数着，张柏和莫锋冽慢慢走到了寝室楼的位置。
“去我那儿坐会儿吧。”张柏邀请，“我还有很多想说的。”
莫锋冽自然欣然应邀。
不止是张柏，莫锋冽也有许多话想对他说。
生活中本没有那么多趣事可聊，但面对爱人，好像无聊的生活也变得鲜活起来，总是有话可聊。
来参加授勋大会的人并没有都在会后立刻返程，因为很多人还要留下来参加之后安排的专题采访。
莫锋冽也在被采访之列，所以又和张柏聊了一会儿后，他就不得不和张柏道别，接受采访去了。
张柏算是无事一身轻，工作也没什么紧急到现在就要处理的，他也不用接受采访，留在这儿纯粹是想多跟莫锋冽待会儿。
再等等吧。张柏在心中叹气，再过几年，等到暗地里的涌流都安稳下来，他和莫锋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极端的聚少离多。
莫锋冽留下来、时不时接受采访这几天，张柏也一直留在这里。
婚礼的事已经按部就班地安排好了，场地搭建、宾客邀请、婚礼流程……一切都很顺利。
好像是命运也见不得他们再受波折，张柏和莫锋冽都顺利腾出了时间，没因为什么意外，不得不更改婚礼举行的时间。
到了那天，张柏发现自己比参加授勋大会的时候还紧张。
“看来就算是部长，也免不了在婚礼时紧张。”谭元调侃道。
张柏无奈地看了眼谭元，说：“你就笑我吧。”
说是这么说，但除了紧张之外，张柏更多的自然是高兴。
他提前两天就到地方进行准备了，莫锋冽也是。
今天，两个人醒得都很早，实在是兴奋地睡不着。
现在没有什么婚前不能见面的习俗，只不过为了仪式，张柏和莫锋冽还是在化妆的时候暂时分开，到时候在婚礼上再见。|
“嗯，不错，今天很帅。”范姜越满意地看着身穿礼服、已经收拾妥当的张柏，“好了，快到时间了，再查看一遍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其他人忙碌着，张柏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等着，到时间推门出去就行。
很快，音乐响起，张柏深吸一口气，把手按在了门把上。
婚礼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