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顾瑶也在关注这条热搜。
她上午行程忙碌，直到吃午饭时，助理才匆匆把手机递给她：“顾老师，出事了, 徐姐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顾瑶心弦一紧, 下意识问：“阿奕他又出怎么意外了？”
“不是沈先生的事。”助理三言两语总结了网上的争议：“微博上有营销号把你和沈氏联系起来, 嘲讽你靠山倒了。”
顾瑶这阵子诸事缠身，既要拍戏，又要看望还躺在ICU里的沈奕，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添乱的，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们是闲得没事干了吗？沈家倒了我还有顾家, 用得着他们操心？”
她边说边打开微博，看到营销号恶意揣测她会踹了沈奕的言论时, 目光不由闪烁了下。
还没来得及细想, 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热搜你看了吧？这明显是为了针对你, 故意买的黑热搜。好在你路人缘一向不错，稍微引导一下, 风向立马就扭转了。”经纪人开门见山地问：“你有怀疑的对象吗？趁着这个势头, 我们或许能回敬一波。”
顾瑶冷笑了声：“还能有谁？”
沈家捐献财产就是受了云棠的蛊惑，除了她, 顾瑶找不到第二个会这么处心积虑与自己作对的人。
“上次她和宋怀川的那场风波中, 就有人怀疑她直播玄学骗钱, 要不是宋怀川塌房塌得太快，税务局恐怕要被举报她的信息给淹没了。”
“你是想往她偷税漏税的方向上引导？”经纪人听懂了, 却有些迟疑：“我本来以为是对家泼的脏水, 才劝你反击，云棠跟我们没有竞争关系, 买通稿黑她，对我们不但没有好处，还浪费钱，要不就算了？”
“她三番五次陷害我，我再不还手，真当我是软柿子吗？”顾瑶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这些网红见钱眼开，有几个肯老老实实纳税的？一查一个准。”
经纪人拗不过她，还是妥协了。
这件事并不难做，经纪团队有长期合作的水军，只需丢几颗烟雾弹，剩下的，不必她们多做什么，粉丝自然会为偶像冲锋陷阵。
挂断电话之前，她终究没忍住，小声打探道：“你和沈奕……”
听到经纪人带着关心的话语，顾瑶心里泛起一股烦闷，沉默半晌，才道：“徐姐，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经纪人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结束通话后便联系了手底下的水军。
经过一番运作，当天傍晚，一则关于云棠偷税漏税的猜测凭空出现在微博上，因为特意带了热门词条，很快吸引了网友的目光。
博主笼统地计算了一场直播下来粉丝的打赏金额，并附上半山别墅的照片，言明云棠在三次直播之后就有能力买下别墅，直指她的税务问题。
先前宋怀川的死忠粉看到这条博文，顿时激动极了，犹如闻到血腥味的蚊子，一窝蜂扑了上来，持续为#云棠偷税漏税#的词条增加热度。
一些没看过直播，不明真相的网友被带偏，纷纷跑到税务局的官博下留言质疑。
崔雪盈看到热搜都惊呆了。
云棠干不干净她不知道，但顾瑶显然经不起细扒，怎么好意思在网上大肆宣扬豪门千金的人设？
了解完事件始末，崔雪盈呼吸急促，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沈氏已倒，顾瑶再无靠山，还胆大包天买了“豪门千金”的热搜，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崔雪盈找出在剧组卫生间偷录的音频，激动得双手发抖。
当初她无意中撞见顾瑶与闺蜜争执，留了个心眼悄悄打开录音功能，没想到还真掌握了顾瑶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一直在寻找适合的时机，想将顾瑶的真实身世公之于众，可碍于对方的未婚夫有钱有势，是娱乐圈的资方大佬，她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是让她逮着机会了。
崔雪盈按捺着性子等到深夜十一点，才把录音透露给有过合作的营销号。
一切正如她的所料，营销号拿到音频后，为了蹭上这波热度，立即通过微博账号发布了出来。
崔雪盈紧随其后帮营销号买了热搜位。
看着#顾瑶身世曝光#的词条顺利登上热搜榜，她长舒了口气。
这个时间点是她精挑细选的，公关人员已经下班，大部分吃瓜群众却还没睡着，等顾瑶与团队商讨出应对方案，时间早就来不及了。
危机公关的最佳黄金八小时内，正值凌晨，是许多人的睡眠时间，就算顾瑶有心解释，也找不到听众。
想到这里，崔雪盈志得意满地畅笑起来。
* * *
影视基地。
顾瑶拍完夜戏，刚回到房车，便立刻找助理拿回了手机。
她迫不及待想看到云棠翻车，然而一打开微博，却发现自己又有了新热搜。
视线触及词条上的文字，顾瑶霎那间心跳骤停，浑身血液往头顶逆流，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身世被曝光了？
是她想的那样吗？
顾瑶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无数疑虑从脑海中闪过，却没有勇气点进去看一眼。
她内心不断挣扎着，坐在旁边的助理突然惊呼一声：“顾老师，你被造谣了！”
“什么？”顾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网上有人说你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用这么离谱的谣言博眼球，想红想疯了吧？”
仿若一道惊雷兜头劈下，将她心底残存的侥幸炸得粉碎。
顾瑶身体猛地一震，继而不受控地颤抖着。
她手忙脚乱地点击屏幕，可指尖冷得像冰，点了几次手机都没有反应。
助理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顾老师……不然你先用我的吧。”
顾瑶慌乱得顾不得维持形象，一把夺过，快速地浏览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段三十秒的音频。
按下播放键，撕心裂肺的哭喊登时响彻车厢：“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在顾家生活了二十三年，结果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来告诉我，我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我鸠占鹊巢抢了别人的位子……又不是我故意调换的，我不无辜吗？凭什么我一辈子都要矮云棠一头？”
助理：“！！！”
听出了录音里是谁的声音，助理心里翻江倒海，一时无法平静下来。
她偏过头，偷偷觑了顾瑶一眼，便发觉她脸色白得像纸，整个人恍恍惚惚，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助理心中咯噔一下，倏然生出了几分不祥。
网上爆料的内容，不会是真的吧？
顾瑶浑然不知助理的想法，她全副心神都被网友的评论所攫取。
【好家伙！小说写的都是真的，豪门真假千金就在我身边！】
【吃瓜课代表总结一下，真千金是云棠，刚出生不久就被抱错，流落到孤儿院，取代她在豪门享福的则是假千金顾瑶，顾家找到亲生女儿后，干脆将差就错谎称真假千金是双胞胎姐妹。】
【世界是一本巨大的小说，多么熟悉的套路！】
【假千金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居然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没有对不起真千金，反而特别无辜？emmm这很难评！】
【我有一个脑洞，今天顾瑶上了黑热搜，傍晚就有云棠偷税漏税的流言传出，现在又爆出真假千金的事情，该不会是顾瑶拉了云棠出来挡刀，云棠一气之下放了顾瑶的猛料作为报复吧？】
顾瑶看得胆战心惊，将手机丢了回去，揪住助理吩咐道：“快通知徐姐压热搜，天亮之前必须把词条炸了。”
助理的胳膊被攥得生疼，连忙压下满腹心思，按照她的指示给经纪人打电话。
对顾瑶的团队而言，今晚将是一个不眠夜。
然而通宵工作换来的成果却不如人意。
他们花费了许多精力删帖撤热搜，却架不住这个八卦实在太过劲爆，当事人一个是明星，一个网红，本身就自带流量，再加上真假千金的纠葛，网友当即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兴致勃勃地熬夜吃瓜，将录音转发得到处都是，顾瑶的公关团队根本删不过来。
到了第二天上午，事态已然不受控制，朝着顾瑶最不想见到的方向拔足狂奔，愈发不可收拾。
网友从最初吃到新瓜的兴奋中回神，开始对真假千金的过往深挖细掘，扒出了一大堆猛料。
最先引起吃瓜群众注意的是不久前营销号爆出的云棠陷害顾瑶过敏事件，当时云棠正处在与宋怀川的纷争中，这个瓜作为云棠人品不佳的佐证，一度被宋怀川的粉丝四处传播。
后来警方发布宋怀川参与□□的通报，证明了云棠的清白，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现在又被拿出来反复研究。
神通广大的吃瓜群众很快找到顾瑶出道早期参加综艺的视频，她曾在镜头前喝下一整碗杏仁露，却没有半点过敏症状，结合她生日当天因杏仁粉过敏，一切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不是吧？顾瑶过敏是假的？】
【我靠！你们不觉得爆料云棠陷害顾瑶的那篇帖子很奇怪吗？通篇都在斥责云棠心肠阴险，却一字不提真假千金的内幕，还好意思自称知情人。】
【这个消息不会是顾瑶自己爆出来的吧？贼喊捉贼！所以她真的对杏仁过敏吗？细思极恐啊家人们！】
【除非进行脱敏治疗，否则过敏原一般是伴随终身的，像顾瑶这样三年前没有反应，三年后突然对杏仁强烈过敏的情况很少。】
【重点不在于过不过敏，而是这个视频说明云棠很可能并不知道顾瑶对杏仁有特殊反应，怎么会用杏仁陷害顾瑶？】
【按照假千金的逻辑，不知者无罪，她觉得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代替云棠享了二十多年福非常无辜，那云棠在无意中害得她过敏，云棠不也很无辜？怎么还有脸控诉云棠手足相残？】
过敏事件被重提不久，网友又对云棠偷税漏税的爆料产生了怀疑。
由于质疑云棠税务问题的博文中没有提供任何证据，全是博主的主观臆断，且爆料的方式与云棠陷害顾瑶过敏的帖子极其相似，网友吃瓜雷达一响，旋即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顾瑶。
就在他们疑心顾瑶为了转移视线，拉云棠出来挡枪的时候，十几家公益组织不约而同晒出了云棠的捐款账单。
网友刚看到账单时满头雾水，官博说这是云棠的捐款明细，可捐款人的名字却五花八门，网友一行行仔细看过去，艰难地从名单中找到她的名字。
平心而论，相比直播收到的打赏，云棠捐献的数额并不算大。
然而网友还没来得及质疑，直播间的观众纷纷出来认领。
【卧槽！[静待花开]是我的ID，我刷给主播的礼物，除去平台分成，剩下的主播全捐了！】
【[秃头少女]是我的名字，谁家主播会用打赏人的名义捐款啊？光是整理打赏名单和金额，就要耗费主播无数心血了。】
【哭了！我为主播花的钱，都被她不声不响拿来替我积德了。主播说她不靠直播挣钱，从来不是一句假话！】
【棠姐牛逼！我要一辈子做你的粉丝，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你们直播间的粉丝吃这么好的吗？我垂直入坑了！】
捐款名单一出，瞬间扫除了云棠偷税漏税的嫌疑，同时网友对顾瑶的观感愈加复杂。
云棠与顾家断绝关系早已不是秘密，如果她真想与顾瑶作对，必然不会放弃顾家千金的身份。
两厢比较之下，反倒是假千金顾瑶一直以顾家大小姐自居，看过不少真假千金文的吃瓜群众发散思维，将顾瑶定义成了心机深沉的恶毒女配，至少她作为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坐视真千金与父母闹翻，事后还买通稿给云棠泼脏水是没跑了。
网络上一边倒全是声讨顾瑶的言论，负面词条占据了热搜榜的半壁江山，就连与顾瑶有过合作的各大品牌和影视节目也被波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兀然响起，片场顿时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顾瑶捂住火辣辣的左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打我？”
“我们做了二十三年兄妹，我从未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今天打你这一巴掌，就是要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别把顾家的宽容当作理所当然。”顾谦丝毫不避讳旁人八卦的眼神，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撂了狠话。
周围同事的视线有如针扎，顾瑶只觉得一阵难堪从心中翻涌而出，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站在大街上任人指点。她悲怨地逼视着顾谦，问道：“就因为云棠是顾家的亲生女儿，所以哪怕没有证据，你也毫无原则地偏帮她，对吗？”
“其实……不算无凭无据，大哥查到了你和营销号之间的转账记录。”跟着顾谦过来的顾禹接话道。
察觉出顾瑶神情有一瞬的僵硬，顾禹满脸不解：“我们家对你不好吗？即便你顶替了云棠姐，我们依旧把你当成家人，甚至云棠姐离家出走，我们也从未责怪过你。
你为什么要把云棠姐当成仇人？她都和我们断绝关系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才安心吗？”
顾谦沉默着任由弟弟发泄完情绪，才目光冰冷地看向顾瑶，宣布道：“从今往后，顾家和你再无关系，别再打着顾家千金的旗号欺骗粉丝，你不配。”
顾瑶本就处在风口浪尖，很快有人将兄妹争执的偷拍视频发到网上。
这下直接证实了顾瑶污蔑云棠的传言，正义感十足的网友无法忍受这种道德败坏的明星继续在娱乐圈捞钱，坚决要求封杀无良艺人。
群情激愤之中，不到两天，顾瑶的商务代言便掉光了，连剧组导演都委婉地劝她暂时休息。
酒店房间里，经纪人急得来回踱步：“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不是顾家亲生女儿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顾瑶颓然坐在沙发上，听到经纪人的指责，眼里浮现一抹烦躁：“就算我事先坦白了，又有什么用呢？顾家不认我，我还能死乞白赖地贴上去不成？”
“起码我们能早些做好预备方案，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经纪工作最怕的便是艺人有所隐瞒，但如今说什么都不济于事了。
经纪人捏了捏眉心：“导演的意思很明了，拍戏中途换演员成本太高，如果我们能将舆论处理妥善，他还是愿意给你机会的。”
顾瑶对此并不感到乐观，她被全网抵制，路人缘降到了极点，一时半刻想扭转形象，谈何容易？
唯一可行的办法反而是先沉寂下来，等风波过去再现身。
网友们忘性大，娱乐圈的八卦穷出不尽，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将眼下的八卦抛之脑后。
但她失去了沈家和顾家的支持，压根不敢保证关注度退却之后，还有资本愿意用她。
宋怀川就是最好的例子，巅峰时期红得发紫，现在谁还会提及这个人？
电光火石间，顾瑶突然想起宋怀川曾给她介绍过的一位神明，他之所以被官方定性为□□分子，也正是因为供奉了这尊神像。
阎浮真君能保佑宋怀川在娱乐圈走红，想来是真的灵验。
可这是邪神……
顾瑶咬了咬唇，心里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