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沈陷再也没见过程落。
没有人在网络恐吓自己,没有人再逼迫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没有人再扬着眼尾调笑他,没有人再拥着他接吻。
冰凉的感觉不复存在,开的旺盛的紫鸢尾果然死掉。
他好像真的得到了安宁,得到了自由。
除了深夜里没由来的一点点的心悸,沈陷从没感到如此的自在快活。
像获得了新生。
他开始在自己的账号发vlog,记录自己的生活。
想向全世界证明,他是快活的、干净的。
他会给自己做简单的小菜,鸡蛋加火腿油光锃亮,豆浆被他装在漂亮的玻璃杯里,两片面包被他煎的矜贵。
上课时一字不落的听课,老师说的每一个重点他都会用荧光笔加重的画好几个圈,课本被他做成了彩绘,漂亮且实用。
午饭吃的慢条斯理,前一口咽下去之前,他绝不会吃第二口,油星子不会从碗里溅出来,吃完饭的桌子干干净净。
顾明好几次吐槽,
“能不能不要挺着腰板嗦四块钱的青菜面?”
“你这是在食堂,不是在宫殿。”
真搞不懂,难道那个医生喜欢有钱人家的少爷?
晚上在公寓里,沈陷会剪视频,写作业,完成部门任务,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实在找不到事做也会听歌打游戏。
夜晚是最容易情绪泛滥的时候,他一秒也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刻意将各种小事拉长,将他生活的所有空隙填的满满当当。
他自己筑起的甲胄坚实无比,半点不堪的回忆也无法挤进。
他想不起来,就什么也没做过。
现在是晚上9点15分。
沈陷打开电脑,点开自己的账户主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制作视频。
昨天上午,他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第十九届演讲比赛,有人录下了他的演讲,沈陷删掉答辩部分,将演讲部分略微修剪,插进了最新的日常vlog里。
淡蓝色的灯光映的舞台微凉,青年敛目站的笔直。
洁白的西装衬的他纯净优雅,头发被梳的整齐,连发丝都透露着干净清冷。
“善心是行善的基础,不以善心为动机的行善只会是昙花一现,绝对无法长久。”
“若以金钱,名利为动机而行善,善举中会滋生出歹念;若行善皆为了诈捐沽名的钓誉,善的意义又何在?”
“心中不可少善,行事不可无善。人前不为恶易,独处不为恶难。任性妄为是恶,行止有度是善。”
“善心不是风雨,油然而来,沛然而去;却是高山,底色长青。”
……
青年的声音一直都是好听的,似凉风见山,吹拂青木碧水,不疾不徐,却表现力极强,字字戳人。
舞台上的沈陷好像发着光。
演讲结束时,台下爆发出巨大的掌声,连最严肃的评委也不禁点头赞扬。
接下来的答辩,沈陷也表现的近乎完美,谦和有礼又游刃有余,直到最中间的评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认为罪大恶极之人,是否还能有您演讲中所说的纯粹的善心?”
听到这个问题,沈陷的眸子暗了暗,握着话筒的指腹收紧。
“在您眼里,罪大恶极之人的定义是什么?”
“比如,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之人。”
沈陷盯着评委桌前的矿泉水,缄口不言。
过了将近半分钟,沈陷依旧一句话没有说,台下逐渐骚动起来。
评委以为沈陷被难住了,安慰道:“六号选手,您刚刚表现得已经很优秀了,您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沈陷垂眸,掩去眼底晦涩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教授,据说每个犯罪的人,身后都有只鬼跟着,不是他想犯罪,而是那只鬼逼着他犯罪。”
沈陷的声音依然温润,像被打磨了的玉,但带上了冰川下的冷淡,冻住了缭绕身侧的光。
评委一愣,旋即声音冷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热情。
“我不知道您这是一种含糊其词的艺术手法,还是你就如此想,但恶人的恶总是来自主观意愿的,你不该在这种场合给他们开脱。”
沈陷声音平淡却又有一种沙石滚海的沉重,“我没有给他们开脱,只是在陈述事实。”
“子非鱼,安知鱼;若您没犯过罪,您自然不会知道是否有鬼作祟。”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会拉着我们一起下地狱的那种。”
评委听着,神色逐渐染上怒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犯过罪吗!”
沈陷依旧固执,握着话筒,眼神轻微浮动。
“有鬼的。”
“真的。”
观众们面面相觑,不懂原本台上那个意气谦谦的选手为何突然变得偏执。
沈陷最后是自己下台的,
他下台时掌声稀稀拉拉,好像有很多人犹豫该不该鼓掌,而青年最开始的表现又值得最热烈的赞扬。
最终他得了第四名,无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