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现在悔婚来得及吗【完结】>第69章 “当年不是幻觉,是我本人。”

  半小时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现在江杳面前。

  极细的面条配上同样切成细丝的青红椒、鸡腿肉等等十数种配菜,卖相诱人,弥漫着甜咸交加的独特香味。

  江杳的肚子瞬间叫得更大声了。

  厨房的食材是段逐弦提前叫人备好的。

  他们虽然来得仓促,但段逐弦还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提前做了打点。

  面对面坐下,江杳看了眼段逐弦的碗,又看了眼自己的,疑惑道:“总感觉我的面比你少了点什么。”

  段逐弦道:“你不爱吃胡萝卜丝和芹菜,所以这两样都没放,苑市美食口味偏咸,你那碗是改良版,多加了一点甜酱。”

  江杳愣住,慢半拍地“哦”了声。

  不远处,门还开着,朱红小院收集的夕阳逐渐只余残影,天花板撒下的浅黄灯光代替白昼,浸透对面那张看似薄情寡欲的脸,也照得江杳心里暖融融的。

  吃完面,两人沿着门口的小巷散步消食,很快便返回屋内,打算今夜先睡个好觉,缓解舟车劳顿的疲乏。

  这座老房子虽有两层楼,但面积不大,布局相当紧凑,二楼浴室放置了一个大浴缸,挤进两个成年男人后,整个空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坐在浴缸里,江杳任由段逐弦给他洗澡。

  自打第一次共浴,段逐弦就有这个莫名其妙的癖好,掌心带着沐浴露,反复在他皮丨肤上游丨走,像是摸不够一样。

  他一开始还觉得有点怪,不太乐意段逐弦把他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被哄着洗了几次后,发现段逐弦按摩手法实在到位,便没再拒绝过一次。

  刚挤出瓶口的沐浴露有点凉,但抹到他身上时,已经变成被手心搓热的温柔泡沫。

  徜徉在橙花的甜香中,江杳趴在浴缸边缘闭眼享受,当水流冲走大半泡沫时,他才意识到这沐浴露的气味和他常用那款一模一样。

  他睁开眼,果然在置物架上看到同款,同时,他还看到了同款洗发露、洗面奶、剃须膏、须后水,都是全新未拆封。

  江杳惊讶:“你连这些都叫人提前准备好了?”

  段逐弦“嗯”了声。

  江杳狐疑:“你昨晚该不会熬夜了吧?”

  段逐弦淡淡道:“安排这些花不了多长时间,还是说我们同居这么久,你连我惯用什么沐浴露都不知道?”

  江杳闻言,哼哼两声。

  这人又开始炫耀自己记性好了。

  然而,段逐弦天生记性好,记得他所有微不足道的生活习惯,这是一回事,愿意在生活中处处留意,一件一件贴合他心意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段逐弦总是这么妥帖,以至于两人在同个屋檐下相处久了,很多时候,他都把段逐弦的细致当成自然,稀里糊涂享受了,却没意识到对方的好。

  江杳眸光闪烁了几下,心里那股甜滋滋的感觉都快不争气地漫上唇角了,又不想被段逐弦发现,只能用不服气来掩盖:“谁说我不知道了?我知道你好多事情!”

  段逐弦轻笑一声:“说说看。”

  见段逐弦一副饶有兴致,但分明不怎么相信的浅淡神情,江杳更不服气了,从水里坐直身体,一本正经道:“你听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

  “你不爱吃辣,不能吃花生、蜜瓜和西瓜,对甜品兴趣一般,咖啡加奶不加糖,牛排吃七成熟。”

  “你喜欢穿黑白灰,虽然平时穿西装次数多,但其实更偏好运动休闲装比如夹克。”

  “腕表一周不重样,领带通常是斜纹款式,打半温莎结。”

  “平均入睡速度是十五分钟,起床后要先喝一杯温水,东西习惯摆在左手边。”

  江杳扳着指头一样一样数,末了竖起两根手指:“还有,你每次挤牙膏,都会从牙膏末尾开始挤,一次挤两小粒。”

  说完,他十分骄傲地扬起脸,一滴水顺着下巴尖滚落:“怎么样?是不是赢很大?”

  这下,换段逐弦错愕了。

  半晌,段逐弦哑然失笑:“嗯,你赢了。”

  江杳一脸嘚瑟地靠回水里。

  他当然知道段逐弦是在哄他。

  因为在体贴这方面,他大概永远比不过段逐弦。

  他本就不是什么耐心细致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发掘并记住段逐弦这么多小事,其实连他自己也挺惊讶的。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江杳捞过来看了眼,回了几条拜年消息。

  段逐弦看向江杳的手机屏幕:“孙梦瑶?”

  江杳敲着字,随口道:“你也认识她啊?”

  “不认识。”段逐弦道,“但我知道她是你们班的,坐过你斜前桌,给你告过白。”

  江杳打字的手一顿,消极怠工的海马体瞬间刮起风暴,半天也没提取出对方给他告白的场景。他和孙梦瑶也是前段时间校庆聚餐才加上的好友。

  江杳转过头,看向段逐弦无甚情绪的脸,幽幽道:“大哥,我都不记得她给我告白的事了,再说人家是女生,从根源上就不可能,换个人吃醋好不好?”

  话音落下,手机再度蹦出一条消息,祝他春节快乐,还约他有空一起吃饭。

  发送人:魏知寒。

  段逐弦眉梢缓缓挑起。

  江杳心里莫名一虚,心说这魏知寒自从被他斩钉截铁拒绝后,一直没给他发过消息,就这一次,还正好被段逐弦看到。

  但他就爱看段逐弦这么一个理性到刻薄的人,在明知别人都无机可乘的情况下,还毫无理智为他吃飞醋的样子。

  于是,江杳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是这么人见人爱,照你这么一口醋一口醋的喝,迟早得酸死。”

  他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段逐弦还好意思说他,搞得好像追段逐弦的人没排到护城河一样。

  他甚至还在某个酒会上,亲眼见过一个想趁醉撩骚段逐弦的。

  也就是他心态好,才放心把段逐弦这种蓝颜祸水放出去见人。

  然而段逐弦到底是个精明的商人,不管自己占不占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索丨取的机会。

  他借势勾过江杳的腰,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所以我需要中和一下。”

  说完,低头咬上江杳热气腾腾的锁骨,在上面留下淡红的记号。

  长时间泡澡本就容易滋生睡意,又被某人仗着吃醋欺负了一通,江杳累了,靠在段逐弦怀里,眼皮子忍不住开始打架。

  乳白色的窗帘被暖风卷起一角,透过缝隙里的单向可视玻璃,可以依稀窥见夜色,还有远处升入半空中的城市霓虹,烟花爆竹声断续响起,间或跑跑闹闹的脚步声。

  身处的浴室仿佛也沉浸在这喧嚣之中,但又无比寂静,无比安稳,如同一场漫无目的的美梦。

  半梦半醒间,江杳从朦胧的光晕中,看到美神的脸,那位美神有着英气逼人的面部轮廓线,挑不出半分错处的完美唇鼻,和一双承袭部分欧洲血统的深邃双眸,仿佛一尊绝无仅有的艺术品,让人心跳加速,却挪不开眼。

  好迷人,好伟大的一张脸……

  他有些眷念地望了望,然后揉揉眼,清醒过来。

  发现美神居然是段逐弦。

  对方正在轻轻柔柔帮他擦身体。

  *

  几分钟后,江杳躺在被窝里,却有点睡不着了。

  江杳四下环顾卧室,觉得风格甚是熟悉,便问段逐弦:“这是你的房间?”

  段逐弦正戴着眼镜,靠坐在旁边浏览邮件,闻言点了下头:“嗯,学生时代,我每逢假期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江杳恍然大悟:“难怪高二一整个暑假找不到你人影,原来是跑到这里躲清闲了。”

  段逐弦一愣:“你找过我?”

  江杳:“是啊,我当时不是在篮球赛上输给你了吗,所以想找你继续切磋,可你死活不回信息,我好不容易摸清你家住在哪里,结果开门的居然是沈棠,他说你外出了。”

  段逐弦闻言,打字的手指微微蜷起。

  高二那个夏天,他刚得知江杳暗恋沈棠,一颗心正处在极度动荡之中。

  正巧沈棠随沈父在他家做客,他不想看到江杳在他眼皮子底下约走沈棠,便像以往的假期那样,来到苑市,切断所有和外界的联络。

  与其说他在躲着江杳,不如说是在逃避自己不合时宜的情感。

  没想到,那个暑假,江杳真的去了,可要找的人却是他。

  难怪他后来开机开机,打开微信,江杳给他发了好几个表情包,他还以为是江杳的无聊之举。

  墙上的老式挂钟不经意间越过零点,发出轻轻一声闷响,窗外的夜色中燃起一朵朵烟花。

  江杳难得敏锐地察觉到段逐弦的异样,问:“你在想什么啊?”

  段逐弦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昨晚零点的烟花,你许愿了吗?”

  江杳眉心微蹙,总觉得段逐弦有故作掩饰的嫌疑,但还是道:“没有,我不信这个。”

  段逐弦问:“为什么?”

  江杳扬扬眉:“因为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对天许愿,这辈子都不跟你和好。”

  段逐弦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把这么宝贵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浪费在我身上?”

  江杳撇撇嘴:“反正也不灵,不算浪费,而且由此说明,老天爷才没时间管我们凡人的心愿。”

  那年生日正逢高考结束,他得知段逐弦修改志愿的时候。

  像往常那样,他被一堆熟或不熟的朋友簇拥在一起,在饭店包间办了场生日会,挺热闹的,但绝大多数细节他都记不太清了。

  就记得来了一大帮子人,而他自己闷坐在欢声笑语之外,喝了好多酒。

  三层的冰淇淋奶油蛋糕,他一口都没吃。

  最后冲进卫生间里吐了个稀里哗啦。

  半坐起身,望着窗外的烟花,江杳突然想起什么。

  “说到那次生日,可能是我对你怨念太深了,从包间出来的时候,居然看见一个特别像你的人从隔壁包间走出来,陈一棋说是我醉出幻觉了。”他说完,难得有点自嘲地勾勾唇角。

  段逐弦看向江杳被烟花染红的侧脸:“当年,你看到的不是怨念,也不是幻觉,是我本人。”

  江杳转头对上段逐弦的视线:“你那天也和朋友在那个饭店吃饭?”

  段逐弦道:“不,只有我一个人。”

  他当时就坐在隔壁包间,静静地,听着大家为江杳唱生日歌。

  江杳脑子没转过弯来,讷讷道:“你一个人开包间吃饭啊……”

  “不是吃饭,是给你过生日。”段逐弦望着江杳布满错愕的双眼,“你十七岁生日那次,我正巧去澳洲探望母亲,没能赶回来参加你的生日会,后来我承诺过你,一定会为你庆祝十八岁生日。”

  江杳张张嘴,喉头蓦然发紧,有点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那天,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记得那个像段逐弦的身影一直在看他,他都快走出饭店了,回头的时候,对方依旧站在原地,视线遥遥落在他身上。

  段逐弦点了下头:“嗯,想祝你生日快乐。”

  “段逐弦……”

  “嗯?”

  “唉,算了,没什么。”

  江杳猛地背过身去,缩进被窝,把脸埋在枕头上,藏起微微泛酸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