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颗头颅,面上表情各异,有的在笑,有的在哭,各个睁着眼,无疑是死前最后一秒的定格。

  满室血腥气直冲玉世安鼻腔,让他当即就吐了一地酸水,怒气冲冲想要找守在他卧房附近的暗卫问责,却迟迟未将人召唤出来。

  玉世安心中一沉,知晓自己手下的人是已经遭遇了不测,连尸首在哪儿都没能找到。

  玉世安命人将房间打扫干净,服了些安神的药物,躺在榻上休息了片刻,又连忙爬起来去处理宫宴行刺之事的尾巴,以确保事无遗漏。

  已经被皇帝抓到手的舞姬,他是没办法了。

  人确实是他安排的,但他原本的目的,却并非是要行刺皇帝,而是成王。

  如今那舞姬为何不听命行事,自作主张换了行刺对象,玉世安便是想问,也无从下手,只能寄希望于那女子挺得住,待过两日寻到机会,他再派人去一趟宗人府,审上一审。

  玉世安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早已疲惫不堪,躺在榻上便睡了过去。

  夜里睡得正熟时,却听突然一道巨响,便有重物从房顶砸落,掉到了玉世安身边,还砸到了他一条胳膊。

  玉世安被砸得生疼,猛地睁开眼,便对上了自己暗卫那张死不瞑目,满是血迹的脸。

  玉世安早已不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这人一上了岁数,身体本就不行,这些年昧良心的事儿做多了,胆子也愈发小了起来。

  他吓得大喊一声,一脚将那尸体踹下床去,连滚带爬地缩到床脚。

  外面守夜的小厮闻声闯进来,惊呼一声,连忙喊人抓刺客。

  整个相府,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宿,却一无所获。

  玉世安受了惊吓,第二日便卧病在了床,缓了整整七日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没敢自己亲身去宗人府,只给自己门下在大理寺办差的人,飞鸽送去了一封信。

  却不料,什么话都没问出来,而当晚那舞姬便一头撞死在了狱中。

  皇帝派人彻查当日都有谁去过宗人府,查到那大理寺的人头上,欲将人收押之时,却发现那大理寺的人也已悬梁自尽。

  而前来拿人的飞云卫,却搜出了左相的那一纸飞书。

  上面没有内容,只有一个字:【舞】。

  这一纸飞书,定不了玉世安的罪,却能让皇帝对他起疑。

  只要皇帝开始起疑,玉世安的日子,必然好过不了。

  而果不其然,没过两日,皇帝便下旨,赐了玉世安一对儿双胞胎小妾。

  看似是赏赐,实则却是明面上告诉玉世安“我开始监视你了”。

  【皇帝做这么明显,玉世安又不是傻子,肯定会提防那双胞胎】037想不明白,对陆承听道。

  陆承听此时正在殷思砚的书房里作画,闻言,漫不经心道:【小妾在明,分散了玉世安的注意力,皇帝必还有后手在暗中查他,声东击西罢了。】

  037脑子跟不上,问:【那大理寺的人怎么就突然自杀了?】

  陆承听在那宣纸之上,点出最后一笔寒梅:【谁说是自杀?你当阿砚这些天就真陪着我闲玩儿,什么正事儿都没做?】

  037闭了嘴,只道这两口子果然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

  陆承听收了笔,殷思砚便自觉走过来看。

  只见一片梅林跃然纸上,点点红梅似在风中飞舞,笔精墨妙,呼之欲出。

  只是那树下的秋千上,还坐着两个衣衫半解的男子,生生将一副神来之笔的寒梅图,变成了一副活春宫。

  殷思砚看着那秋千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个小人,耳尖一红:“这你也画得?”

  陆承听伸手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小声道:“王爷,画画算什么,不如你命人往那梅林子里打一副秋千,我带你试试。”

  殷思砚掩口,轻咳一声:“本王是大宣的王爷,怎能与你这般胡闹,有失体统,不像话!”

  他说完,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而第二日,陆承听醒来时,便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只留了一封书信,在陆承听枕边。

  陆承听打开那书信,看着其上【速来梅林】四个字,扬起唇角,收拾妥当一路走向了梅林。

  在阳光晕染下,大片红色梅花绽放,梅林中一男子裹着白色狐毛大氅,正背对着陆承听,坐在树下的秋千之上。

  他似有所觉,回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陆承听,咬着牙道:“愣着作甚,过来!”

  陆承听走向殷思砚,低头吻他,当他将手伸进那件狐毛大氅里时,才发现殷思砚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纱衣。

  画中人,人入画。

  红梅片片随风起,秋千摇摇人解衣。

  虽说有情趣是好事儿,但奈何天冷,陆承听到底没如何折腾殷思砚,只闹了个新鲜,便重新将殷思砚包裹严实。

  还笑他:“王爷是不是傻?这大冷的天儿,还当真这般陪我胡闹?”

  殷思砚一直披着狐裘,倒并未觉得冷,只白了他一眼:“本王允过你,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陆承听握住他的手:“我这一生,有你,便知足了。”

  殷思砚知道,陆承听想要的很少。

  他不提金银,不要权势,就连成王府当家主母的名分,也从未在殷思砚面前提过一次。

  殷思砚知道,那些外物根本入不了陆承听的眼。

  但就是这样,他才更想要给陆承听更多,更多。

  于是他向皇帝请了罪,只道,他这一生只愿娶陆承听一人,望皇帝恩准。

  皇帝看着殷思砚前所未有认真的脸,问他:“若是朕不准呢?”

  殷思砚便双膝跪地,这辈子第一次向自己的皇兄磕了头:“那臣弟便终身不娶。”

  皇帝知道殷思砚不是闹着玩儿的,千般头疼,万般无奈地摆了摆手:“滚出去,没出息的东西。”

  殷思砚便知道,皇帝这是允了。

  寻常百姓家的婚事,尚且讲究颇多,成王娶妃的事宜,只会更繁琐,更麻烦。

  殷思砚将婚事交给礼部去操办,将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