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簿安快步回返。

  宣止还是那一身白衣白裤,这在黑夜里异常显眼,不知是不是杜簿安的错觉,在回身前,他似乎感觉到了一束白光。

  小骗子看起来追了有一阵,委屈愤怒,巴掌不大的小脸艳得熠熠生辉。

  “我叫了你好久。”他气愤地控诉。

  “抱歉,没听到。”杜簿安看了一眼宣止,别开眼睛四下寻找,小白猫早已不见踪影。

  没再跟了?

  他有心问问一路追来的宣止,是否见过他的猫,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询的好时间。小骗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泡眼泪眼看就要溢出来了。

  这么爱哭。

  宣止拿手背擦掉泪水:“不要你管。”

  杜簿安接过宣止的手,亲自帮他擦拭眼角:“我在想事情,没听到你的声音,怎么了?不是说明天见,这么晚还在外面?”

  宣止变幻成人后,与杜簿安只差了半头,杜簿安的胳膊稍稍举起就能够到他的脸。两人的距离近到有些暧昧,找猫的女生才瞥到他们的侧影,来不及分析动作,呼朋唤友地悄声绕路了。

  宣止不觉气氛不对,这都是杜簿安应得的,人类气哭了小猫就得亲手哄回来。

  杜簿安手掌温热,明明是同样温柔的语调,刚刚对着小白猫说不出的疏离阴阳,现在听来倒是温和熨帖,极合宣止的心。

  杜簿安就是喜欢宣止,不喜欢小白。

  宣止再次轻而易举得出这个结论,这加剧了他的怒火。

  “你忙着找——”他把话咽回去,重新控诉,“你不回我消息,还听不到我喊你!”

  “祖宗,谁不回谁消息。”杜簿安软着嗓子,笑着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我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在哪见面,你是一点都不看啊。”

  宣止扯过纸巾,自己擦。

  掉过几滴猫泪,这股情绪就下去了,情绪发泄完毕,小猫就哭不出来了,他依然有理有据:“我都说了我会找你。”

  “怎么找?你不看我消息,也不问我在哪,万一我明天没有时间呢?”

  宣止迈开步子,礼貌小猫找垃圾桶扔垃圾。

  这次轮到杜簿安追人,宣止不厌其烦:“你没时间,我会找你呀。只要我想见你,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他举例论证:“你看,我现在不就在你面前嘛!”

  他颠倒阴阳一番论述,却让杜簿安追人脚步滞了一瞬。

  宣止从未见杜簿安笑得这么明朗,似乎所有阴霾都散开了去,他心甘情愿追上来:“宣止。”

  小猫不想理他,他要让杜簿安把欠他的都还回来。

  “宣止。”

  “宣止?”

  宣止在心里计数,直到双倍奉还,宣止屈尊停住了脚步。

  小猫报仇雪恨,大方宣布停战宣言。

  “杜簿安,我原谅你了。”

  他们又绕回了宣止最初睡觉的喷泉,没了厚实猫毛的庇护,小猫很快遭了蚊子的毒手。

  宣止眉头一皱,凭借本能单手空中一握,蚊子尸体连带着刚被吸走的血黏在白净的手掌中心。

  杜簿安又给他擦。

  宣止皮肤薄,被叮咬的白嫩脖颈很快凸起半大不小的包。杜簿安在包上揉了揉,捏了个十字,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宣止披上。他的外套有立领,把宣止包得严严实实。

  杜簿安:“先回宿舍吧,外面冷。”

  小猫赏罚分明,他开始关心他的人类:“我不冷。杜簿安,你不是说很难过?我是来陪你的。”

  “我知道。”杜簿安嘴角带着笑。

  怎么会有这么可心的小骗子。

  宣止问:“你还难过吗?”

  “不难过。”杜簿安牵上他的手,宣止没躲,呆呆看着杜簿安把两人牵着的手摆在正中间,杜簿安没注意到宣止不明所以的眼神,情感真挚:“你在身边,我怎么舍得难过?”

  经常被不同人类抓住爪子的小猫熟悉这种“治疗方法”,握住小猫的人类心情都会变好。

  趁着疗法生效,宣止旧事重提,明知故问:“杜簿安,你的猫丢了,你找了一天?”

  “嗯。”

  “那你找到它了吗?”

  “没有。”

  “你真的很想养它吗?”

  杜簿安沉默。

  “你别难过,”宣止对人类的情绪敏感,他为杜簿安剖析小猫心态,开导养猫新手,“说不定它过几天就回来找你了。”

  “我看到你给我拍的照片了,”宣止昧着良心也夸不出来,“虽然你拍得丑,但我觉得你的猫很漂亮,我看得出它其实也很喜欢你,它不会离开你的。”

  杜簿安知道这是安慰,他比较好奇小骗子是怎么安慰人的。

  “它选择和你一起睡觉哎,小猫只和喜欢的人一起睡觉。”他话锋一转,“虽然小猫短暂地离开了你,但你不能和小猫生气。”

  宣止带了私人情绪,开导反变怨怼:“不可以对小猫态度恶劣,不能不理它,你要学会夸奖它,多摸摸它,它喜欢你才会经常和你睡觉。”

  “要怎么夸他?”杜簿安陪宣止一圈圈围着喷泉池绕,很有耐心地求教。

  “首先,不可以夸它毛白。白猫不喜欢别人提它的毛色,你可以夸它干净。其次,不可以强迫它吃不喜欢的东西,不可以违背它的意愿,要学会回应它的感情。”

  “他有什么感情?”

  宣止说得再明白不过,怀疑杜簿安也在明知故问:“它喜欢你,它愿意和你磨合感情,如果你表现得好,说不定小猫就能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宣止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这是小白猫和杜簿安之间最大的矛盾:“你不要总想着把它往宿舍带,总想着和它一起睡觉——”

  杜簿安没忍住插嘴:“我没有总想着和他睡觉。”

  这不是重点,宣止继续说道:“它还没习惯有主人的生活,你上次不是承诺要让它自己做决定的嘛?”

  “主人?”杜簿安重复,两个字百转千回,在舌尖上品出另一番韵味。

  宣止刷了一晚上的短视频,迫不及待卖弄新学到的词语:“我重新说。不是主人,是铲屎官。”

  杜簿安被逗笑了:“好。”

  宣止对备胎铲屎官的悟性表示赞赏。

  宣止的手摸起来软软的,他似乎忘记了两人还在牵着的手,杜簿安小心地牵着,不敢妄动提醒:“小学长,这么晚,你也是来A大找那些小猫的吗?”

  幼崽。

  宣止一个激灵。

  杜簿安说:“白天我绕着A大找了一圈的猫,没看到我丢掉的小白猫,也没看到那些被遗弃的小猫。小学长,你把它们都带走了?”

  宣止点头,手机壳上沾了土,他小心抹掉,给杜簿安看顽猫里拍的视频,黑白花带头领着一群幼崽在爬架上撒野。

  “我把它们送到猫咖里去了。”

  杜簿安却没有关心幼崽去向,他在调笑宣止:“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学长带手机出门。”

  宣止闻言,不着痕迹把手机翻来覆去在杜簿安眼前炫耀一番。

  两人牵着手,手背被夜风打得冰冷,只有手心交织滚烫,一只手不方便,宣止把爪子抽出来,攥住冰凉的手背交叉取暖。

  杜簿安情绪回升了,治疗结束。

  宣止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他径直打开自己的二维码,报上自己的新手机号和微信账号:“之前告诉你的那个不算,你加这个。”

  受了一天一夜冷遇的杜簿安无言失笑。

  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他这是成功打动了人,加到了大号?

  第一次见这么明目张胆宣布自己还有小号的人,小骗子借口都不找。

  “我这是通过考验了?”他感到好笑。

  宣止正在教导他加好友,百忙之中抬起头:“什么考验?”

  白皙的脸颊只要略微偏头就能亲到,小骗子向来不注意社交分寸,杜簿安喉结动了动:“没什么。”

  看到列表里新出现的好友,杜簿安一时失语:“头像都没有。”

  这才是小号吧。

  宣止:“还没想好换什么头像,杜簿安,之后小猫来找你的时候可以为它拍一张照吗?可不可以发给我,我想用它做头像。”

  “它会来找我?”

  “会啊,它像我一样喜欢你。”

  夜色沉寂,纵使宣止一双猫眼也无法觉察到杜簿安脸颊上薄薄一层的红。

  小猫在忙着帮杜簿安改备注。

  上次杜簿安背着他给他取名“宣小学弟”,宣止耿耿于怀,这次他替杜簿安认认真真在备注里写。

  宣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