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止被杜簿安放在床上。
床铺柔软, 宣止迷迷糊糊跳下去,地板入住前刚做过清洁,浅浅一层湿。
小猫在宠物店洗过澡, 顺带剪了指甲剃了脚毛, 本不应该打滑,奈何才睡醒底盘不稳, 宣止啪叽一声栽倒在地。
小猫摔在地上徒增尴尬,干脆不起来,做出一副就当是想趴在地上的样子, 前爪伸直又抬起。杜簿安憋住笑, 为它挽尊:“你刚洗过, 今天不用擦脚。”
宣止睁开眼睛, 这才意识到跳下来时高度不对。
不是在宿舍。
见多识广的流浪猫很少害怕新环境, 杜簿安对小猫说话时还是软了声线,生怕惊扰到它:“乖乖, 今晚在酒店住, 明天再回学校。”
酒店。
宣止在视频里看过。
小猫探索新地盘, 它在椅子上打滚, 又嗅嗅门口, 在未干的地板上留下一排排小花。杜簿安在小猫跳上洗手池,试图啃咬干花的时候把猫抱下来。
才洗过的小猫,一股香喷喷的小猫味儿。
宣止的手感更类似于幼猫柔软的胎毛,杜簿安抱着猫栽进床里。
他只开了床头灯和氛围灯, 昏暗的灯光下, 小猫瞳孔放大, 是圆溜溜的鸳鸯眼。
宣止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
猫形时杜簿安大它数十倍,它一双爪子按在杜簿安嘴唇嘴角, 艰难地推拒。
宣止拱了一圈,让自己背对着人。
“喵。”
亲吧,亲后脑勺。
正脸太可怕了。
宣止一小只都在杜簿安怀里,两只爪子被一双大手捏着,抻长,举高,被杜簿安送到嘴边亲。
亲一口就叫一声,杜簿安有些上瘾。
他生疏地学着店员教过的方式按摩小猫的耳廓凹陷处。在宠物店,小猫对这个手法反应最大。
宣止不太舒服。
它的两只前爪刚得到了解放,现在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囚在杜簿安怀里。小猫身体柔软,再怪的姿势也能舒舒服服,但前提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摆正它的骨头。
杜簿安手指僵硬,力道机械,急于求成地按摩自己的耳垂,宣止只觉出一点点爽,这种爽类似于隔着层雾,它知道杜簿安在示好,胳膊下面却吱嘎酸软地抗议。
小猫眼睛转了转。
它咪咪地叫,夹得卖力。
杜簿安带它洗了澡,它得给杜簿安一个面子。
它回忆店员在撸它时自己情不自禁的表现,配合杜簿安的动作眯眼抬下巴,喉咙口咕噜咕噜。
杜簿安揉不够,小猫装累了。
它一脚蹬向杜簿安的肚子。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打工咪真的该睡了。
杜簿安全身放松的时候,肚子软软的,小猫钻进被子深处,在杜簿安肚子旁蜷成了猫球,一只爪子伸进杜簿安衣服下摆,搭在杜簿安下腹处。
猫爪垫微凉,杜簿安小腹缩了缩。
他把被子捂得严实,藏住自己的小猫。
杜簿安今早没有课,但他被小猫在早上八点准时踩醒,半大不小的一只猫整只压在胸口上,舔他的下巴。
“喵。”
快回学校,上班要迟到了。
一夜过去,杜簿安下巴浅浅长出一层胡茬,可小猫舌尖长着倒刺,受苦的还是杜簿安。
杜簿安一只手压在宣止脖子上。
“乖。”他醒了,但还不想起床,和小猫一起赖床的感觉新鲜又治愈。
宣止喵喵抗议,它跳下床,对着门叫,又跑回来,踢踹杜簿安床角的鞋。
是不是有点太聪明了。
杜簿安坐起身,他上衣下摆被小猫睡了一夜,皱皱巴巴全是猫毛。
“要走?”
宣止喵喵赞同,在门口徘徊。
杜簿安打了个哈欠:“别急,等我洗把脸。”
小猫按下杜簿安的手机,时间显示在八点十分,宣止宽限他半个小时。
小猫还是迟到了。
这怪不得杜簿安。
杜簿安就像是世界上最称职的冤大头,他在九点整准时把小猫带回了A大,宣止下车就往家属院冲,它去取自己的手机。
它撒腿狂奔时,回头看了一眼,杜簿安已经不见了踪影。
杜簿安不再会用那种深沉的目光目送远去的自己,成熟的人类已经学会独立行走了!
宣止欣慰。
九点二十。
宣止拿到手机,徒劳地在马路上挥手。
打车软件排到了五十多号,早高峰,小猫打不到车。
赶到猫咖时宣止迎面对上了前台郎渠那双沾了点野性的眼睛。
郎老板旷工两天后,第一天上班。
小猫无措地在门口踟蹰:“郎老板。”
郎渠在前台托腮,百无聊赖地滑动着监控镜头。他在家里装了十几个监控,为了每分钟都能看到自家的小白。
店里打工的小白来了,郎渠招呼他过来看:“那个谁,过来看看,你看我家小白怎么样?”
宣止凑近。西施犬还在睡,它的头埋在沙发抱枕缝里,宣止只看得到一只白毛屁股。
确实很白。郎渠把它照顾得很好。
“很好看。”宣止想了想,补了一句,“看起来比我白。”
郎渠狼心大悦:“你也这么觉得?小白跟了我三年,我就没见过比小白更漂亮的狗。”
郎渠当初承诺,把黑白花和自家的狗一起养,现在狗在家里,黑白花在楼上。
宣止好奇:“您的狗……也会化形了吗?”
郎渠笑容敛了:“她开了灵智。”
剩下的就等机缘了,机缘玄之又玄,全看个人命运。
宣止说错话了。
郎渠宽厚,不和刚化形的小孩子计较,他挥挥手:“上去吧。”
宣止灰溜溜贴着墙边上楼。
布三布四还维持着人形,这对儿双胞胎贴着一楼二楼的拐角偷窥郎老板的行踪。
宣止上来吓了他们一跳,布三先发制人:“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你迟到了!”
布四跟腔:“才来几天就学着迟到。”
暹一踏出员工区的脚步顿住:“你们在说谁?”
她踩着点来,刚放完个人物品,出门就听到布三布四疑似意有所指。
布四澄清:“暹姐,我们没说您,您没迟到。是说田二,田二才刚来。”
“就迟了五分钟。”暹一抱臂,暹罗体型不及布偶大,可惜布三布四还未成年,此时个子将将过她的下巴。
暹一自上而下地瞧,把两只猫看得凭空又矮一截。
两只猫外强中干地训斥了一句:“别再迟到了。”紧接着就逃向营业区。
它们没在员工室,凭空变了猫形。
宣止指:“它们!”
暹一长指示意楼下:“可以去告状,郎老板会惩治它们的。”
宣止脖子一缩:“还是不了……”
他怕暹一误会,有必要解释一下,在暹罗姐姐面前留个好印象:“暹一姐姐,我不是故意迟到的。真的是情况特殊,我昨天去了很远的地方,今天早上才被人送回来。”
暹一随口一问:“你有主人?”
宣止耳朵竖起,他迟疑半晌,杜簿安现在还称不上他的主人。
他的回答没来得及出口,楼下传来脚步声,重,且拖沓。
郎渠作为狼妖没沿袭半点狼的习性,敏捷和轻盈也逊色几分,猫咖里有些资历的员工都能听出他的脚步。
暹一率先变猫,冲进营业区,宣止环顾左右,也破了规矩,紧赶慢赶跟上。
猫们或坐或卧,眼神全部凝在宣止身上,宣止不明所以,找个位置趴好。
郎渠进来时,小猫们装模作样在餐桌上伸懒腰,在抓板上磨爪子,爬架云梯追逐打闹,演得活力十足。
他就近找了位置坐下。
“昨天有客人反应,有猫没有埋屎。”
全场肃静。
“为了展现出顽猫健康养猫的理念,也为了避免客人觉察出你们太具有灵性,我允许你们在室内猫砂盆里解决问题,但埋屎的问题我说过多少次?”
“我在二楼置办了最贵的猫砂,布二,你是觉得脚感不合你意吗?”
郎渠点名批评,公开示众。
布二瑟瑟发抖。
狼妖指尖利爪骤现,缓慢地拍了拍布二的头。
“喵。”布二喵得很没底气。
郎渠绕场一周,漫不经心地停在一只金渐层面前:“我刚刚翻看了最近的营业额。金三,你最近在保持身材?没见你的营业额怎么长啊。”
“喵呜……”
猫咪们通通正襟危坐,一只只拼命回想最近提成状况,自知工作卖力的猫咪也心有余悸,尾巴根都僵硬起来。
布一人形侯在门外,小跑着为郎渠递上平板,郎渠对照近期顽猫的库存发布近期任务。
“甲牌的罐头最近缺货,三日后才能到,这之前少吃几口……丙牌还很富余,这几天换这个吃。”
“店里免费供应的基础冻干临期,厂家不打算再和我们合作了,这几天基础冻干吃得都卖力点,把库存清一清,争取两周后进新货。”
“有几出戏客人反馈得多了,估计是看腻了。金一金二偶尔打打就行了,演不和有没有别的方式?美二别见人就翻肚皮,都自己想想,变个花样。”
“……”
郎渠交代近期注意事项后回到一楼继续看他的狗,二楼氛围顿时活跃起来,有几只胆大的猫还在郎渠看不到的地方翻他的白眼。
迟到的宣止没被点名,后怕地趴着,减少存在感。客人还没来,大家都各摸各的鱼。它美美小睡了一番,睡醒时才发现自己身边隐隐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宣止眨眨眼。
它爬起来,又朝着布三布四走,布三布四炸起毛来警告它不要靠近。
为什么?
因为它迟到了吗?
这种隐隐的冷遇持续了一天,宣止觉出怪来,又不知是哪里奇怪。它落在最后,等员工区空了才去取它的手机。
楼下熙熙攘攘地对账,楼上讨了个清静。
宣止登录自己的微信号,把伯医生顶了下去,一个下午,伯医生和杜簿安的对话同步出现在自己的记录里,小猫徐徐瞪大了眼睛。
“啊?”
这是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