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衍眼睛看着手中分公司当月的财务报表,时不时停下笔侧耳听一听楼下的动静。

  拖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声音闷闷的。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陶子衍大步走到门边。

  “什么事。”

  江亦里面是真丝格子睡衣,外面套了个粉色兔子围裙,看起来不伦不类滑稽又沾了点可爱。

  “你吃饭了吗,我做了汤。”语气稀疏平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陶子衍双手交叠抱臂斜倚在门框上,隔了半天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江亦刚做完饭,手上油油的,在腰两侧的围裙上正反蹭了两下:“那我下楼等你一起。”

  陶子衍没直接跟下去,而是回屋坐回桌前装模作样的又看了一份文件,特意看的很慢,拖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慢悠悠的下楼。

  其实那份文件不急,什么时候看都行。但是他现在非常不爽,这一夜都很不爽。江亦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谱摆够了,人总算下来了。

  陶子衍直接拉开椅子坐下,端出大少爷架子。

  这又不是家里,没有佣人给他把饭盛好端到面前。

  陶子衍丝毫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指关节敲了两下桌面。

  江亦意会。

  昨天晚上确实是他有错在先。

  医生哪有记忆力不好的,江亦天赋极佳,更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宿醉不算什么,他喝的不多,也没断片。睡醒后昨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就跟电影似的一幕幕放映。

  确实是他撩拨在先。

  都是二十多岁大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平时都会有冲动,更何况陶子衍。

  日常需求量就大的他难以招架,酒精催化下……

  而他,事儿做到一半跑了,想想确实挺操蛋的。他都想象不到陶子衍最后是怎么消下去的。

  江亦心想,这事主要是赖自己意识混乱,陶子衍发脾气他哄一哄都是应该的。

  起身拉开消毒柜拿了个大号的碗,盛了满满一碗放在陶子衍面前,盛的时候还特意多给他舀了几勺蛋花。

  补补。别给整虚了。

  陶子衍支着下巴等半天就等到一碗汤,人都气笑了,没好气的问:“就一碗汤?”

  “啊,对啊。我刚说的不就是叫你下来喝汤吗……”说完反应过来,又加了一句:“你没吃饭啊?”

  要不是江亦问的自然,陶子衍定会以为他又在故意气人。

  原本以为江亦是要为了昨晚的事道歉,亲手做了一桌菜认错。

  呵呵,合着自己这份还是他要吃饭顺带多做的。

  “一个汤吃不下去。”陶子衍面无表情道。

  江亦把桌上的另一个碗往他面前推了推:“那我的麻辣烫你要吃吗?”

  一碗炖的乱七八糟看不出品相的东西。

  陶子衍往后躲了一下,生怕脏东西碰到自己似的,一脸嫌弃:“这什么东西!我们陶家虐待你了?”

  江亦看见陶子衍夸张的反应,心里暗笑,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大少爷养尊处优,活的精致又讲究。高中学校旁边的小餐馆是他的底线,像这种一堆食材放在一起煮,看着也不好看的菜简直是在他雷点上蹦迪。

  江亦自己很爱吃,他小时候苦日子过习惯了,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都算美食,尤其是东北做的那种黏糊麻辣烫,加上一大勺麻酱,一口下去香迷糊。

  到了陶家生活之后,很多年没吃过了。

  他第一次做,照着视频一步步学的,拿手术刀的手对于调料克数的把控精准无比,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信,倾情推荐说道:“麻辣烫,很好吃的,你试试。”

  陶子衍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只把蛋花汤挪到了自己手边。

  陶子衍饿归饿,喝汤动作依然是慢条斯理的。汤勺小口小口的往嘴边送,偶尔吹一下热气。

  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动作都能美成一幅中世纪油画。江亦心里感慨,女娲造人的时候陶子衍应该是她最偏爱的那个孩子。

  陶子衍失忆之后,沉默是两人之间的常态。

  江亦太了解陶子衍了,他要是不主动提昨晚的事,陶子衍那个性子肯定也不会今天翻旧账发火。

  但接下来的一周明里暗里的找茬儿挑刺是躲不开的。

  “昨天晚上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江亦主动开口,倒是让陶子衍有点意外。

  “你就当我昨天喝多了,别跟我一般计较。”江亦话说的真诚又直白。

  不提还好,这么一说,陶子衍满脑子都是两人在浴室里那半个小时和江亦的喘息。

  憋了太久一次哪够,下边隐隐又有要抬头的意思。

  江亦态度摆出来了,意思是要不然咱们唠唠,你骂我一顿我也受着,要不然这事就翻篇。

  那肯定翻不了,搁谁能咽下这口气,陶子衍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

  陶子衍拧眉“啧”了下:“我就不懂了江亦,不就亲个嘴上个床吗,咱们俩睡了五年我看你都挺爽的啊。”

  “说实话我搞不懂你现在想干什么,一会粘人一会甩脸子,你不觉得你特别分裂吗?”

  陶子衍心里带着气,嘴里说的话虽然扎人,也都是事实。

  江亦手抠着碗边,视线却迎着男人审视的目光没有避开,也没有反驳,继续道歉:“是,我昨天喝多了不清醒,是我的错。”

  “少他妈拿着喝酒当借口。逛园子那会你喝酒了吗?”陶子衍有点动怒。

  既然要谈就好好谈,陶子衍这辈子感受到所有的敷衍都是在这几周。

  “你昨天没感觉吗?”

  冰冷的视线望着江亦,眼神犀利,眸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江亦吸了吸鼻子,嘴唇崩直。肢体动作已经表明了答案。

  “那你跑什么?”陶子衍追问。

  陶子衍嘴上说着江亦分裂,其实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那点微不可察隐藏极深的拧巴情绪。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情人而已,你情我愿互相排解。

  合则来不合则分,昨天但凡不是江亦,而是其他的什么人,胆敢这么戏弄他,以后江城都别想再混下去。

  可对象是江亦。

  昨晚怒气值巅峰的时候,他都没动过给人轰出去的念头。

  他把这份容忍归结于习惯,念旧。

  可又好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