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礼伸手点在江亦嘴角,叹息了一声,说道:“在我面前不想笑可以不用笑。”

  江亦下巴垫在膝盖上,微微仰头,安静的看着他,眼神空洞。

  看的白启礼心中一紧,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轻声说:“待着吧,我去弄吃的。”

  江亦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不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别人担心。恍然听见有人说你可以不用笑,你可以做自己,眼泪流出的速度更快了。

  他很少能感受到被爱,但也不是没有过。

  人生在世二十年,类似的话,曾经有三个人跟他讲过。

  小时候的妈妈,两年前的陶子衍还有现在的白启礼。

  妈妈过世了,陶子衍……也不属于他了。

  唯一的庆幸,就是在他如今这么脆弱的时候,白启礼还能给他一个避风港疗伤。

  江亦脑袋昏沉,迷迷糊糊的一觉从中午睡到下午,睁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都黑了。

  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暖烘烘的。小黄蜷在他手臂旁团成一团,瞪着大眼睛守着他醒来。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像在问,主人怎么了。

  客厅没有开灯,很安静。厨房关着门,门缝里泄出一条光线,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江亦靠在沙发上没有精神,时不时听见厨房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安抚性的捏了两下小黄的耳朵后起身走过去。

  推开门,厨房里一片狼藉。

  菜板上切的参差不齐的青菜还勉强能看出来原材料。

  锅里炒着的和垃圾桶里的一团黑压根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食材。

  白启礼站在炉具前,一手举着锅盖挡住脸,一手伸的长长在锅里胡乱扒拉。

  江亦看不下去,赶紧进去帮忙。上前关了煤气,接过锅盖,放进水池,转身把锅里糊了的菜倒掉。

  看样子这一下午白启礼已经作废了好几锅,垃圾桶里倒掉的菜堆的满满当当溢出一个小山尖。

  江亦挽起袖口,说道:“我来弄,你帮我洗菜就行。”

  白启礼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下:“我想着好好照顾你,谁知道厨艺有限……哈哈,不如,咱们还是外卖吧。”

  胃是情绪器官。江亦心情不好,自然就没有食欲。但是找点事做确实能转移下注意力。

  利落的把菜板上剩下没处理的一半青笋切完:“不用,我很快就弄好,你要吃拌的还是炒的。”

  白启礼家里冰箱的食材都是处理好的,做起来又快又简单。

  江亦负责把菜端上桌子,白启礼从酒柜里拿出来自己收藏的四瓶好酒。

  两瓶放在自己面前,两瓶摆在江亦手边。

  没有拿杯子,白启礼一边开酒一边说:“来,咱们对瓶吹,好久都没这么畅快的喝过了。”

  江亦不爱酒,工作性质,一切会上瘾的东西他都不感兴趣。

  但今天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拿起来满饮了一大口。

  从医学的角度解释,酒精会刺激神经元分泌多巴胺,多巴胺让人兴奋。

  他很讨厌这么颓丧的自己,所以明知道酒量不好,依然决绝的一口接一口喝下去。

  江亦边喝边想着,喝醉了也好,就放纵自己醉一次吧。

  面对现实太痛苦了,情绪的积压,患得患失紧张,陶子衍刺痛的话语都压抑的他喘不上来气。

  他还没有修炼出一颗刀枪不入的心脏,就允许他逃避一次吧,

  江亦一口接一口喝的很急,白启礼抬手阻止,本想让他慢慢喝,嘴还没张开,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里。

  江亦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能放纵的机会不多。随他吧。

  江亦一开始还能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言不发安静的喝酒。

  几杯酒下肚,便开始默默流泪。

  白启礼平时毒舌,这时候却闭上了嘴没有评价,充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只是在江亦喝完了大半瓶的时候,提醒他,吃点菜垫垫,以免伤了胃。

  江亦这时候已经语无伦次,说话没有逻辑了,口齿不清,音量也时而大时而小。

  白启礼偶尔附和,更多数的时候只是负责给江亦擦干净脸上糊着的鼻涕眼泪。

  江亦喝了多少,白启礼就陪着喝了多少。

  他在国外长年泡吧,酒量比江亦好不少,两瓶下肚还能保持头脑清明。

  清醒时候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从餐桌上拿起江亦的手机,找到他助手的微信,发了条明天帮忙请假的信息。

  白启礼拿过来的都是上了年头收藏级别的好酒,度数虽高,醉后却不会让人产生过多不适。

  两个人喝累了就趴在餐桌上睡的。

  江亦生物钟准时,睁眼睛的时候白启礼还睡着。

  一直起身,后背上披着的外套滑落掉地。

  自己身上盖着外套,腿上盖着毯子。

  睡在旁边的白启礼身上倒是光溜溜的啥也没盖,只穿着昨天的那件睡衣。领口的扣子还被崩掉了两颗,胸肌大敞四开的露着。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俯趴在桌面,看着委委屈屈的,手里还捏着一团皱巴巴的纸巾,睡的很熟。

  江亦怕他在这睡的着凉,试了一下,发现挪不动他,只能捡起地上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自己转身去浴室洗漱。

  白启礼家卫生间的装修格外奢华,洗漱台前镶嵌着长度近两米的长方形镜子。

  镜子里自己的脸有些浮肿,一天一夜没刮胡子,下巴上新长出来一层胡茬。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双眼皮浮肿,下眼窝凹陷处两团青色。哪还能看出来一点点往日身上清冷自持的模样。

  整个人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憔悴。

  江亦举着牙刷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可悲。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值得吗?

  陶子衍说出那句话是什么表情,是为了向乔西表真心,还是为了嘲讽他的天真。

  被别人把自尊踩在脚下的滋味好受吗?

  一次还不够吗?

  还不长记性吗?

  痛心入骨。

  他拧开水龙头,不等放出热水,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冰冰凉的冷水激的他浑身一抖,耳后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畅快,头脑清明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