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坐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见江亦摁电梯，憋的不行，嗷呜嗷呜的哼唧，着急下楼上厕所。
江亦握着牵引绳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听见陶子衍说的话后脸上血色褪了一半。
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侧身绕过陶子衍，摁了电梯。
陶子衍轻挑下眉，歪头绕到江亦右侧，贴着他耳边贱兮兮问：“你刚才说的话不算数啊？”
语调散漫。
越凑越近的呼吸，激得江亦耳廓泛起了微微的粉意。
不是羞的，单纯是他因为耳朵太敏感，被人对着吹自然而然起的生理性反应。
江亦越不理人，陶子衍越没打算放过他。
端起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不停的在身后犯贱：“医生还骗人啊？”眼角带着笑意。
保洁阿姨在收垃圾，整个走廊只有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响和陶子衍一句接一句的调侃。
江亦脸色越来越黑，做了个深呼吸后转身回屋，咬着牙朝陶子衍扔下一句：“跟我进来！”
小黄被强制性的又拽回家里。不满的汪汪叫。
“坐。”江亦蹲下身给小黄解肩带，朝着沙发的方向一抬下巴示意陶子衍。
这是离婚以后江亦头一回给他好脸，陶子衍有点受宠若惊，高高兴兴的坐下等，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江亦松开牵引后洗了个手出来，坐在陶子衍对面的位置。
陶子衍见到后脸上的笑，僵了一秒。
江亦开口问道：“你做的这些是交易吗？”
这一质问，陶子衍瞬间炸毛。
坐直了身体，眼睛瞪的溜圆，音量也比平时大不少：“什么交易！你在想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
江亦细细的用纸巾擦干净了每个指缝，点了点头。叹息着开口：“我以为我讲的够清楚了。”
这个开头就预示着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必然不是陶子衍想听的。
陶子衍心头一紧，刚刚燃起的希望和激动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浇灭的彻底。
“你每天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是不是就要每天跟你强调一次？”
这句话看似是问句，可江亦压根没有等陶子衍回答的意思，接着又说道：“你可不可以离我远点。”
陶子衍听见这句话之后呼吸都变得沉重。
“8岁那年，我妈妈去世，我被带到福利院，日子那么漫长，对于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失去亲人的痛苦，别的小朋友的排挤，我的生活如坠深渊。哦，对，还有孤单。”
“15岁那年，我第一次在福利院遇见你。我应该和很多人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感觉一样吧，你怎么那么好看啊，那天你眉眼间的坦荡，懒散又恣意的笑容，我到现在都记得。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陶子衍视线全程紧紧盯在江亦的脸上，害怕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
江亦视线没有落点，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那段时间，福利院没钱，我本来都以为自己又要无家可归了，是你带我走，让我能够继续读书。也是那一年，我们被绑架，你……”江亦说到这，回头看了陶子衍一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陶子衍却清晰的感觉到江亦好像在透过自己的脸，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江亦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到快要兜不住了。
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垂头缓了半分钟。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我们出来之后，别人都有家长关心，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你走过来问我害怕吗，当时我摇了摇头。但其实我怕的不行。”
“很神奇，你这个人总是能及时出现在我人生低谷的时候，让我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好像我也不是被全世界抛弃的那一个。”
江亦微红的眼底含着水汽，却固执的瞪大了双眼，扭头看向了背对着陶子衍的方向。
“那时候我甚至还傻里傻气的想，你就是神明派来庇佑我的那个人吧。”
“陪着你的那些日子，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不仅仅是视线变开阔了，我还变得更勇敢。你教会我怎么做自己，教会我爱。我分不清对你的喜欢，究竟是不是迷茫时产生的依赖还是欣赏。稀里糊涂的我们就走到了一起。”
说到这，江亦笑了一下，很苦涩的笑。
“后来分手又和好。过去的事我们避而不谈。结婚那天我都在想，我的生活已经够幸福了，谁都有初恋。你喜欢耀眼的东西，高中的我那么不起眼，你喜欢上别人好像也是理所应当。谁的人生没有缺憾呢，我不在乎。”
江亦说这句话的音量明显比之前低了，嗓音干涩，睫毛跟着微微颤了颤。
“如果我们的生活是一场电视剧或者是一本小说就好了，那一场盛大的婚礼也算得上一个完美的结局了，对吧。”
陶子衍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开始剧烈震颤，昨天熟悉的头疼的感觉又来了。
大力按了几下太阳穴，紧接着又听见江亦说道。
“你失忆之后，那么对我，我特别难受非常痛苦，无力感压得我每天都喘不上来气。可是我都愿意自己消化。”
“曾经我们的快乐，你的深情都不是假的。”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只是生病了，会好的。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我再忍一忍。”
“直到……”江亦不愿意说下去。
陶子衍他们俩彼此心知肚明，江亦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指那一天的事。
陶子衍头疼的快要裂开了，心底的情绪喷涌着搅的身上都跟着微微颤抖。
江亦：“就让我们为曾经的痛苦画一个句号吧，好吗？”
陶子衍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想看看江亦当时脸上的表情。
头疼的他视线都跟着模糊，无论多么努力，也只能看见一个虚影。
陶子衍垂在腿上的拳头握紧，指尖戳在肉里钻心的痛，可仍压不住心头的酸涩。
江亦近乎祈求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陶子衍，一脸疲惫：“尊重过去的美好不好吗？为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希望你未来的日子开心顺意，没有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