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并没有在江亦脸上看见自己心中所期待会看到的表情。
隐隐失望。
江亦拿出碘伏，蘸湿棉签，抬头看了一眼陶子衍，就又低头专注的干着手里的活，面不改色：“转过去，你伤口在肚子上？”
桌上双氧水、医用胶带、灭菌纱布按顺序摆好，陶子衍看到后嘴角抖了下听话的转过身。
外面这两圈纱布的系扣在后腰处，江亦用剪刀两下剪开，暴露出缝合伤口外盖着的灭菌纱布。
灭菌纱布外面干干爽爽的，完全没有被水打湿过的痕迹。
江亦心里嗤笑一声，一眼看穿陶子衍的把戏。
撕开胶带，重新冲洗了一遍伤口。
陶子衍体脂率低，属于薄肌的那种身材。双氧水带有很强的刺激性，伤口又在后腰处，那是男人都很敏感的位置。
液体倒上去的瞬间，陶子衍疼的本能的绷紧腰身，深喘了一声往前躲。
“别动。”江亦说完这句话，陶子衍感觉到伤口处又被冲洗了一遍。
陶子衍的低喘江亦只当听不见，漠然又专注的清理着伤口，不动声色的问：“爽吗？”手中动作没停，指尖按压在无菌纱布上，贴好胶带。
“这招用一次就够了，东西我给你放在这，下次要么去医院，要么自己弄。”
陶子衍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这招能骗过江亦，所以被戳穿也没觉得丢面子，笑嘻嘻的掩饰尴尬。
整理好衣服后走到餐桌边，拎起晚上特意拿回来的蛋糕盒子，往前递给江亦：“你最爱吃的那家草莓慕斯。”
江亦顺着陶子衍递过来的盒子看了一眼，没接：“那是以前，我现在口味变了，不喜欢了。”
看似说的是蛋糕，其实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陶子衍那么聪明自然也懂。
面色一僵肩膀瞬间塌了下来，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喃喃道：“不会的，你今天不想吃明天也会想的，这么多年的口味怎么会轻易改变呢。别说气话。”
说话的声音很小。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在跟江亦说，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卧室内电话铃声响起，陶子衍没管，执拗的保持着把蛋糕给给江亦的动作。
江亦把刚才拿出来的医用品按顺序原样放回医疗箱，没理他。
打电话的人不依不饶，自动挂断后又一次打过来。
一时间屋内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电话铃声。
第三遍，这次响的是江亦的手机。
他刚好把东西都收拾完，合上医疗箱的盖子后拿出手机。
看到屏保上的备注后，挑了下眉，有点意外。
张赞的电话。
看来真是找陶子衍有急事。江亦没接，把手机递给陶子衍，说道：“找你的。”
陶子衍就着江亦拿电话的姿势点了接听，没有自己拿手机的意思，摁下免提。
听筒那边张赞的声音着急又紧张，语速很快：“江先生，您在家吗，我有急事找陶总但是联系不上……”
张赞办事一向稳妥得体，难得慌成这样。
陶子衍出声：“是我，事办好了？”
他一下午都呆在医院等江亦下班，童童爸爸被派出所带走后该走的法律程序都是张赞在处理。
“办好了，但是现在出了点意外状况。”张赞说话磕磕巴巴的顾忌着江亦在身边：“陶总，我见面再跟您细说，总之我现在在过去接你的路上。我们得再去趟医院。”
或许是职业敏感性，陶子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亦便察觉到了张赞话里的反常。
问道：“去医院干嘛？”
张赞乍一听见江亦的声音吓了一跳，没想好怎么回答，沉默住了。
江亦看了陶子衍一眼，又问道：“去医院干嘛？怎么了？”
陶子衍也跟着出声：“说就行。”
听筒里传出张特助紧张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和律师下午一直待在警局，按照您吩咐的绝不和解追究到底。可是就在刚才，那个男人突然状态不对，好像……好像是个瘾君子。警察询问了半天，他又说自己有艾滋病，现在已经被带去医院检测了，结果还没出。”
听到“艾滋”两个字，陶子衍和江亦两人都瞬间脸色煞白。
江亦率先反应过来，急忙问道：“他身上有伤？”
张赞立马回复：“手心里有一道被刀划伤的口子。”
那就是了， 怪不得张赞这么急。
艾滋病传播渠道母婴，性，血液。
江亦明明记得陶子衍只是回身踹了他一脚，其余两人再没有过肢体接触。怎么会让张赞这么着急。
没想到的是，他手上居然有伤口。
而当时的情况，他们俩谁都没有仔细看刀上原本有没有残留着的血液。
江亦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完全想不起来细节。
神情一脸严肃的看向陶子衍，问：“刀上原本有血吗？”
陶子衍摇了摇头，机械的回答：“我没看。”
艾滋病的最佳阻隔期是两小时之内，虽然说阻隔药是七十二小时之内服用都可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服药越晚，成功阻隔的概率就越低。
哪怕只是那么0.01的概率他也赌不起。
现在早就过了两小时的黄金阻隔期了，一定要快一点，江亦心里默念着。
一把拽过陶子衍便往外走，对电话那边的张特助吩咐道：“我现在带他去医院，你直接过去医院会合，不用来接了。”
陶子衍原地没动，反手拽停江亦，抗拒着说道：“不用了吧，没事。”说完就要转身往卧室走，不让江亦看见他眸底闪过的一抹慌张。
江亦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命令道：“什么没事！快点跟我走！”
陶子衍此刻也没弄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实发突然，他脑子有点乱，不愿意面对的情绪占了大半，还剩下一点胆怯。
万一呢……
他不愿意让江亦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更害怕当着江亦的面被医生宣判那个最糟糕的结果。
绷着脸，固执的摇头：“没事，你先回去。我让张赞来接我。”
“快点！”江亦手上用力，拖着人就要往外拽。
陶子衍不配合，这是他上次说会好好追江亦之后第一次展现出违背的意思。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下拳，又无力的松开。
胳膊一抬，挡开江亦的触碰。
抬头朝着江亦笑了下，笑的很僵硬：“先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