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很少会将自己的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但今天一整天身边的同事都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
不是气陶子衍，而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为什么陶子衍总是能牵动他的情绪？
为什么明明已经结束了，这个人还硬要来搅乱他的生活？
为什么，陶子衍每一次都能轻而易举的拿捏住他。
那段痛苦的日子他都已经熬过去了，本来他已经开启了人生新阶段。
如今这样藕断丝连的……又算什么呢。
看似是陶子衍不愿意放手，黏着自己求复合。实际上呢，上位者、主导者还是他。
他想要分手的时候就说那些伤人的话。不想分开了，改主意了就又能死皮赖脸的认错，找尽各种借口侵入他的世界。
反正陶子衍总是能在他的生活里来去自如。
而自己又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如陶子衍一般洒脱。
“啪”江亦心头郁结难消，筷子用力拍在餐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今天的饭有这么难吃吗？江主任这么好脾气都忍受不了了。食堂阿姨看见可要伤心了。”身后传来楚致的调侃声。
江亦转过身，朝他礼貌的笑了下，刚才的情绪一点也没表现在脸上。
“那天的事还没有谢谢你。”江亦说的是那天楚致及时扶了自己一把，没让他从楼梯摔下去的事。
“这有什么特意感谢的，顺手的事。”楚致耸了耸肩，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说着话，从外套兜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江亦：“哎，你总是对我这么客客气气的，太见外了。”
隔半晌又补充道：“我还挺不喜欢这种感觉的。”
楚致自那天在食堂给他打包了一份餐以后，便不像之前似的每天都出现在他面前。
也是，成年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天江亦没有回答楚致问的那个问题，就是一种体面的拒绝。
彼此给个台阶下，装的和和气气的。以后若是在医学研讨会上见面也不会那么尴尬。
江亦看了眼楚致手中酸奶瓶身的图案，芒果的。没有伸手接，摇了摇头：“我吃饱了，喝不下。”
楚致坚持：“一瓶酸奶不至于这么客气吧。”
“我是对你挺有好感的，但是你也不必因此觉得困扰。”
楚致紧张的搓了下手，声线清亮：“至少给我一个深入了解的机会可以吗。”
他这几句话憋了好多天了，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发现也没有那么难。
从在楚桃桃相机里看到江亦照片的那刻起，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那是一张双人合照，不用楚桃桃说他也认识照片上的两个人是谁。
其实他在大学期间就见过一次江亦。江亦当时在台上分享临床案例的时候，浑身都在闪光。
从那一刻起便心生爱恋。只不过后来听说他有个很多年的男朋友，这段暗恋便无疾而终。
撞见江亦从民政局出来真得是偶然。
他本来是来江城参加学术研讨会。因为必经路段堵车严重，出租车司机提议稍微绕一下。他同意了。
这一绕就绕到了民政局门口。楚致后来无数次想，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吧。
他为此感到窃喜。
海城医院的医援名单是早早就定下的，本来没有他。但是经过多方打听，听说江城那边医援团队带队主任是江亦。
他硬是求着他爸把自己的名字加了上去。
楚致满脸期待的等着江亦的答复。
“不好意思。”江亦说道。
他第一次被表白，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拒绝比较合适。想了片刻后只说出这四个字。
“连个机会都不给啊？”楚致头往江亦那边靠了一点，不死心又问。
刚走出校园的小男生眼神中带着不染世俗的纯净，这么直直的看着自己，认真又深情。
江亦抿了抿唇，看起来有点为难的样子：“我短期内没有准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是没准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还是不准备跟我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啊。”
这两周了解下来，楚致是一个很开朗情商又高的大男孩，说话聊天从来都不会聊死。
这么咄咄逼人，带着棱角的紧紧追问，有点不像他的作风。
这个问题江亦回答不好。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他面上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江亦为难的是，他怕自己说的太直白伤了楚致自尊。
不说呢，又等于给他希望。
江亦在大脑中斟酌了片刻怎么用词，而后坦言道：“我刚结束了一段很多年的感情。你说的这两个问题，我暂时都没考虑那么多。”
“行，没事。我有的是时间。”楚致把酸奶往江亦怀里一塞，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亦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可以找到一个更优秀，跟你更匹配的人。”
而不是在他这样一个受过情伤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楚致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出声打断他的话，问：“我喜欢你这件事会让你感觉到有压力吗？”
“有一点。”江亦握着瓶子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实话实说。
“那我以后尽量悄悄的喜欢你。”
江亦这次是真的没话说了，他总不能强硬的跟楚致说，你不许喜欢我。
每个人都有表达喜欢的权利，他无法干涉。
况且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控制不住的，江亦曾经经历过，他知道。
“好啦，别这么紧张，放松点。”楚致端起江亦面前的餐盘摞在自己的上面，站起身。
他坐的位置紧挨着窗户，楚致坐在他外侧。
楚致一站起来，江亦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不远处的陶子衍。
坐在门口的一张空桌子上，穿了一件跟天气严重不符的长袖连帽卫衣，懒懒的坐姿。
单手支着下巴，凌乱的刘海垂在眼前。脸上戴了个一次性口罩，露在外的眉眼能看出浓浓的疲倦感。
坐在那不知道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