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
留声机里徐徐放着柔软的曲调，江航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
他倒上一杯啤酒，配上一碟酱汁卤味，闭着眼睛悠闲的享受他惬意的晚上。
顾老板约会去了，不......是看电影去了。
电影看完了肯定要吃晚饭，晚饭吃了没准还会散步，一时片刻回不来。
江航的父母不在后，被钱伯带回了顾家。他在顾家长大，从小就跟着码头师傅练武，对声音和动作格外敏感。
一阵风刮过，大门打开，江航警惕的站起来。
保镖把回廊的吊灯打开，顾青霄面无表情的上了楼，林墨染小跑着跟了上去。
过一会儿，保镖李硕从楼上下来:“江哥，三爷让你去祠堂把家法拿上去。”
江航呆愣在原地片刻，这不是看电影、吃饭去了吗怎么就要动家法了
顾青霄的吩咐没人敢忤逆，江航一路往祠堂走，一路听李硕讲了今晚他是如何在巷子胡同里一招制服林小少爷的英雄事迹。
江航点了灯进了祠堂，家法盖着红绸静静的躺在大堂的一角 。
他掀开红绸，上面有些积灰了。
顾家的家法是一根长七寸六分、厚六分的黑檀木戒尺。看上去有些许划痕，掂量在手中，分量十分结实。
江航把戒尺递给李硕:“拿上去吧!”
“三爷不是让您来拿吗”李硕说。
“你拿我拿不是一样吗快去，我还有事。”江航催促李硕拿上楼去。
他这会子要是拿这个东西出现在林少爷面前，林墨染可不是认为他和顾青霄是一伙的了吗经验之谈，打孩子得离远一点。
何况，这还是自己未来的老板娘。
可不能破坏了他和林少爷的关系。
李硕走拿着戒尺走了几步，回过头，不甘心问:“江哥，你还有什么事”
江航打开煤油炉子:“热牛奶。”
小炉子上热着牛奶，翻腾冒着泡，发出“咕咕”声。
江航瞥了一眼楼上，吐槽自家老板:“你就打吧，打完了不知道谁又心疼!”
江航搅了搅牛奶，还是先帮顾青霄把牛奶煮在这里再去睡觉。
“跪下!”
卧室里，林墨染脊背挺的直直的跪在地上，显然，他今天被他激的狠了。
顾青霄坐在椅子上，双腿微微分开，手肘支在腿上，俯下身看着他。
幽深的黑眸看不到底，他抽出那把账单，捻开成扇子状。
冷风拂过，票据的边缘划过林墨染脸颊,浓浓的油墨味钻进他的鼻腔。
林墨染偏头。
票据从另一个方向扇过来。
顾青霄的手停在他的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松开，十来张票据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身。
林墨染咬着牙，闭上眼睛。
顾青霄冷静下来，反倒气笑了。低压的嗓音伴随着一声轻笑:“不敢看 这些不是林公子一掷千金花的”
林墨染原就是娇生惯养，生在富贵中的公子哥儿，此刻跪在满地账单中，却有一种奢靡又狼狈的异样美感。
林墨染睁开眼，带了点求饶的意味，小声喊了声:“顾叔叔......”
顾青霄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顾叔叔告诉你，男人会花钱不算本事，会赚钱才本事!”
林墨染喉结微动，眼皮上泛着一层薄红。
顾青霄握着家法在手中:“这是我顾家的家法，你爹把你交到我手里，你就是我的人，我用这个东西也管得你，你服不服气”
林墨染点头。
顾青霄不满意:“说话!”
“管得......”他抿了一下干枯的唇角,“男子汉大丈夫，我错了，我认!”
“那好!一张单子算五下，自己数。”顾青霄语气严肃。
林墨染低下头，一张一张的捡。
跑马场的马票、舞厅的舞票、绸缎庄最时兴的料子，新买的手磨咖啡机和咖啡豆、张记蜜饯铺他最喜欢的甜点......
还有顾青霄生日那晚，他高举着手嚷道:“今夜的消费林公子买单!”
不数不知道，整个云洲城能消遣的地方,他几乎都欠了账单。
整整十七张单据，全部捡起，八十五下。
顾青霄一字一句的问他:“ 你觉得你应该被打吗”
林墨染脸上一红，没想到他如此清晰的说出这几个字，一丝紧张和一丝羞怯同时浮在脸上。
这次和以往彼此斗法是不一样的，这次,他从心底知道错了。
顾青霄挪了床尾凳过来，“裤子脱了! 趴上去。”
“啊”林墨染轻声。
家法要实实在在的打在肉上，这是规矩，不容讨价还价。
也是因为罚的重，顾青霄需要掌控惩罚的程度。
惩罚不是目的，教育才是本意。他不会真的伤到他。
林墨染咬牙扯下裤子伏在凳子上，顾青霄已经手中的戒尺已经挥下。
林墨染还没反应过来，刻骨铭心的痛意如潮水一般袭来。
厚重的板子每一下都能把肉拍扁。“啪，啪!”
黑檀木沉重，顾青霄手劲如风，毫不留情。
林墨染疼的脚趾头都蜷缩在一起，身后火烧火燎的痛意蔓延开来，他哆嗦着一颤， 没挨几下，弓着腰本能的去躲避。
“动”顾青霄抬手给了一记格外狠的。
顾青霄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摆正。
“再动一下试试!”
两记檩子浮现出来，紧接着又一下狠狠的咬了上去。
林墨染颤抖着，皱起眉头，咬牙低语:“我错了......”
“嘴上说没用，转头就忘，要给我牢牢记得!”顾青霄无情的抬起手。
此时才不过半数，林墨染熬得艰难，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他低声喊着:“顾叔叔......”
他像是溺水的人，不是求他停手，只求他缓一缓，让他缓口气:“顾叔叔......缓一缓......”
林墨染双眼红通通的，生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漆黑的瞳仁潋滟着柔软的光晕，而喉头几乎是蔓延着哭腔:“顾叔叔......我错了。”
顾青霄站定，看得出他这回是真心认错,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奖励一般容许他休息了两分钟。
然而惩罚并没有结束，再一轮叠上来,远比之前更难熬。
他的家法太有威慑力，林墨染咬着衣领在嘴里，不能躲，不能逃。无助与疼痛交织在一起，煎熬无比。
身后麻木了一般，林墨染小声的呜咽着,只默默祈祷着能快些结束。
林墨染到底是公子哥儿，平日里林老爹教训他也是虚张声势的多，哪里经得起黑檀木的教训
他忍的额角青筋暴起，小声的抽咽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求饶什么时候脸颊一片冰冰凉凉
顾青霄抚上他起伏的脊背，伸手给他顺着气。
结束了，林墨染长舒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要昏厥了一般，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额前冷汗涔涔，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林墨染用袖子擦了擦脸，顾青霄看见他如小花猫似的脸，正要说话。
林墨染忙把头埋在臂弯里。
少爷没哭过!
少爷不承认!
林少爷要脸面，顾青霄没说话。他伸出手臂，一手托着他的脖子，一手揽过他的大腿，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顾青霄转身去拿药膏。
林墨染闭着眼睛趴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身后仿佛有千百只蚊虫啃咬，撕裂一般的疼。
顾青霄坐在床边，把药膏拆封，拿上棉签，小心的给他处理伤口。
迎着昏黄的床头灯，顾青霄神情认真，他皱着眉，一言不发。脸色难看的厉害，空气中满是沉闷低压的气息。
林墨染咬牙，整个人都疼的在打颤。
顾青霄按住他拱起的脊背，这才和他说了句话，语气严肃:“别乱动，药得上,疼就忍着。”
凌厉的语气，又冷淡又绝情，像是刀子割开了往日里所有的好。
林墨染被按在那儿，两只手扒拉着枕头,咬着下唇直哆嗦。
这次真下手狠了，他倒也收敛几分，不敢再像平时一样没规矩。
顾青霄沉默着给他上药，林墨染心里没底，只觉得他脸色不太好。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这次的事做的实在不地道，故意留了这么多账单气顾青霄，他在顾青霄心里的形象肯定一落千丈。
顾青霄大约是嫌他烦，连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房间里安静的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到，顾青霄搁下药膏和棉签,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