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出事了!”江航从外头匆匆跑进来,打破两人用餐的和谐画面。
“何厚德过世了!“”
顾青霄和林墨染两人同时抬眸望过去。何老爷子身子一直还算康健,怎么突然走了
江航说:“今早一群要债的人冲进何家,何老爷子当汤倒在地上,脑溢血,去医院没抢救过来。
林墨染愣愣的站起身,不论他和何戴文的关系多差,他自小也是管何厚德叫声何伯伯,何厚德也是给他压岁钱的。
顾青霄和林墨染换了身黑色西装立马赶去何宅。
林墨染坐在车上,似乎想到什么,喃喃自语: “怪不得......”
“原来如此......”
要债的人将何家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何家这几年工厂财务每况愈下,资金链断裂。最为优势的航运业被东风坡的土匪抢了后,客人不再信任他们的货船,这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
何戴文投资纺织厂,然而洋纱倾销,在竞争下倒闭赔了不少。
但这其中必定还有人从中作梗,不然何家这么多年的基业也不会一下子垮了。
林墨染攥紧手心,那夜大雨倾盆又映入脑海。
何厚德哪里是要逼着何婷婷嫁给一个糟老头他是要逼着女儿走!
何厚德又哪里是要登报与何戴文断绝关系而是想撇清这笔债务,给何戴文一个重来的机会!
何厚德早就知道必死无疑,他用极端的方式逼走一双儿女。
洋人的逼迫之下,一生要强的商人停止呼吸弥留之际在勉力呼喊。
汽车停在何宅门口,一个金发男人站在门前,手中拿着一张契据: “从今儿开始,何家的码头归我了!”
顾青霄和林墨染从车上下来。
契据夹在指间,在风中飞扬。伊文回过头目光先落在林墨染身上:“如今林老板在云洲城可谓红极一时。”
“我可一直惦记着林老板,还有林老板去年踹我的一脚!”
他又对顾青霄说:“顾三爷容光焕发, 当真好久不见。”
“是你逼死了何伯伯”林墨染问。伊文冷笑:“生意场上风云诡谲,算不得骗,何厚德和我一起做生意,赔了本,不过是将何家全部的码头赔给我罢了。”
伊文带了一帮打手:“如今这宅子是我的了,我不许何厚德的灵堂设在这儿,给我把这些东西扔出去。
众人将外头送来的花篮等祭品砸了个稀巴烂,打打杀杀闹进去。
顾青霄压低声音:“伊文, 你别太过分,死者为大!”
伊文打开字据,大步走到顾青霄面前:“顾三爷,您瞧清楚了,这是何厚德亲自签的字,这宅子抵押给我了,我在我自己的房子里做什么,轮得到你顾三爷插手么”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压低声音:“顾青霄,我会让你后悔,当初不和我合作做生意。”
林墨染气得抡起拳头想揍他,“你那是什么狗屁生意害人的大烟。”
伊文躲都不躲,仗着背后有人:“林老板,往我脸上砸,巡捕房里可有的是牢饭等着你吃。”
林墨染额上青筋凸起,他紧紧捏着拳头,顾青霄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手心,示意他不要被激怒。
伊文摇头晃脑的笑了一阵,看着林墨染:“林老板,当初那一脚,我势必还你!千倍万倍还你!”
清晨,机场
黎嘉文顶着张鼻青脸肿的脸站在林承轩面前。
他面露尴尬说:“顾三爷当众给了我爷顿没脸,我在云洲怕是没办法立足。”
林承轩淡淡的说:“这有什么要紧, 谁卸了你在分公司的职务么没有,你就依然是副总,老二一个毛头小子,运营的好一个偌大公司不成”
黎嘉文点点头:“大少爷说的是。”乱世之中,诸般形势都是难以预料。
林承轩眉形拧起,拍了拍黎嘉文的肩膀:“花无三日好,天无百日晴。我倒是要看看林墨染能得意多久”
“大哥!”林墨染一路小跑过来,身上带着风。
他手里拎着几大盒特色点心一股脑的塞给林承轩:“哥,你回去怎么不告诉我我刚知道,差点就来不及送你了!”
林承轩被那纯粹滚烫的目光仿佛烫了一下,他是他打心底里曾经期盼来到世上的弟弟,他也是夺走他一切的罪魁祸首。
林承轩想起爹锁在银行保险柜中,全部家产尽归林墨染的遗嘱,收起心中不忍。
他恢复好哥哥的模样,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哥不吃这些。”
林墨染缠着他说:“带着吧,要飞好久呢,路上吃。”
林承轩让仆从拿上了。
林墨染望着林承轩的背影,微微愣了愣。
像是无数个盛夏光景,从他眼前一点一点的溜走啦。
天热的不行,两个男孩坐在葡萄藤下的藤椅上吃着娘刚烤出来的红豆酥。
一块酥掰开,红豆又香又软,热气腾腾,酥皮掉了一地。
大黄狗闻着味跑来,舔着林墨染的小布鞋。
他大约三岁,又或者四岁,吓得嗷嗷哭。
哥捡起一块大石头替他赶了狗:“ 别怕,哥哥保护你。”
飞机驶过云层,林承轩拆开一盒点心, 一块一块红豆酥在盒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
他掰开一块儿,酥皮落了满手。
林墨染在机场站了许久,眼眸中渐渐觉得很热,飞机一声“轰鸣”。
哥头也不回的走了,哥忘了回头看他。
丁全叽叽喳喳的凑在林墨染身边说:“林少爷傻站在这里做什么顾三爷估计已经在青云大饭店等你了。”
“让他等!”林墨染迈步上了车。丁全觉得自家少爷底气一下子足了。
林墨染皱起眉:“伊文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如果不是顾青霄拦着,我非得再给他一脚。”
丁全明白原来林公子是把没能踹伊文一脚的火气,发在了顾三爷头上。
可顾三爷又是能受气的主吗
丁全握着方向盘:“那洋人不就是故意挑衅,等着少爷踹呢!少爷要是进了巡捕房,得吃苦头的。”
“少爷,咱们好好赚钱,不跟他生气。丁全我还指望跟着少爷赚钱娶老婆呢!”
林墨染攥紧手心,何厚德的死就像笼罩下来的一层阴影的开端,揭开积贫积弱的灰暗现实。
战火蔓延,快要烧到云洲城。连顾青霄名下的产业也受到了各方面的重创。在这乱世中,多方压力、洋商竞争、战火连连,实业家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他们能做的只是砥砺前行,由实业而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