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乘正见陈清词没说话,不由探身看他。
其实从问出问题，他就不动声色观察着陈清词，但他有点摸不准陈清词的反应代表了什么。
有点像大脑宕机了。
陈清词看着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脸,大脑宕机的更厉害了。
大脑空白一片,只有心跳声，还有周乘正。
“我想买喝的。”陈清词本能的反应让他知道不能这样傻愣下去,要说句话，于是没头没尾地冒出这样一句。
周乘正愣了下，抿唇，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不信陈清词刚刚是在想买喝的,陈清词在掩饰什么。
他挺想戳破，进一步问的,但想了想，又感觉不太合适。
他轻笑了下：“喝什么？”
“去里面看看。”
两人进了旁边的商场,然后陈清词随便进了一家饮料店,“我喝热可可，你呢？”
“我也热可可。”
陈清词点单，付钱,周乘正也没跟他抢着买，他知道陈清词更喜欢这样的方式,你付一点我付一点，要不然会觉得别扭。
所以他跟陈清词出来，一般也不会挑很贵的店。
这家饮料店生意很好,点好单后,两人坐在店里小桌边等单。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周乘正问道。
平缓了一路，陈清词刚才烧懵了的脑袋好了点,他没看周乘正，只是反复摆弄着桌上的小摆件，“我会骂他吧。”
周乘正闻言，手指在取餐号上捻了下，这个答案他也分不出是好是坏。
会直接骂张凌，应该是觉得跟张凌更熟吧？
陈清词其实也跟周乘正一样，在想着这个的问题，他脑袋只是降温了点，能正常回答问题了，但还是很乱。
陈清词突然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周乘正：“好。”
陈清词往洗手间去，进了洗手间后，他关上隔间门，然后就一直在里面站着。
他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跳得很快。
他手就一直放在心脏处，然后垂着头，想着刚才在外面，脑海里闪过的念头。
他好像，喜欢上周乘正了。
他还记得刚认识周乘正的时候，也遇到过别人搭讪周乘正的情况，好像是在火锅店，他当时还跟周乘正说，对方挺好看的。
当时他是乐见其成的。
可现在，他看到别人搭讪周乘正，只会觉得不爽，只想把周乘正拉开。
他甚至想了下，如果今天搭讪周乘正的不是这样随便的人，是一个真的很好很优秀的男生，他……会更不爽，更心口闷涩发堵。
他好像在吃醋。
可自己吃的哪门子醋呢？周乘正只是把他当朋友，周乘正就是因为不想恋爱，才找他假扮情侣的。
可现在，自己扮着扮着，却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怎么就……突然对周乘正心动了呢？他明明一直都很明确，自己不想恋爱的。
他又细细想了一遍，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但再想一遍，也还是这个结论，没有任何其他的理由，他再蠢，也知道这是喜欢。
因为刚才，当周乘正突然凑近他的时候，他那一瞬间想更靠近周乘正一点，甚至……想亲周乘正。
他大脑又烧了一下，耳朵发红，旋即又在心里骂自己，人家只是把你当朋友，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心思。
要是周乘正知道了，估计要无语死了，说不定……会跟他拉开关系。
毕竟他以前就是这样做的，以前大学的时候，要是有朋友突然跟他告白了，他采取的方式就是拒绝加逐渐疏远，不会再跟对方单独出去。
自己要跟周乘正离得远一点吗？说不定慢慢就不喜欢了，这样以后还能做朋友。
他不想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不想周乘正疏远他。
他不能让周乘正知道自己喜欢他。
他在隔间里站了很久，但其实也没有想的多清楚，可又怕待太久，周乘正要担心了，便强逼着自己，定了定心神，走了出去。
他站在洗手池旁边洗手，这时后面的隔间里走出来两个人，就是刚才在影厅里，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两个人。
那两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黑色夹克男看到他，走了过去。
“好巧啊，交个朋友呗。”
陈清词真不懂这人哪来的自信，刚才在电影院他就想骂了，这会本来心情也算不上好，不由骂了句：“离我远点，我怕染病。”
黑色夹克男目露凶光：“你他妈说什么，给脸不要脸，真以为自己值多少钱。”
陈清词抽了纸擦手，无语道，“说的好像你多有钱一样。”
这句话是真的戳到黑色夹克男的痛处了，他阴沉着脸想把人拽到隔间去教训，这时穿白色羽绒服的那个漂亮男生用力拉住了他，低声道，“他朋友肯定还在，你找死。”
黑色夹克男攥紧了手，怒目看陈清词，陈清词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的，论块头，他是没有对方大，但打架也不全是看块头，而且就算他打不过，他也不会低头，他属于硬打也要打回去的那种。
他直直看着黑色夹克男，一点也不怵，对方要是敢动手，他就绝对敢还手，但黑色夹克男到底还是因为那个漂亮男生的话，不太敢下手。
最后恶狠狠骂了一句脏话，满脸戾气地离开了。
陈清词：“……”
搞了半天，外强内怂。
他垂头站了下，也走了出去，出去后是个长长的通道，中间有拐弯。
刚一走过拐弯，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他是走的慢的，可耐不住对方速度很快，这一撞，撞的他脑袋都懵了下，身体往后退，但对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他下意识想挣开对方的手，但定睛一看，撞他的人居然是周乘正。
他愣了下，看着周乘正：“你走那么急干嘛？”
周乘正默了下，盯着他：“你没事吧？”
前面在隔间，他站了那么久，虽然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个感情，但至少想清楚了一点，不能让周乘正知道。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还是像平时一样相处，还是跟朋友一样相处。
他摸了摸自己鼻子，然后笑了下：“有事，头都被你撞晕了，你干嘛啊？肚子不舒服？”
周乘正：“不是……就是看你一直没出来，过来看看。”
陈清词好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周乘正看着他：“你怎么在洗手间这么久？”
陈清词心虚了下：“……人多，排队。”
周乘正看了看洗手间那边的方向，又看了看陈清词，男洗手间排队的概率其实挺小的。
陈清词：“你要去洗手间吗？”
周乘正：“不用。”
陈清词：“那出去吧。”
周乘正：“嗯。”
两人走了出去，陈清词一路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他多少有点心虚，突然间这样了，他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周乘正相处了。
周乘正见他一直不说话，不由眸光暗了下，拉住他，“是不是那两个人对你做什么了？”
陈清词愣了下，看着他，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愣声道：“你是看到那两个人，所以走那么急，进来找我？”
周乘正默了下，蜷了蜷手，不太自然地“嗯”了下。
饮料店斜对着洗手间入口这边，他坐在位置上等着陈清词，乍一抬头，看到了那两个人从洗手间入口的门内出来，其中那个黑衣夹克男还满脸阴沉。
陈清词去洗手间去的时间又久。
他当时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一些不好的猜测闪过了脑海。
陈清词听了，忍不住有些开心，旋即意识到自己又在多想，不由垂了垂眼睫。
但还是开心。
就是因为周乘正对他这么好，他才会喜欢上周乘正的。
不能怪他。
好吧，还有周乘正的长相，性格，甚至声音，都很踩在他的点上。
但周乘正不对他好，他也不会乱心动的，他都孤寡了二十多年了，可从没想过要恋爱。
还是怪周乘正。
他心情突然就好了些，他看向周乘正：“那两人没对我做什么，给我放了一番狠话，就很怂地走了，不过我也怼回去了。”
他说着，想到那个白色羽绒服男生说的话，听起来像是挺忌惮周乘正的。
他不由好奇问道：“你在电影院，到底跟那个白羽绒服说了什么啊？感觉他怪怕你的。”
周乘正：“……”
陈清词盯着他：“不能跟我说吗？这还是什么秘密不成。”
他语气里有一点点不爽，一点点酸，很细微，但周乘正还是察觉到了。
周乘正看了他下，抿了抿唇：“……我跟他说，他再乱蹭，出去后会被揍。”
陈清词愣了下，然后噗嗤笑出了声。
他没想到是这么朴素直接的讲道理。
他笑着点头：“也是，你应该打得赢那个黑夹克，我打那个白羽绒，胜算应该也是很大的。”
周乘正本来想解释说不会自己动手的，但看他心情蛮好的，便又不想说了，只是道：“你不要打。”
陈清词：“你看不起我啊？我也不弱的好吧。”
周乘正默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走到饮料店，拿了热可可，然后去了之前预定的餐厅。
一家融合菜，环境好，味道好，价格也不算很贵。
吃完八点多，两人本来还打算在附近商圈逛了下，看看能买点什么，结果刚进一个商场，傅叶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清词接起，电话里传来傅叶的抽泣声。
陈清词停住脚步：“你怎么了？”
傅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今天能去你那里住吗？”
陈清词闻言，大概猜到了原因，傅叶跟他不一样，还没有在A市买房子，大学毕业后暂时是租房子住，前段时间退了租，搬去和赵一阳同居了。
这是傅叶第一次跟男友同居，之前有两个交往了一年的，傅叶都没有跟对方同居过。
陈清词之前知道她要跟赵一阳同居的时候，一是有点担心，二是觉得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赵一阳。
这也没同居多久啊，也就一两个月吧，怎么就吵架了？
他温声道：“可以来我这住，你是跟赵一阳吵架了吗？”
“嗯。”
“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
“那我现在回去。”
“不用，你们继续约会，你第一次谈恋爱呢。”傅叶说的抽抽涕涕，“我没事，我就是去你那里住一下，你钥匙我放在了包里，带着的。”
陈清词：“……”
都哭成这样了，逻辑倒是还挺清晰的。
陈清词：“我也快回去了。”
又跟傅叶说了几句后，陈清词挂了电话，然后看向周乘正，“傅叶……跟赵一阳大概闹什么矛盾了，哭的有点厉害，她今天来我家住，我不太放心她。”
周乘正第一反应其实并不关心傅叶，他在意的是陈清词跟傅叶睡一张床？虽然陈清词性向是弯的，但毕竟男女有别。
但话到嘴边，他先说的是：“那我送你回去。”
圣诞节也不是很好打车，而且基本上每次出来，周乘正最后都会送陈清词回家，陈清词逐渐都有点习惯了。
他坐上车，车子朝家里开去，开了一会，周乘正状若随意地问道：“傅叶睡你卧室吗？”
陈清词：“她睡卧室吧，我睡客厅沙发好了，顶多也就一两晚。”
他还是蛮了解傅叶的，他就是让傅叶在他这里多住，傅叶也不愿意的，不好意思看他总睡沙发的，今天会过来，大概率是因为难受，想身边有个亲近的人。
周乘正沉了沉眉，陈清词客厅的沙发算不上很大，勉强能睡下陈清词，但肯定是不舒服的。
他大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下，平静问道：“沙发估计会睡的不舒服，你安慰完她，要不要来我家里住？还是上次那间。”
去周乘正家里住。
周乘正真的是一点不避讳着他。
是真的纯把他当朋友吧，就像他和张凌一样，
可即便知道这点，陈清词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想去。
明明应该避开的。
陈清词看着窗外，耳朵微热，他在心里唾弃了下自己，然后道：“不了，我今天就在家里住吧，就一两晚，没事。”
周乘正见他看着窗外，还以为他担心傅叶，心情不太好，想了想也就没再说，只是道，“你要是过来，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嗯。”
车子到了楼下，毕竟傅叶在上面，而且可能状态不太好，出于礼貌，周乘正没有上去。
两人在楼下分开，陈清词上了楼，一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妆都哭花了的傅叶。
傅叶一看到他，本来好了点的情绪又崩了，“清词。”
陈清词看着她，一时间心情复杂，一边是心疼发小，一边又忍不住想，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感受，为什么能让人哭成这样？明明今天早上发消息的时候，他还感觉傅叶心情很好的。
陈清词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傅叶的后背，问道，“赵一阳呢？”
傅叶：“不知道。”
陈清词：“你跑了，他也没找你？”
傅叶：“我坐了直梯下去，他没赶上。”
陈清词：“手机给我看下。”
傅叶将手机给他，陈清词打开她手机，发现赵一阳没有给傅叶打电话。
陈清词按灭手机，问道：“为什么吵架？”
傅叶眼睛越红了：“其实同居之后，就时不时会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陈清词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多架好吵的，而且傅叶不说，他真的是一点看不出来，上周他还见过他们俩呢，看上去恩爱的很。
陈清词沉默了几秒：“因为什么吵架？”
傅叶：“就很多生活上的小事。”
陈清词：“你吵架怎么从来没说过。”
傅叶：“之前每次吵完，他都会哄我，我也就消气了。”
她说着，又绷不住哭了，“可今天他连电话都没给我打。”
陈清词叹气，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又陪她聊了一个多小时。
聊完，傅叶还哭着提醒他：“你以后千万不能太快同居，还是一个人住最开心，我现在后悔搬到他那边了，男人，大猪蹄子，我没说你，同居前他明明不是这样对我的。”
陈清词：“……”
这时，傅叶的手机响了，赵一阳时隔两三个小时，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个女朋友了。
傅叶恶狠狠挂断了，然后赵一阳又打了过来，来回了几次，陈清词抢过了手机。
“我接一下？”陈清词无奈看着她。
傅叶吸了吸鼻子：“嗯。”
陈清词接了电话，跟赵一阳说了下，他本来想两个人今天都冷静冷静，但赵一阳执意要过来接傅叶。
傅叶冲电话喊：“我不要你来接，我不回去！”
赵一阳：“我现在过去。”
然后挂断了电话。
陈清词：“……”
头疼，小情侣之间的问题，他也不好多插手。
半个小时后，赵一阳到了楼下，陈清词下楼，跟他聊了一会，最后道：“你上去找她吧，她回不回去，看她自己。”
赵一阳说了句“谢谢”，然后上楼，陈清词这会不由感叹，还好因为周乘正会过来，他收拾了屋子，要不然今天赵一阳过来了，他都不想让人进去。
不过没一会，赵一阳跟傅叶就下来了，陈清词道：“回去？”
傅叶红着眼睛：“不是，我出来跟他聊，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进你屋子嘛，我没让他进去。”
陈清词突然鼻子酸了下，傅叶确实从小记他的脾气记的很清，他走到傅叶跟前，当着赵一阳的面道，“要是聊得好了，就直接回去，手机上跟我说下就好，要是聊得不好，就上来，知道吗？”
“嗯。”
陈清词看了下赵一阳，然后上了楼。
进了屋后，他轻轻叹气了下，然后又想到了自己。
他环视着这跟以前很不一样的客厅，然后打开了书房的门，开灯，看着里面的各种东西。
傅叶跟赵一阳同居，都会有那么多摩擦，那自己呢？自己可能根本不适合恋爱。
看着书房出神了一会，再回神，又对自己无语了下，想些什么都不知道，都没在一起呢，就想着合不合适住一起了。
陈清词，你不要太离谱，周乘正只是把你当朋友。
一个小时后，陈清词收到了傅叶的消息：[清词，我回去了]
开运大吉：[好]
他起身去洗了澡，洗完出来，发现周乘正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怎么样了。
陈清词给他回了电话，周乘正很快接了。
周乘正：“喂，还好吗？”
陈清词：“嗯，赵一阳把她接回去了，我不用睡沙发了，我刚洗好澡，你呢？”
周乘正：“我也洗好了，要不要视频？给你看圣诞树。”
他们白天自己装饰的那颗圣诞树。
陈清词心中微动，感觉心口又是暖又是酸：“等一下。”
“嗯。”
陈清词走到镜子前看了下自己，没什么问题，然后道：“我给你打过去。”
“嗯。”
很快，两人转到了视频通话，周乘正把画面调到了对着圣诞树的那边。
视频屏幕里，装饰了三分之二的圣诞树，在落地窗玻璃前，一闪一闪。
“好看吗？”手机里传来周乘正的声音。
“好看。”陈清词觉得看起来很温暖，而且，这是他们俩自己装饰的。
他和周乘正的专属记忆。
他突然就很想也在那里，想跟周乘正一起坐在客厅看那颗圣诞树。
他看着圣诞树，不由道：“但还没装饰完。”
周乘正：“嗯，还差一点，你明天要不要过来，我们一起把它装饰完，最上面那个球，你来挂。”
陈清词垂了垂眼睫，心跳微微加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