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倏忽而过,陈清词回了A市，不过他回了，周乘正反而不在A市了,因为一些事情去了国外,还没回来。
陈清词是中午到的A市，第二天才上班,他到了还能休息半天。
傅叶会比他再晚两天，那天大醉哭过后，傅叶不知道是被爸妈念叨了，还是单纯想自己出去散心,初六一大早就离开了C市,自己一个人去旅游了。
傅叶爸妈的性格，陈清词还是了解的,傅叶酒醒后，多半还是骂了傅叶,觉得傅叶为一个交往半年的男的要死要活,没点出息。
陈清词回到A市的下午，出门去附近的商场生鲜超市补点吃的喝的，这些东西拎着重,陈清词买之前，先去三楼的书店逛了会,买了两本书，然后又在文创区看了下，文创区新出了很多动漫的周边。
陈清词挑了几样,每样都买了两份,一份他自己的，一个到时候给傅叶。
在书店逛完,就去了负一楼的生鲜超市，买完东西准备去结账的时候，他看到了赵一阳。
陈清词微愣住，赵一阳和一个女生在一起，看上去……并不像纯朋友的关系。
傅叶和赵一阳已经分手了，赵一阳认识其他女生，他没有资格说什么，但……不是才刚分手吗？
刚分手，就已经开始认识其他女生了吗？
是不是太快了，傅叶要是知道，会是什么心情？赵一阳不知道傅叶难受吗？从傅叶那天喝醉的情况，傅叶大概率是被分手的，那几天傅叶应该还在打电话给赵一阳，只是赵一阳没有接。
傅叶的东西，应该也还在赵一阳那里，还没来得及搬出来。
在这之前，陈清词对于赵一阳电话里说的，性格不合、生活习惯不合、吵架太多的理由，是没有什么怀疑的，但此刻，他不禁觉得，真的只是这样吗？
赵一阳也看到了他，脚步顿了下，眼神有几秒的闪避。
陈清词一想到傅叶那天晚上的样子，就忍不住快步朝赵一阳走了过去。
“赵一阳。”他冷声喊了对方。
“你先去买东西，我聊一下。”赵一阳对那个女生道。
陈清词直言：“有什么不能让对方听的吗？是你和傅叶刚分手不合适让对方听，还是傅叶的行李还在你家不适合让对方听？”
那个女生闻言，默了下，但没说什么，直接走开了。
陈清词皱眉，攥了攥手，那个女生的神情，像是早就知道傅叶这个人。
她知道傅叶，知道赵一阳有女朋友。
赵一阳看着陈清词：“陈清词，我跟傅叶已经分手了。”
陈清词很护短：“是分手了，才分手了几天，你就开始和别人约会了，别跟我说是刚认识的，你也才刚回A市，难不成昨天认识，今天就到可以出来一起亲密逛商场的程度了？赵一阳，傅叶的东西都还在你家！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赵一阳神情闪过点愧色，但不多，他道：“这件事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我们都不想她难受。”
陈清词简直要气笑了，真要不想傅叶难受，就不会做出这种刚分手就和别人约会的事情，而且赵一阳还把分手原因怪到各方面的不合上，害傅叶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怪自己不好。
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怀疑过什么，毕竟因为性格不合而分手的人很多，但现在……赵一阳要跟傅叶分手，真的是因为性格不合吗，还是因为这个女生？
“陈清词，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觉得我渣，觉得我肯定是喜欢上别人了才跟傅叶分手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很喜欢过傅叶，我是傅叶的第一个同居对象，傅叶也是我的第一个，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赵一阳语气很平静地说着。
他微顿了下，又道：“你还记得圣诞节的时候，我跟她吵架，她去了你那里吗？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分手了，就是因为喜欢，没舍得分，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很累了。”
“你可能觉得我说的都是借口，但感情就是这样的，再喜欢，也敌不过各种习惯、观念上的不合。陈清词，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我也不想她太难受。”
陈清词能对赵一阳说什么呢，说再多，也是无益。
“你不想让她难受，就不该让她一直觉得分手是她的错，是她自己不好。”他只说了这句。
赵一阳沉默了下，然后道：“等她回来，我会好好跟她说的，我先过去了。”
赵一阳离开，陈清词心绪复杂地去结了账，然后直接回了家。
人心不可测，他不知道赵一阳说的几分真几分假，之前一起去迪士尼的画面，闪现在他眼前，那时候，傅叶跟赵一阳还是热恋，感情非常好，傅叶要拍照，赵一阳给她拍了很久。
周乘正那边跟陈清词有一点时差，晚上七点的时候，周乘正给陈清词打了视频通话。
陈清词没把今天遇到了赵一阳的事情跟周乘正说，为什么没说的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太想说。
他看着周乘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乘正瞳仁微眯，道：“后天就能回去了，后天下了班，一起吃饭，你想出去吃，还是就在家里吃？”
挺久没和周乘正去外面吃了。
“你有时间吗？”陈清词问道。
周乘正：“有时间，你选餐厅。”
陈清词：“嗯。”
周乘正盯着他：“怎么了？感觉心情不是很好。”
陈清词：“没，有点想你。”
这句话也不算是假话，确实挺想周乘正的，尤其是在今天见到赵一阳之后，就更想周乘正了。
就好像见到了本人，会更安心。
周乘正轻笑了下：“我的错，后天就回去了，就能见到了，这周末我有空，我们约会好不好，你上次说的那个展，要不要周末去看？还是你想去其他地方？”
即便周乘正平时对他说话，就比对其他人要温声很多，但今天听起来，还是异常温柔。
陈清词本来因为赵一阳而有些闷闷的心绪，这会因为周乘正的话，又明快了几分。
他不由笑了下，眸光清亮，语调都跟着上扬了几分：“嗯，那周六去看那个展，周日……周日我还没想好，我想好了再跟你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周乘正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那等后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商量。”
“好啊！”
两人闲聊了会，挂了视频后，陈清词没再想赵一阳的事情，他期待着后天就能见到周乘正了，周末可以和周乘正约会了，不由心情很好。
开开心心刷了一部新番，差不多到时间了就去洗澡休息了。
就这样到了后天，陈清词刚和同事开完会，正要回工位，就被人叫住了。
“清词。”
陈清词转头一看，是周佳白的助理。
周佳白的助理笑吟吟：“找你点事。”
周佳白助理找他，能有什么事，大概率是周佳白找他，但他不懂周佳白找他又是干嘛，上次都已经说的清楚了，难道还想再劝说他一次？
陈清词不知道，但周佳白既然要找他，他现在又在公司，也不好拒绝，只能应了一声，跟周佳白助理走了。
周佳白助理带他去了A栋，过去的路上，也说了原因：“陈先生，其实不是我找你，是周总找你。”
他说的周总，自然不是周乘正，而是周佳白。
没了其他同事在旁边，周佳白助理对陈清词依旧客气，只是称呼从清词，变成了陈先生。
陈清词道：“我猜到了。”
周佳白助理带着陈清词，进了周佳白的办公室，然后就出去了。
偌大的办公室，就他跟周佳白两个人。
陈清词：“小周总。”
周佳白嗤笑：“还叫我小周总，上次是故意提醒我，这次是嘲讽我？”
陈清词不解，什么叫嘲讽他？
他轻皱了下眉，道：“我没嘲讽你。”
周佳白观察着他神色，挑了挑眉，旋即笑了下：“你不知道啊。”
陈清词觉得他有点阴阳怪气的，不由有点不悦：“知道什么？你找我什么事？没事我走了。”
他觉得简直浪费他时间，他今天可是想准点下班，跟周乘正去吃饭的。
周佳白耽误他一会，他加班的概率就高几分。
周佳白笑里有几分轻慢：“还以为我哥跟你说了，没想到没跟你说，他今天回知北，我被他扫地出门了，你不知道吧。”
陈清词闻言微愣，他确实不知道，昨天视频的时候，周乘正也没跟他说过这个。
“上次跟你聊天，你好像觉得我哥人很好，你说他那么好，回知北为什么不告诉你？你们可是情侣。”周佳白笑看着他。
陈清词很轻地皱了下眉。
周佳白打开休息间的门，然后对陈清词道：“能过来帮我拿下东西吗？”
陈清词看着他，又看了看这办公室，这偌大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人，别人也进不来，周佳白真要想对他怎么样，在办公室就可以，没必要让他进休息间。
他想着，朝周佳白那边走了过去，但还是存了点警惕心。
“拿什么？”陈清词道。
周佳白笑了下：“想不想更了解点我哥？”
陈清词微怔，然后听到办公室的门好像开了，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但没来得及去看，一直站在门边的周佳白就迅速退了出去，然后把休息间的门关上了。
在关上的时候，他听到周佳白对办公室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哥。”
陈清词愣了下，周乘正？
他正想去开门，又想到周佳白关上门前的那句——想不想更了解点我哥。
他心里，很轻地跳了下。
然后想去开门的手，在门把手前停住。
想不想更了解点我哥？
休息间的门没有做特别强的隔音，站在门口，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听到了周乘正的声音，低沉，冷然：“找我过来，要说什么？”
周佳白笑了下：“哥，你都已经如愿把我赶出知北了，还不满意？都不能给我个好脸色？”
周乘正：“满意？你浪费了我这么久的时间，难不成现在没抢赢，还想让我对你说声谢谢不成？”
“我从来没想抢你的东西，我只是想留在知北，帮你一起做事情，可是你不相信我。”周佳白说着，语气有些激动，“我哪次没有喊你哥，从小到大，你怎么对我冷漠，我都还是喊你哥，你以为我这一声声的哥，都是骗你的吗？”
周乘正淡声：“你骗没骗我，我不在乎。”
周佳白沉默了好几秒，然后声音竟然有几分哽咽了。
“既然这样，你小时候为什么要把我从商场里带出去，你既然这么讨厌我，当时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带我出去！你要是当时不带我出去，我也不会把你当我哥！不会想一直往你跟前凑！”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然后是周乘正的声音。
“周佳白，我要是能预先知道今天这番话，我当初就不会把你从商场带出来，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管。”
隔着一扇门，陈清词怔了怔，手轻轻蜷了下。
他不太清楚他们说的具体事件，但……确实是他非常不熟悉的周乘正。
他见过周乘正工作时候的状态，挺严厉的，但那种严厉是让他觉得很有魅力的，但现在的周乘正，不是严厉，甚至不是讨厌周佳白的感觉……他感觉现在的周乘正，是淡漠，非常淡漠。
周佳白沉默了几秒，攥了攥手：“好，你讨厌我，算计我，就算了，那爷爷呢，爷爷对你不好吗？你敢说这一次，你没连爷爷一起算计吗？”
周乘正语气依旧淡漠，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算计了，又怎么样。”
就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对于周乘正而言，这也确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知道，他爷爷清楚他在想什么，这点工作上的算计，对于他们爷孙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周佳白自己以为爷爷不知道。
白痴。
不过他也分的很清，公司是公司，情感是情感，他不会在情感上，去算计自己爷爷，倒是周佳白，敢说没用情感算计老爷子吗？
周乘正觉得周佳白的质问，简直讽刺。
陈清词听到他的回答，微愣，他不由想到郊外别墅那次，周老爷子带着他在后花园走，说那棵树是周乘正小时候种下的。
周佳白笑了下：“算计了又怎么样，哥，你是谁都可以算计吗？”
陈清词的心，提了下。
周乘正嗓音淡淡：“是。”
周佳白：“陈清词，你也算计吗？”
陈清词的手，不由握了握。
周乘正沉默了几秒，看向周佳白：“收拾你的东西，离开。”
他说着，抬步要往外走，然后周佳白道：“陈清词，出来吧。”
在休息间的陈清词心头猛烈一跳，周乘正往外走的脚步顿住，眼底眸光，跳了下。
他看向周佳白，只见周佳白走到了休息间门口，然后打开了休息间的门。
隔着周佳白，他看到了晚上要跟他一起约会吃晚餐的人。
陈清词怔怔看着周乘正，有些心虚，同时也有些陌生。
他对上周乘正漆黑的，沉沉的眼睛，心跳变得很快，很乱，甚至是有点怕。
说不上是怕周乘正，还是怕他生气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周乘正手蜷了蜷，又怔然地松开。
他没问陈清词为什么在这，甚至没说任何一句话，他只是看着陈清词，然后走了过去，越过周佳白，牵住了陈清词的手，拉着陈清词往外走。
周佳白在身后道：“陈清词，你不是想知道我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现在知道了。”
陈清词感觉周乘正牵着他的手，收紧了几分，捏得他骨头疼。
但很快，又卸了力气。
两人出了周佳白的办公室，又走了几步，周乘正眼睫垂了垂。
“你是谁都可以算计吗？”
“是。”
“陈清词，你也算计吗？”
刚才这番话，陈清词都听到了吗？虽然他没有回答，但答案……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吧。
他确实，也是算计过陈清词的，从一开始，没将那枚吧唧立即给陈清词，从约陈清词去漫展，从问他要不要假恋爱，每一步，如果深究，都是在算计陈清词。
陈清词，会怕他吗？
会吧。
周乘正垂着眼睫，然后松开了陈清词的手。
手被松开，陈清词微怔了下，他看了下周乘正。
周乘正没看他，也没说话，步子也没停。
陈清词蜷了蜷手，跟着他，进了他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上，空气安静了好一会，然后周乘正终于说话了。
“你为什么在他那里？”声音有点冷。
陈清词：“他叫我过去的，我……毕竟在公司，我也不好说我不过去。”
周乘正：“第几次见他？”
陈清词：“就第二次。”
周乘正：“第二次？那上一次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答应过我有什么事情会跟我说的。”
陈清词愣住了，他没想到周乘正会对这个，这么在意。
“我……因为没发生什么，就没跟你说。”他说着，看着周乘正的神情，又立即详细道，“上次周佳白就是想让我……让我帮他说点好话，我拒绝了，就没跟你说。”
周乘正闻言，蜷了蜷手，移开了视线。
空气沉默了几秒，周乘正道：“都听到了？”
陈清词默了下，轻声：“嗯。”
空气又沉默了好几秒，比刚才的时间还要长。
“觉得我狠心吗？”周乘正没看他，问道。
陈清词说不上来，他没办法说周乘正刚才那一番话，一点都不狠心，但也没办法回答周乘正说，狠心。
周乘正见他没回答，手握了下。
“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周乘正嗓音淡淡的。
陈清词依旧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周乘正垂了下眼睫，很多画面在他面前闪现，和母亲的，和陈清词的。
他从没想在陈清词面前，呈现这一面，他一直都只想让陈清词觉得，他很好，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周乘正余光看了下他，又收回视线，然后有些自嘲地道：“怕我了？”
怕周乘正吗？陈清词想到赵一阳，想到周乘正刚刚说谁都可以算计。
怕吗？
他看向周乘正，可是周乘正一直没有看他。
明明今天还约了一起去餐厅吃晚餐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周乘正见他一直没回答，眼底眸光暗了暗。
怕他了。
“你先回去吧，晚餐你要是不想吃，也可以。”周乘正依旧没看他，说完，朝里面走去。
陈清词微怔，看着周乘正的背影，只觉得鼻尖猛然一酸。
周乘正是觉得，他在怕他。
因为觉得他在怕，所以说晚餐可以不吃了。
周乘正一直都是这样，每一次，都在考虑他的感受。
前面听到周佳白问周乘正，是不是会算计他的时候，他确实心里提了下。
但他不觉得周乘正会真的伤害他，而且自己的感受，自己跟周乘正的相处，才是最真实的，不是吗？
周佳白第一次找他的时候，他还对周佳白说，他比周佳白更了解周乘正。
和周乘正相处的很多画面闪过脑海，每一幕，每一帧。
周乘正不是赵一阳，周乘正也远没有他自己口中说的那么冷漠。
他快步走上去，拉住了周乘正的手。
周乘正被他拉住手，脚步顿住，手指很轻地，蜷了下，想去牵住陈清词的手，但最终……还是没有。
他看向陈清词。
陈清词手指握紧了下，定定看着周乘正。
他其实知道周乘正并不完全是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温柔绅士的，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掩盖住的，即便周乘正大多数时候对他是温和的、耐心的，但周乘正身上偶尔的危险性、压迫感，还是会溢出来。
他知道，周乘正有他并不了解的一面，只是他一直不知道那一面确切的是什么。
现在隐约窥见了，就要怕周乘正吗？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周乘正可能就是因为担心他会不喜欢，所以一直不把这一面展现给他。
他不熟悉的那一面是周乘正，但是他熟悉的那一面，也是周乘正。
他不想让周乘正觉得，自己在怕他。
“周乘正，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好。”陈清词有些急地道。
周乘正愣了愣。
陈清词紧紧抓着他的手：“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完全是在我面前那个样子的，我知道你其实没有那么温柔的，也没有那么绅士的。”
“我上次在你卧室，看到我写了心愿的星星，我知道你把我星星带回来了；我也知道……你对别人，并不是像对我这样的。”
“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那么好，但是……我还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