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骋春>第20章 立此存照

  池柘的目光幽深。

  陈瞿西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僵硬地岔开话题:“外面好像又音响的声音,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好啊。”池柘不怎么在意,将短款羽绒服拿起,裹到身上,同陈瞿西往外走。

  池柘走在他身后,两人衣服摩擦,“丝丝”的响声盖过外面的音响。

  当初在派出所,陈瞿西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池柘真的当真了,而且他当时说要算的是他和这档节目的因缘,给他来句一段正缘算是怎么回事。

  陈瞿西没觉得在这档节目找到自己的正缘,而且只剩下十来天,这正缘就自己冒了出来?

  陈瞿西猜的没错,外面真的有活动,帐篷外堆起了一个火堆,而且还搬出音响,插上了移动电源。

  沈卉和郁访旋正在试话筒的音量。

  “你们干什呢?还以为你们睡了,不玩呢。”

  “池柘给我算了个塔罗。”陈瞿西没多想,直接说道。

  “噢,对,我还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池柘就说自己会算塔罗,说要给我们大家都测一下呢。”

  陈瞿西也想起了这茬。

  池柘点点头,并不抗拒。

  “那过会帮我和卉姐算一卦呗,我两真的感觉最近特别的倒霉。”郁访旋注意到周围的摄像机,展露笑颜。

  “行啊。”

  池柘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时间,“不过现在还有明天恐怕不行。”

  “怎么了?”

  “子不问卜。”

  “这有什么讲究吗?”

  “子不问卜自惹祸殃,逢子日不得算命、问卦、看相……塔罗虽然是国外的,但殊途同归古人认为,子为地支之首,阴盛之极,也是一阳复来之际,阴阳交替的时候变化最大最难把握,所以算的一些东西不一定准确。而且……”

  池柘沉默一瞬,余光飘向在旁似乎发呆的陈瞿西,继续道:“而且天意难测,变化极端的时候,问卜算卦算好事也能变成坏事。”

  “不疑不卜,子不卜,是有规矩的。”

  “啊,那算了。”

  池柘的话语瞬间打消了二人的兴趣,

  但是一旁的陈瞿西却听出了bug,今天不是子日,而且距离夜里十二点还有几个小时,算几张塔罗全然没有问题。

  不过他有眼力见,全程闭嘴。

  他们就四个人,热不齐场子,在这荒芜的地方,其实还蛮诡异的。

  “一块玩吧,拍了一天,休息会。”陈瞿西朝那边喊道。

  没人动。

  陈瞿西又喊了一声“何副导”。

  “去吧。”何绁发话。

  除了几个摄像,其余几个工作人员都围了过来。

  rap、box、还有各种方便携带的乐器轮番上演,玩的要比四个素人嘉宾要嗨。

  陈瞿西手里的那听啤酒喝完了,往边上走,想再拿一瓶,看到井柳正低头在手机上敲字,手速极快。

  “你干什么呢?”

  井柳一惊,差点没坐稳。

  “我靠,吓死我了。”

  “你干什么亏心事了?”

  “记备忘录。一瞬而逝的灵感还是把它记下来比较放心。”说话间,她还把手机屏幕给熄灭了。

  井柳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好像知道何绁那个事逼儿想要什么感觉了。”

  “什么感觉?”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犹豫一瞬,侧过头,看向坐在中间c位的男人,捏着啤酒罐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两人相视。

  池柘的眼神不算有善言。

  井柳顶了下后槽牙,别开脸,气不过问道:“你大学的时候谈了几个女朋友?”

  “一个,找素材?给你灵感。”

  “也不算是吧。就算是,什么样的女生?”

  “中文系的系花,跟我一届。”

  “漂亮?”井柳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系花能不好看吗,“除了外貌,比如说性格。”

  其实陈瞿西都不太记得他前女友的模样了,两人在大三下学期分手的。

  “文艺,心思细腻,多愁善感。”而陈瞿西的性格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条粗神经大大咧咧地谈着,那些细腻的小心思他都没反应过来,两人最终因为性格不合分手了。

  分手的时候被控诉丝毫没在意她的感受,陈瞿西都认了。

  “聊什么呢?“池柘握着一瓶酒走过来。

  “没什么。”井柳歪嘴笑了下。

  “好吧。”池柘不在意地在她身旁坐下。

  陈瞿西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夜里太凉,又闹了一会,停下后回到自己的帐篷。

  中国湖泊最多的地方大家下意识觉在南方的省市,其实不然,而是在内蒙古。额济纳旗能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形成一个部落得益于一旁的小绿洲。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他们到达这个城市,正好赶上饭点,稍作休整,他们下午就要正式进入沙漠了。

  何绁害怕在沙漠中会出现意外,找了一个当地的居民一同前往。他不是汉人,是当地少数民族的,只会说蒙古语,在场能听懂的只有何绁,然后转身再通过对讲机跟众人翻译。

  巴丹吉林沙漠有一个奇观,在无数高大的沙山之间,将近分布一百多个海子,这些海子有 咸水湖、淡水湖,但这些水源具体是从哪来的。

  尼阿杰布也说不清。

  他是那位带路的当地人。

  茫茫戈壁,一路开车的陈瞿西仿佛真有一种身临电影的错觉。

  大家对沙漠上的海子会不会移动表示十足的好奇,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不会。

  沙漠上的海子位置不会移动,最起码尼阿杰布生活的最近的一二十年就没有移动过。

  “小说骗我。”

  不知道谁在对讲机哀嚎一句。

  大家提的小说在场的不少人都看过,盗墓小说中的经典之作。主角团在沙漠中迷路,海子会移动。

  陈瞿西当年上课不误正业的时候也看过这个系列。

  途中经过不少岩画的遗迹,每遇到这种地方,最前面何绁的那辆车就会停下来。

  到达曼德拉山的时候,他们停留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曼德拉的岩画大多产生于新石器时代,被称为“岁月画廊”,万年间风吹日晒,断壁残垣,依稀还能看出之前画面的痕迹,大量的双驼峰还有人骑在骆驼上的画面。

  陈瞿西蹲在地上,他没有仰头去看这些岩画,而是不知从哪摸了一根枯木枝,在地上写写涂涂画画。

  “最久的壁画距今大概有一万三千多年。”池柘走到他旁边,和他一同蹲了下来。

  “那么久?”

  “这个也挺久,最早的壁画是源于巫术。”

  “什么说法?”陈瞿西扭头看他。

  “那时候人靠自己做的石器捕猎,全靠运气,他们就将猎物画在墙壁上打啊骂啊,希望第二天猎物就会被他们所狩猎到,但后来发现这个法子好像不太管用,把猎物画在墙上,不打不骂,开始祈祷。”

  “原来迷信这么早就开始了啊。”

  “差不多吧,从早期的巫术中世纪的宗教,再到近现代的科学。”

  “不过现在人又开始信玄学了。”陈瞿西想起昨晚的塔罗无力吐槽。

  池柘闷笑两声,转而继续问道:“你觉得还有多久它就会消逝?”

  “几年?又或者几十年?”陈瞿西反问。

  “或许是此刻吧。我虽然学的是壁画,但是并不是传统的你想象中那种手绘,或者是在墙上画的。”这是从鄂伦春旗离开后,池柘第一次在镜头前描述自己学的个专业。

  “那是?”

  “数字壁画。”

  “通过数字将这些画面保留以极修复,成为一串数字,通过特殊的设备,能再现这些画面。”

  “可能人类发现有些文明在怎么保护都留传不下去了吧,所以另辟蹊径,让后代看看,我们的那些祖先多厉害啊,画的多漂亮,多有意境,我们可不能忘记,你们多看看,这些都是曾经存在过的,只不过现在没了。但是这些,其实都逃不开那四个字,立此存照。”

  陈瞿西挑挑眉,仰头看向那双驼峰,似是吟唱:“Ты рисуешь дворец деревянной палкой, и в будущем мы будем жить там вечно.”

  “俄语?”池柘皱眉问道。

  沙坑上还有俄文的痕迹,以及一个儿童画的房子形状,画技实在是一般。

  “对。”陈瞿西的专业学的一般般,但好歹学了四年,普通的几句话还是能用俄语说出来。

  “什么意思?”

  陈瞿西笑着朝他摇摇头,“你猜。”

  “是情诗对吗?”

  “哈?”陈瞿西一时间无话可说,因为池柘猜的是对的。

  看他这个反应就大差不差,池柘道:“第一晚在火车上,你对着那脏兮兮的车门都能念句情诗,这时候不念一句恐怕都对不起自己。”

  陈瞿西笑出了声,是北方人特有的爽朗声线。

  “你说的对,其实和那天是同一个人的诗,阿赫玛托娃的《我俩不会道别》,中文翻译是,你用木棍画着宫殿,将来我们永远住在那里。”

  阿赫玛托娃是被称作俄国诗歌的月亮,而那位写了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我的普希金就是俄国诗歌的太阳。

  池柘突然问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你就是这么跟你那中文系系花前女友这么在一块的?”

  陈瞿西愣住,傻不拉叽地“啊”了一声,手中的木棍掉落在沙坑上。

  作者有话说:

  注:子不问卜的资料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