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 这个欢乐谷是我和他一起创立的。”秦溪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让时林的心脏也随着他的节奏跳动。
时林等了半天还没听到秦溪的下一句话, 忍不住开口道：“然后呢？”
被他这句话打断了回忆, 秦溪才恍然停下了敲打的动作，低着头想了一会才道：“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好，但他总觉得园区里的这些人偶不吉利。”
当时的副园长其实没有多想, 只是觉得这些人偶们遍布园区四处, 有时候会显得有些诡异。但大部分工作人员包括秦溪都觉得这些人偶已经成了欢乐谷的名片，不愿意将它们抛弃。
因为民主投票的结果，副园长最后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认可了将人偶留下来的建议。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好，欢乐谷正式更名为人偶欢乐谷之后，不少游客都冲着这个噱头来游玩，一时间也让欢乐谷的收入狠狠上涨，所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好景不长，这些人偶似乎在工作人员和游客们日复一日的期待中逐渐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在夜晚的园区里肆意游荡。
最先发现这个异样的是管理马戏团那边人偶的工作人员，在他某天晚上起夜之后却突然看到原本应该被自己好好放置在舞台后台的人偶竟然站在自己窗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脑袋。
这一下可让那名工作人员吓得不轻,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下床来到窗边看着站在外面的人偶。
那人偶被逮了个正着竟然也不心虚, 直接冲着工作人员伸出了手。
工作人员等了半天也不见它有什么恶意的动作, 于是拉着人偶一口气跑到了宿舍外面, 结果就看到了密密麻麻出来活动的人偶。
这下子可真让他惊掉了下巴, 全欢乐谷的人偶估计都在这里了。
工作人员觉得不对刚想跑去找秦溪和副园长商量，没想到一直被他拉着人偶突然开口说话，告诉他自己和这些人偶们都没有恶意，只是白天被傀儡线控制着工作累了晚上就出来玩一会。
这个人偶毕竟是工作人员最熟悉的一只, 相处久了自然有点感情。再加上这只人偶是青少年的外表, 更让工作人员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瞬间便心软了下来。
就因为这一次心软，差点让整个欢乐谷跟着这些人偶一起陪葬。
听到这里时林忍不住抿了抿唇，看向外面的视线中不免带上了几分遗憾。
“所以一开始其实是一个童话故事？”时林缩在秦溪的怀中，眼睛看着外面一片焦黑的大地突然有几分悲哀的感觉，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一种恍惚感。
秦溪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时林的脑袋，小声道：“也算是吧。”
突然诞生了自主生命的人偶和一直照看人偶的工作人员在夜晚中相遇，在一片漆黑的游乐场里起舞，听起来十分的浪漫，有一种电影的错觉。
但很可惜，这种被称为浪漫的相遇通常结局不会很美好。
秦溪顿了顿，继续道：“他一直瞒着其他人，自以为可以让人偶们更加愉快的玩耍，但他不知道人都是贪心的，哪怕是出现了自我意识的人偶也是一样。”
那些人偶们逐渐不满足于夜晚的行动，开始寻求更加自由的活动。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时间久了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能瞒得住的。
很快，人偶们会在晚上活过来的消息就在园区内不胫而走，惹来了非常多的八卦记者，让秦溪和副园长十分头疼。
也就是在这时候，秦溪和副园长的矛盾逐渐加大了。
时林疑惑地看了这个房间的布局一眼，突然注意到了不远处一个奇怪的装饰，忍不住戳了戳秦溪的胳膊，“那个东西是一直都在吗？”
顺着时林的视线看去，原本应该悬挂钟表的地方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偶，它的眼眶中并没有放置玻璃的眼珠，黑洞洞的眼眶里让人看着都觉得有些骇人。
时林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频频抬头去看那个人偶，却突然发现对方的动作似乎动了动。
“秦溪你看！”他拍了拍秦溪的胳膊，提醒对方快点抬头去看，“他刚才好像是动了一下，你看他的胳膊上好像是多了一个什么东西！”
秦溪抬眸看去，原本身上并没有什么其他东西的人偶胳膊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白色假发。
“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他好奇地看了看，瞪大眼睛注视着那个似乎还没注意到秦溪和时林已经察觉到它动作的人偶。
秦溪摇了摇头，伸手将时林从怀中放下来，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人偶身前一把将它拎了起来，“谁让你来的？”他晃了晃被拎在自己手中的人偶，成功让人偶忍受不住扒住了他的手指。
“别晃……”人偶小声地对着秦溪开口：“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
它小小的，样子也可爱，没有眼睛之后更是多了几分可怜。时林忍不住上前将它从秦溪手上解救下来放进自己的巴掌心，“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明显感受到时林的好说话，人偶打了个抖趁着秦溪还未发火赶紧开口道：“这个是副园长之前让我保存下来的，我想着他现在死了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办……就打算来找园长。”
人偶说着话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我真不是故意在时候来的！只是像我这种人偶进不去，好不容易等外面的火停了感觉到园长在这我就马上来了……”
他的声音很细，惹得时林心中一片柔软。
“那你现在是把这个东西给我们啦？”时林接过人偶递过来的假发，刚想再说什么就见对方突然变成了一堆碳状物，瞬间维持不了人形倒塌在时林手中。
他无措地看向秦溪，却发现对方根本毫无惊讶，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这是怎么了？”时林问道，他最终还是不忍心打算将人偶的灰烬收拢起来用布帛好好包裹着。
秦溪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个人偶……其实是副园长的。”
时林的眼睛一瞪，难以置信道：“是他？！”
他根本认不出来这竟然是那个变得疯疯癫癫的副园长，毕竟这个小人偶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
秦溪无奈地叹了口气，告诉了时林接下来的事情。
当初副园长对这些人偶的恨意还没有那么庞大的时候，为了迎合人偶欢乐谷的名头也跟秦溪一起为自己制作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偶。
但后来事情越来越多，他看着人偶都觉得恶心，所以一个人住在竹林里，也将这个自己亲手制作的人偶遗忘在了仓库。
后来那场大火其实与人偶们有些关系，它们晚上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之前那些进来的记者们留下来的一个非常古旧的油灯弄在了地上，大火点燃了窗帘席卷了整个欢乐谷。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溪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时林发现他并没有发现不对后才继续道：“人偶们的身体没有被大火毁灭，但它们的灵魂全都被烧死了，而我们这些人类的身体被烧毁了，灵魂则融入了人偶之中。”
说起来，这场大火中没有人是幸存者。
一方失去了身体，另一方失去了灵魂。
时林抿了抿唇，叹息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秦溪却没有时林想的这么多，他更多的是感慨副园长落到今天这一步是咎由自取。
“怎么说？”时林蹙眉看去，不明白秦溪这么说是为什么。
秦溪道：“他以为无人知晓，但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个说是被记者遗留下来的油灯其实是他的东西。”
不知道副园长是从哪里搞来了这个稀罕物，原本以为油灯点燃的火焰可以将所有人偶燃烧殆尽，却没想到他所找到的资料与油灯的作用完全相反。
人偶们并没有因此烧毁，反而是其他无辜的工作人员因此丧了命。
秦溪用尽了手段也只挽回了工作人员们的灵魂，将它们安置在了人偶之中。
察觉到秦溪现在说的才是实话，时林白了秦溪一眼伸手拧了拧他腰间的肉，“合着你之前还瞒着我？”
秦溪紧张地抿了抿唇，将时林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了下去，轻声哄道：“之前是我不对，你先松开别把自己的手弄疼了。”
时林这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松开掐住秦溪的手道：“这还差不多。”
他点着脑袋听秦溪继续说着之前未说完的事，竟然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在房间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外面的雪已经逐渐停了下来、太阳高悬，能听到冰雪融化的嘀嗒声。
“这也太快了。”时林嘟囔着，抬眸去看窗外的积雪。
秦溪站起身打开不远处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太阳叹息一声，突然道：“快要结束了。”
时林神色一动，下意识道：“副本吗？”
他走到秦溪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盯着那个太阳看，“这个……有什么不对劲么？”
秦溪摇了摇头，收回视线道：“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时林没有多问，只是突然想到下一次副本里秦溪的状态有些担忧，便将人拉到一旁小声道：“下次副本咱们真的要那样做吗？我还是担心会对你有影响。”
面对时林担忧的目光秦溪倒是非常高兴地笑了笑，柔声道：“不会有事的，你只需要将它当做一次旅行。”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捏了捏时林带着耳钉的耳垂。
被对方这个动作弄得有些痒，时林偏过头错过了秦溪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