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谭桢脑子里划过, 他现在已经无暇去关窗了,而是疾步下楼。

  那个地方是在楼下,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方位是挨着土地,绝对不是在楼上。

  谭桢呼出口气, 他下楼时放轻脚步, 手中的蜡烛因为走动,火光摇曳, 影影绰绰, 谭桢连呼吸都一并放轻了。

  他怕惊动了蜡烛, 也怕惊动了这别墅里的人。

  如果孟逢青真的如他梦里所见,那他现在多半已经被监管起来, 那女主人呢?

  那女主人在哪里?

  她在梦里极其的尖酸刻薄,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的儿子艰难求存。

  此时孟逢青被监管,那她现在在哪里?

  谭桢看着闭紧的大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

  他只能压下那股怪异, 在客厅摸索。

  客厅不是谭桢熟悉的地方,他只记得自己在这里给孟逢青熬过一次粥。

  但按照梦里的记忆, 客厅的方位是最接近的。

  谭桢四处摸索, 别墅里有储物间地下室是不稀奇的,他从前居住的家里也有地下室, 不过较为大型,下面设的是台球桌以及私人电影院。

  客厅的灯明明灭灭, 谭桢紧张得手指抽筋, 他揉揉了手指, 他现在和做贼没什么区别。

  平生第一次做贼, 心虚害怕是正常的。

  谭桢弯着腰, 在沙发和茶几处摸寻,他皱着眉,仔仔细细地端详。

  如果有机关,寻常人家是不会把它做得太隐蔽,毕竟地下室只是用来储物的空间。

  可是谭桢在沙发四周摸索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没有凸起的按钮,也没有摇晃的把手。

  他端着烛台,靠近墙壁。在墙壁上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

  难道他推测错了吗?

  谭桢苦恼地抿唇,唇色有些发白。

  脑袋像是有一把锤子在砸向他,谭桢发现时间越长,疼痛越剧烈。

  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孟逢青有生命危险吗?

  谭桢此时透过这点疼痛,窥见那么一点真相,孟逢青是这本书里的主角,他有生命危险,所以他就越痛,是不是代表着这个世界也随之岌岌可危?

  这些都是谭桢的猜测,他不敢去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还是会直接死掉。

  况且,谭桢有私心,这个世界太好了,他有关心自己的奶奶,有爱护他的兄长,有对他极好的同学,他不想死,也不想这个世界毁掉。

  而且孟逢青也太好了,那么好的孟逢青不应该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

  这虽然是小说世界,但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是鲜活存在的,是独立的个体。

  谭桢敲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一边思考还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了。

  能有什么地方呢?

  谭桢回想刚刚在露台看见的花地,又回想了一下梦境里开门既能看见后院的地方。

  谭桢慢慢地挪动步子,循着记忆,靠近离花地最近的那面墙,如果他猜得没错,只有这堵墙离花地最近。

  他抬手敲了敲墙壁,石头硬邦邦的,敲得他手指关节泛红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谭桢往后退一步,腰撞到柜台上摆放的老式台灯,这盏台灯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摆设,它看起来年老失修,发光的灯泡上布满了灰尘。

  谭桢的腰被撞得发麻,他弯腰看一眼,摸到上面的灰尘,食指并拢碾了碾,发现端倪。

  灯泡上是灰尘,但底座却干净如新,如果只是家中佣人偷懒,那也不应该偷懒到这种程度。

  谭桢眼睛微微亮起,他抿唇,试探地伸手,手指落在底座上,底座果然是松动的。

  心跳狂跳,他紧张快要当场晕过去了,手心一直冒汗,第一次扭动底座时手都软了,于是他又扭了第二次。

  第二次,底座被掰动了,转盘旋转,紧接着,他刚刚推测的那堵墙缓缓转动,出现一点缝隙,慢慢地,缝隙越来越大,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去。

  谭桢吐出一口浊气,望着深不见光的区域,犹如深渊,令人畏惧。

  他迟钝地感到害怕,也开始后悔自己单枪匹马地跑来,再怎么样也应该找个人陪着,或者提前吱个声。

  可是想了想,他又不能和别人解释自己的动机,好像也没什么用。

  谭桢端着烛台,深呼吸一口气,抬脚缓步朝那堵墙走去。

  他刚刚走进去,就嗅到一股血腥味,沿着石壁往里,是一条窄窄的通道,里面又散落的石子落下,谭桢被硌得脚底发痛。

  他龇牙咧嘴地倒抽气,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走进去。

  越走里,发现这些都开始和梦境里重叠,冷冷清清的,不过角落里多了一张床。

  谭桢顾不得那么多,疾步走进去。

  石床上躺着一个人,谭桢捧着灯凑近,灯光照亮孟逢青的半张脸。

  少年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石床上,他只穿薄薄的衬衣,手上扎着针,蜷缩着身子,手背上的针孔回着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

  谭桢打个寒颤,有些忐忑,他在这个时候险些以为孟逢青已经死了,如果不是脑子里的痛感没有消失,这个世界也没有如自己所想崩塌。

  谭桢放轻呼吸,食指微微靠向孟逢青的鼻子,感受到微妙的呼吸,他才终于松口气。

  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那具恍如尸体的身体突然睁开眼睛,他一把抓住谭桢的手腕,死死地攥住,眼睛冰冷如实箭,要将来人刺个对穿。

  谭桢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孟逢青的嘴巴,怕他出声。

  在捂住孟逢青嘴巴那瞬间,谭桢感觉他的体温,连嘴唇都是冷的,这么冷的天,在这样的地方,有遭受了怎样的非人对待。

  谭桢莫名有点想哭,眼睛发涩。

  孟逢青没有出声,他被谭桢捂住嘴巴,余留下一双眼睛,呆愣地看着谭桢。

  谭桢有点傻傻地看着他,眼眶泛红,好像受罪的人是他一样:“孟逢青……”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高高在上,应该很多人喜欢他,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人人都喜欢他,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谭桢的印象里,他应该是个风光衿贵的少年,而不应该落在这种地方,苟且度日。

  孟逢青看着他,一双眼睛在烛光的照耀下,如深渊坠进一枚星星。

  他没问谭桢怎么来的,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划过谭桢的眼角,抹去那滴眼泪,眼睛盯着谭桢:“带我走好不好?”

  孟逢青抿唇,一张脸苍白如纸,重复呢喃:“谭桢,带我走。”

  谭桢压下心里的酸涩,红着眼眶,囫囵地点头:“孟逢青,我带你走。”

  他把孟逢青扶起来,牵扯到孟逢青手背的留置针。

  下一秒,孟逢青便把它拔了,他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谭桢看了都心惊胆战。

  他连忙帮孟逢青按住血口,一边搀扶孟逢青起来。

  谭桢扶着孟逢青就要往原来的方向去,孟逢青扯着他,微微点头:“走这边。”

  他推动封闭的墙,推开便看见那一亩花地,一如梦境里。

  谭桢怔忡了一下,低下头,扶着孟逢青遁入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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