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逢青年纪小的那会儿,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受到来自身边人的恶意。

  他的母亲厌恶他,他的父亲曾喝醉酒用酒瓶划伤他,叱骂他是隔开他与挚爱的罪魁祸首。

  后来逐渐长大,他窥见人前光鲜亮丽的父母, 人后丑陋的面孔。

  他的母亲和父亲是属于富家千金与穷苦子弟, 母亲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唯独钟情于心有所属的贫穷家的父亲。

  父亲屈于权势被迫与母亲绑在一起, 母亲姜莱在婚后怀上了孟逢青, 却在怀胎八月发现父亲与前任藕断丝连。

  可惜那个时候孟逢青已经八个月了, 没法打掉,所以姜莱忍着气生下孟逢青。

  两人开始怨偶般的生活, 而其中的牺牲品便是孟逢青。

  姜莱性子偏激,唯我独尊,她接受不了丈夫出轨且不爱她的事实。

  在产后遭受到来自丈夫冷暴力后,她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几度轻生未果, 又遭前任登门威胁,亲眼目睹丈夫与前任恩爱有加。

  姜莱才知道怀孕期间, 孟父孟尚恩与小三来往颇盛。

  没能自杀成功, 姜莱性子冲,在产后三月目睹孟尚恩和小三在床情景, 一怒之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了孟尚恩。

  手刃丈夫后, 姜莱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完, 她还有大好人生, 她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千金, 她这一生应该顺风顺水,而不是进监狱里吃牢饭。

  所幸孟尚恩家里条件并不好,孟尚恩又是个亲情关系淡薄的人,自从考上大学后就再没有回过家里。

  所以一切处理起来都十分顺利,加上有姜家打掩护,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孟尚恩在外勾三搭四,卷款去国外的消息便在圈内流传。

  至此孟尚恩落下个抛妻弃子的罪名,而姜莱也时常被人笑称留不住男人。当然,更多是女人对女人的怜惜,本来姜莱在圈内名声不好,因为这事儿她在圈内同性之间反倒混得风生水起。

  谭桢其实并不是有意想揭露孟逢青的伤疤,他只是在给孟逢青上药时问一句,他早想知道其中缘由,但没想到这样曲折。

  他一边听一边瞪大双眼,连擦药的手都忘记动了。

  孟逢青接过他手中的药酒,自顾自地给自己擦上,一边瞧着谭桢不可置信的模样,一边弯眼讲到:“其实那段时间还好,不过后来大概是她太恨孟尚恩了,所以把那怨气全撒在我身上,她有时会饿我一顿,会打我,心情好会少打点。”

  谭桢听得泪眼汪汪,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对孟逢青的苦难只看见冰山一角,远远不知道他身上所受的痛。

  孟逢青微微垂眼,指尖染着凉丝丝的药酒,他有些迟疑地想。

  谭桢是在心疼他吗?

  或许是的。

  一如几年前,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陪着他枯坐一夜。

  那也是出于同情。

  有这点同情就够了,孟逢青想,他在奢望什么呢。

  只是他有些不可遏制地想到这点同情一点也不特殊,他只得到过这点东西,可是这么一点东西或许也会被分给其余的人,其他的人也会有。

  孟逢青第一次见到谭桢时,一度以为他是为他而来的,但后来他消失了,像是做了场梦。

  他凭着梦里的人跟他说句“好好活下来”,他开始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在他十八岁这年,梦中人来到他的世界。

  完全忘记了他。

  孟逢青一边嫌恶这点微妙的同情要与旁人分享,一边低贱地贪图这点情感。

  他恶劣地揭开自己的伤疤,试图博取谭桢更多的眼泪。

  他低敛下睫羽,嘴唇泛着白,低声道:“你见过的阿满,其实他并不是我的亲弟弟。”

  阿满姓姜,是姜莱从孤儿院抱来的,他是姜莱唯一做的一件称得上善事的善事。

  姜满有从胎里自带的血病,原生家庭因为病将他丢弃,于是姜莱救了他。

  姜莱把他带回家,把他安置在后院,独栋的阁楼。

  自此孟逢青的待遇更是一落千丈,他不能去学校,因为怕他乱说话,怕他说出姜莱的秘密,怕姜满因为他被其他人排挤,毕竟在外面孟逢青依旧是姜家的长子。

  孟逢青稍稍大一点才开始有自己的社交。

  谭桢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穿过去全给他们敲死。

  虽然那时候在梦里看见,但并没有完全把那小孩儿和孟逢青联系到一起。

  现在知道是真的,他此刻只恨自己穿书的时间点不对,应该穿到孟逢青的小时候,拯救他于水火,带他逃离这个鬼地方。

  谭桢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完全被颠覆了,按理说孟逢青应该是万人迷,人人喜欢他,但好像又不完全是这样。

  谭桢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因为他没有看完整本书,也不知道这本书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解释,这书的剧情不按常理发展,也怪他先入为主。

  谭桢继续听孟逢青温吞地说着他的经历。

  很明显的,姜莱喜欢姜满,她的一腔母爱终于有了承载体,她因为孟尚恩牵连孟逢青,孟尚恩死了,可她的怨气并没有得到消散,反而孟逢青的存在每次都在提醒她的狼狈不堪。

  姜满的血病罕见,国外有种治疗办法,就是长期不间断地供血,一点一点的,实现换血。

  姜莱很快为姜满物色好了血库,那人就是孟逢青。

  他俩的血型刚好匹配,于是孟逢青顺理成章地成了姜满的血库。

  他刚开始想跑,可他半大丁点的小孩儿能逃去哪里?

  他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然后被绑起来,婴儿手臂粗的针筒扎进他的手臂,一扎就是几年。

  他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未痊愈又添新。

  谭桢憋着泪,手抖地给他擦药,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抬手抹了抹,只断断续续地说:“孟同学,你受苦了。”

  他声音哽咽,颇有与孟逢青感同身受地模样。

  孟逢青的手指一颤,他低下眼睛,有些迟钝地摇头,想说自己不苦,想让谭桢别哭。

  可话到嘴边又顿住。

  他很恶劣地想让谭桢更心疼他一点,甚至想低声求求他让他多喜欢自己一点,多可怜可怜他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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