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导师全员到场。

  练习生在淘汰后再分组的十个小组,三公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汇报表演”,即导师审核录制即将开始。

  缺少了五十个人的偌大房间内,导师们在桌后坐成一排,练习生环绕在他们身边,但即使如此,从两百人到七十人的一步步转变,还是因为再无法和之前那么热闹,而让许多人感到了不习惯。

  毕竟上一轮淘汰的五十人之中,有不少类似孙虹的“综艺咖”和气氛组,为了争取自己的镜头非常努力,但最终能留下来的,只是足够幸运或足够努力的寥寥数人。

  “毕竟不是喜剧大赛,综艺节目选拔,而是选择偶像出道啊。”对此,霍弋是这么感叹的。

  他现在顾夜宁隔壁的《Lucky Friday》组,正抱着膝盖饶有兴致地看表演,神色轻松,跟闹着玩似的。

  同时齐继和林柏悦也在,顾夜宁的不少上一组的熟人们都被选进了这一组。

  此时《修身大衣》组已经表演完,顾夜宁一边拍手,一边把视线转向导师席位观察他们的反应,看起来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碍于摄像头,他虽然表情变化不大,但心里在微微摇头。

  《修身大衣》组表现得很一般,哪怕知道许多小组的歌还没练熟,但依旧在预期之下。

  这一组的道具如其名:脱大衣,披大衣,以及抱着大衣跳舞之类的动作都有,气氛原本应该是含情脉脉甚至缠绵悱恻的,但可能是当着太多的人不习惯表现,哪怕整组没有加一个新人,也还是透露着一股僵硬的生疏,更别提不稳定的歌声和时不时忘词后慌张的糊弄了。

  况且组内没有跳舞出色的大舞担,整齐度同样不佳。

  虽然在正式舞台,打光妆造下氛围立刻就会被烘托上来,但他们还是被PD沈廉和祝鸿导师认真批评了一顿。尤其是后者,几乎是狠狠地把每个人都打击了个遍,就差拍着桌子说“你们跳成这样直接淘汰吧”了。

  同理《Harder》组。

  组内原本的C位是黎昼,后来因为黎昼还是未成年人的缘故,又换成了贺天心。虽然这首歌的性感风味很适合贺天心演绎,但舞蹈部分并不简单,贺天心的舞蹈实力暂时撑不起C位。

  ——意思是从单纯舞蹈的角度来看,他认为黎昼来做会更好。

  “下面《第二颗纽扣》组上台。”

  工作人员喊了下一个上场小组的名字。

  顾夜宁站起身,谨慎地冲着导师的方向鞠了一躬,相比于他的态度,身边的明烨显得过于自由,甚至还抽空和冲他鼓掌的朋友们挥手致意,引来阵阵喝彩。

  “明烨是我们的王!”

  这群人《哈利波特》系列的确是看多了。

  顾夜宁装作没听见,他甚至有点代替明烨羞耻。

  地面上画着的白线,那是提示每个小组中心位置的所在。刚才有个组上台太紧张,没注意到中心位置,整个表演都严重偏台,不出意外被祝鸿骂得很惨。

  “夜宁。”沈廉叫了一声。

  在几个人上台后,沈廉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他身上,顾夜宁也注意到了。

  顾夜宁应了一声:“PD。”

  “现在外界对于你在这个组是有一些讨论的,想必你也知道。”沈廉慢慢地说,斟酌着委婉的措辞,“对于这些议论,我想问问你,现在的想法是怎样的?”

  顾夜宁说:“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现在已经是《第二颗纽扣》的一员,就会和我的组员们尽力做到最好。”

  “明烨呢?明烨怎么看?”沈廉又去看他身后的明烨。

  明烨笑着说:“PD,听说有个奇妙玄学。江湖传言,排名发布坐在顾夜宁隔壁的练习生在这一轮会和他争夺第一位,我是冲着夜宁的舞蹈教学,和未来站小圆台的机会来的!玄学万岁!”

  沈廉:“……”

  顾夜宁:“……”

  练习生们因为这段半真半假的回复笑出了声。

  沈廉想说什么,但最后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次转向了陈思燃的方向:“那么思燃呢?我听说你之前最想去的是《Harder》组?”

  陈思燃当然也不会公然表达怨气,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这毕竟是粉丝一票一票为他投出来的歌曲:“《第二颗纽扣》组有这么多优秀的组员,舞台表现力出色,夜宁还专门为我们组的表演做了修改,我相信我们会完成得很好。”

  又单独把顾夜宁拉出来提醒大家了一遍。

  ——意思是做得好另当别论,做不好都是顾夜宁的锅。

  对此,顾夜宁只装听不见,倒是练习生中议论纷纷,大家都会上网,大部分都知道现在陈思燃的代表emoji是“绿茶”。

  对此沈廉不置可否,倒是祝鸿开口了。他大病初愈,看起来还有点憔悴,嘴唇发白气色不佳,衬得他看起来心情更不好了。

  “陈思燃。”

  “祝鸿老师。”陈思燃客气地笑。

  “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委婉。”祝鸿说。

  人群中有谁“噗嗤”笑了出来,陈思燃装作没听见,在场所有人同样默契。

  “好了,那么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表演吧。”沈廉说。

  顾夜宁带的队伍,别的不说,舞蹈动作一向是整齐的。

  他很能因材施教,也耐得下心,譬如对于明烨这种基本没有舞蹈基础,但比较努力的练习生,他会自己带着跳,就像当初带着李湛一样。

  至于目前同组的白聪等三个主唱位的练习生,和前一组的谢逅处境类似,自己练习居多,但要求他们不要怕提问,一定要勤问勤求助,每次集体舞蹈的时候,再一点点带着抠细节,量角度。

  唯一发挥有些问题的是明烨,作为新加入的队员,他舞蹈方面倒是勉强跟上了大部队,但rap词说了一半忘了个精光。

  但他也不怯场,不记得就张嘴乱编,从头到尾表情不变,要不是听他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恐怕谁也看不出来他是在现场胡说八道。

  《第二颗纽扣》组表演结束,沈廉不去评价,反而转过身看向练习生群,问:“怎么样?”

  黎昼说:“我觉得……比我们组表演得好。”

  他并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尤其是在他隔壁的贺天心也跟着连连点头,一脸赞同,丝毫没有自己正在拉踩,甚至拉踩的对象还是自己组的自觉。

  但组内上位圈这么说了,其他练习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着沉默。

  卫南星说:“夜宁对所有事情都能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准备。”

  管风弦也说:“他很认真,哪怕在宿舍的时候,会用笔在本子上记录和分析很多东西,虽然没有看过,但应该都是和舞台相关的设计和想法。”

  盛繁挥手大声说:“做的特别棒!”

  齐继拍手鼓劲:“宁哥我看好你!”

  沈廉赞赏地点了点头。

  顾夜宁对这个程度的激烈夸奖有点不适应。

  他摸了摸隐约发烫的耳垂,解释说:“是这样的,我只是把一些舞蹈里细碎的部分进行了修改,比如说频繁的比心和把一条胳膊放在脑后的动作,副歌动作也有小小的变动。”

  全组看到歌前半段表白之前,单手背在脑后摆pose的耍帅定格,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廉左右看了看:“其他的我没什么好说,就是还要多练习,增加熟练度,不要紧张……其他导师们呢?”

  祝鸿说:“顾夜宁。”

  他话音刚落,不仅是顾夜宁,连带着明烨,以及在场许多体会过祝鸿“杠精”姿态的练习生,都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准备面对刁难。

  “你和我说一说,你把这只编舞原本的部分进行删减和修改的原因是什么。”祝鸿倒是没想象中那么无理取闹,但上来就提了个不好回答的大问题。

  这编舞也是和节目组合作的舞社老师们编的,顾夜宁一旦说话不够滴水不漏,很容易惹到专业人士。

  顾夜宁谨慎地将自己想说的意思换了个措辞:“原版舞蹈动作里有很多复杂的困难动作,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走位。”

  动作琐碎,走位花里胡哨,顾夜宁看过之后就能想象出,即使有舞蹈基础的人在表演的时候,也可能被冠上“乱七八糟”的头衔,如果再配上舞台背景和并不单调的服装,就会乱上加乱。

  “我们没有编舞老师那样的稳固基础,和出众的舞蹈水平,练习时间也比较短暂,没办法演绎出他们想要的那种效果,所以我和大家商量着删掉了一些手部和脚步细碎的动作,还有不容易记住的走位。”

  祝鸿说:“那你知道你和他们的舞蹈水平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吧?你确定自己做出的改变全是合适的?”

  顾夜宁:“……”

  他的目光不自觉看向明烨。

  ——你舅舅是不是哪里有点大病?

  好在同组的人,其他四个对此心知肚明并不在意,而祝鸿说不说这句话,陈思燃都对他存在竞争想法,不自觉勾心斗角。

  明烨抢在顾夜宁之前怼了回去:“这不是肯定的吗?他要是和我在一条水平线上,还怎么带我进步啊?”

  祝鸿:“我没问你。”

  明烨说:“哦,那关我什么事。”

  继二公之后,这对舅甥的关系一如既往的恶劣。

  幸亏祝鸿对顾夜宁许多莫名其妙的盘问,在正片都被删掉了,否则这位导师或许已经被无数粉丝连环艾特大声骂上热搜了。

  此举保护了祝鸿不被网暴,也不会让顾夜宁因为部分粉丝“辱骂前辈和导师”的行为损坏路人缘。

  身边的导师制止了祝鸿继续和明烨进行无意义并且针锋相对的对话的事态,所有人装作刚才的事完全没有发生,纷纷回到了座位上坐下。

  下一组进行表演的是《Lucky Friday》。

  这组暂定的C位是霍弋。

  卫南星是主唱1位置,副歌部分的背景音,和高音部分也是他来负责的。

  他们表演完毕后,明烨扭头问顾夜宁:“你觉得他们表演的怎么样?”

  顾夜宁说:“挺不错的。”

  迄今为止表现最好的一组。对每个人的定位都是准确的,成员配置也还不错,最大的问题是主唱部分全靠卫南星撑着,其他人都是舞台哑巴,但如果表现真的不行,节目组也会适当修音。

  他追问:“那你觉得之前三个最被看好,上位圈聚集的歌曲,舞蹈部分哪个更吸引你?”

  明烨:“……”

  是距离两年前多上了会儿大学吗?怎么突然一股“让我来考考你”的陌生。

  但他下了决心要努力成长,做出一点改变,所以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还是《Harder》。”

  顾夜宁说:“因为《Harder》副歌缓慢顶胯扭腰的部分?你觉得吸引人?”

  明烨有点不自然:“算,算是吧。”

  十七岁,正是不懂性感,硬是想要卖弄性感的年纪。

  毕竟刚才表演的时候,不少练习生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还有人少女怀春一般羞涩地捂住了眼睛。

  哪怕这个舞台完成度不高,甚至有好几个人忘词,大主舞位空缺。

  “之前我们开会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小清新一点的男团舞台”打不过“性感风”,这就是理由。”顾夜宁说,“同等条件下,视觉冲击力就差了不止一倍。”

  性感风的现场经久不衰,激烈舞蹈不遑多让的原因,就是因为冲击力,视觉和听觉刺激同时在线的情况下,小清新小可爱,尤其是男团的小清新小可爱就像是清汤寡水,心动的程度有但浅。

  “而且还有副歌部分的记忆点,相比之下《Lucky Friday》和《修身大衣》,一个舞蹈记忆点不足,一个目前冲击力不够。”

  明烨说:“你把其他组合的歌曲和舞蹈都分析过了?”

  顾夜宁说:“稍微做了点研究。”

  这是谦虚的说法,其实他秉持着知己知彼的想法,研究得很彻底。

  不仅是三公的歌曲,他寒假在家的时候,还分析过了各国男子偶像组合,尤其是近几年的现役团在粉丝中,尤其是内娱粉丝中走红的契机和各团最吸粉的歌曲。

  以及在例如youtube等不同视频网站上,他们的舞蹈版视频,以及练习室版本播放量最高的分别是什么,本来只是想着知己知彼,再顺带给每首歌设计一个plan B,却没想到恰好用上了。

  录制结束,练习生们回到各自的练习室继续练习。

  顾夜宁被沈廉在人群后单独叫住了。

  在人前没有多说,但摄像机关闭后,年长的PD还是对顾夜宁表现出了一丝担忧。

  他拍了拍顾夜宁的肩膀,冲站在原地,想等顾夜宁又有点不想显示出刻意的明烨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然后继续说:“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和摄像镜头,你不好说,我也不好问更深入。”

  顾夜宁说:“您问。”

  沈廉问:“……这首歌的词曲者,你认识吗?”

  顾夜宁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未尽之意:“是我应该认识,或者真的认识的人吗?”

  他记得《第二颗纽扣》词曲者这一栏的名字是“乌鱼”,这是个圈内还挺有名的新锐词作人,但很神秘。

  沈廉摆了摆手,温和地说:“我就是问问,既然你不清楚,那我们暂时不说这个话题。”他想了想,又继续说,“我听见外面很多讨论你这首歌的声音,说现场可能会不太吸引人,或者风格不是很多人想要的。”

  顾夜宁解释说:“是的,因为根据以往的选秀节目总结来看,《第二颗纽扣》这个类型的歌曲不太容易在三公的舞台上出彩,对练习生的人气加成也相对比较少。”

  沈廉若有所思:“所以你才会和节目组商量,想要修改你觉得不出彩的部分?”

  顾夜宁点了点头。

  “你的组员也都同意?”

  顾夜宁说:“我和他们开过会,分析过我修改舞蹈,给服装道具提意见的想法,大家都比较赞同。”

  就连陈思燃,也只是口头抱怨,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你和我再说说你的想法,我挺感兴趣的。”沈廉说。

  他对偶像圈子完全不了解,部分基本的常识是因为这个节目的邀请才临时恶补的,再加上一些耳濡目染的部分,但还是所致甚少,更别提那些关于舞台和粉丝的潜规则了。

  房间内的人群已经基本散尽了,没有什么工作人员会不识趣地打断PD沈廉的对话,因此及时不少人投来了疑惑探求的目光,却还是纷纷离开。

  顾夜宁说:“我认为,首先要确定的是我们想从三公得到什么。”

  “得到?”

  “意思就是……有些练习生,可能在意的是现场表演效果和能不能拿到全场第一的加票,有些练习生相比于加票,对想做一个惊艳舞台的欲望更强烈,也更希望三公舞台帮助自己稳固粉丝,提高竞争力,未来能够出道。”

  顾夜宁尽量使用沈廉能听懂的语言解释。

  三公分组后,大家所处境地不同,因此各怀心思。

  有些希望苟在高位次练习生多的组里,跟着博取一把关注度,拿到全场第一和加票。

  有些稳进决赛圈,没那么在意加票,更倾向于做一个惊艳的舞台,获得更高的关注度。

  还有些是为了靠这个舞台固粉,在未来的2pick和1pick阶段不至于排名下跌。

  当然,这都是阶段性的目标,其实最终目的都指向一个,就是尽可能爬到更高的位次上去。

  沈廉明白了:“那你呢?”

  顾夜宁说:“如果可以的话,所有的选项我都要。”

  沈廉问:“如果没做到呢?”

  顾夜宁习惯于考虑最坏的结果:“那就……继续努力。”

  无非是舞台不那么精彩,投票没能战胜其他组,而失败后的压力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毕竟人总是会心怀侥幸的。

  ——“万一顾夜宁不修改舞蹈,我们的舞台就能拿到现场票第一了呢?”

  因为不像是玩游戏一样可以存档,无法预知另外一种选择的结果,所以可以捏造。

  而拥有前世记忆的顾夜宁心里知道,如果真的随波逐流,那这个舞台会变成平平无奇的众多选秀中的一个,充其量成为未来新粉丝打卡“这是我爱豆的第一首自己的歌,好青涩”,博人一笑。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沈廉笑了,这次是充满鼓励的笑容。他捏了捏顾夜宁的肩膀,温声说:“那我就在台下等着你“不做选择,全部都要”的三公舞台。”

  顾夜宁回到练习室,被临时通知接下来要有一组小采访:《第二颗纽扣》组和《Harder》组是最先录制的两组。

  他和沈廉谈了此话,比组内所有人都稍晚了一步,匆匆抵达录影棚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是和之前两百人内投同样的棚。

  只不过现在背后没有了高得踮起脚才能够到的照片牌,取而代之的是摆放在灯光最亮处,一个摆在桌子上,不小的投票箱。

  不用周围相熟的练习生告知,顾夜宁立刻回忆起,这应当是那个要练习生形容自己抽签抽中的练习生像什么的采访,不出意外的话会放在某次淘汰环节的中间播放。

  “夜宁!”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勾住了顾夜宁的肩膀。顾夜宁不用扭头都知道这是谁,他一边望向正走进棚内的黎昼一边问贺天心:“刚才有工作人员告诉你们这次要录制的是什么了吗?”

  贺天心说:“就说是抽签选人,评价对方,抽中自己的话重新来一次。”

  “他们有说被抽中的练习生还能不能被抽到第二次吗?”顾夜宁又问。

  贺天心:“……”

  看表情,他完全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半晌才说:“这怎么操作?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容易,那个抽奖箱子里应该只有七十个人的名字吧?又不会只放了很多张想让他抽到的练习生的名字。”

  顾夜宁沉默了。

  他总觉得节目组做得出来,但目前的确只有一个箱子,不好替换,看起来像是没什么暗箱操作的样子。

  下一秒——

  “我抽到的是白聪。”黎昼取出了一张纸条。

  白聪就是顾夜宁现在在三公的新队友,是个性格熟悉起来有点人来疯的小帅哥,存在感不高,但实力不错,算是齐继的“大黑马”光芒笼罩下的小黑马之一。

  “你和白聪不熟对吧?”他们都听见工作人员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问。

  黎昼:“不啊?我们挺熟的,之前的二公都在《怎么办》组……”

  在场的两个组的练习生,和周围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见证了黎昼被用温和的语气要求把抽到的“白聪”的名字重新放回投票箱里,再来一次的荒唐要求。

  黎昼质疑了两次,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是被坚持要求重新抽选。

  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他在再三确定了“白聪的名字还会被抽到吧”,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才犹豫着将纸条重新放了回去。

  虽然只有一个箱子,但练习生抽签可以有无数次,黎昼又抽了一次,这次恰好抽中了齐继,这才没有被要求把名字放回去。

  “我懂了。”贺天心小声说,“意思就是,上位圈抽到中位圈的名字,没有上位圈抽到上位圈那么有看点。”

  “而且剪辑老师更难抉择要不要播出。”顾夜宁说。

  毕竟这种小花絮小互动小投票环节,时间有限,节目组虽然大概率会在播出后作为花絮放出全片,但正片里肯定要做筛选,不可能人人都放——上位圈与下位圈等的组合看点不足,不放会被上位圈粉丝攻击,有些练习生的“皇族”待遇会受影响,可放出来又没那么有意思。

  如果运气好,粉丝多,有话题度的练习生互选,或者是热门的cp,节目组就乐见其成了。

  “你猜如果你上去抽到我的名字,他们会不会特高兴?”贺天心问。

  顾夜宁无言推了他一把。

  黎昼在练习生们的等待中很快结束了采访,贺天心被喊了上去。

  他和黎昼一样,将手塞进箱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抽出来了一张写着“明烨”的纸条。

  “他怎么抽到我了?”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又莫名其妙出现在录影棚的明烨,双手插兜走了过来,注视着棚内的贺天心。

  节目组当然不会阻止让这种高人气练习生抽选到高人气练习生的局面。

  “形容明烨吗?”贺天心问。

  他思索了一下:“这孩子像很帅气的狼狗一样。但是看起来又像是那种看到人虽然会大叫着攻击,但饿的时候会和你说“你能把蜂蜜罐子递给我”吗的类型,所以这时候又像是一只捧着罐子挖蜂蜜的小熊。”

  现场的人:“……”

  前有管风弦,后有贺天心,你们上位圈说话都是这么难理解的吗?

  “那你知道在你的粉丝眼里,你的动物塑之一也是狼狗吗?”一个工作人员追问。

  贺天心说:“那我年纪比他大,是大狼狗,他就是小狼狗。”

  明烨暴躁出声:“喂你就比我大两岁别搞得和我爸一样!”

  贺天心:“不是说男生的毕生爱好就是做对方的爸爸吗?不过你放心,我对这种爱好兴趣不大。”

  摄像镜头森晚整理精准地转过来,落在了站在场外围观的顾夜宁和明烨身上。

  顾夜宁侧过头憋笑,明烨鼓着脸挥拳头,加上场地中央吐舌头的贺天心,和恰巧走进镜头准备过来找顾夜宁说话的黎昼,这画面立刻被大肆捕捉,一时间看点甚至超过了之前黎昼评价齐继的不咸不淡的诚恳陈辞。

  这种莫名其妙的画面持续了好一会儿,录制才继续进行。在全员录制完毕后,《Harder》组率先离开了现场,《Lucky Friday》组是下一个进场。

  此时明烨已经进录影棚了,顾夜宁转过身和卫南星,以及他身后的霍弋等人打了个招呼,顺带告诉齐继“黎昼刚才抽到你了”的消息。

  “明烨重新抽一次。”

  “明烨再重来一次。”

  “……再换一次吧。”

  眼见着明烨脸上的营业性假笑逐渐收敛,他再一次从箱子里抽出了纸条。

  明烨瞥了一眼:“哦……陈思燃。”

  这属于一个还可以,但也能再换一个的选择。

  但眼看着明烨已经快要不配合了,工作人员选择接受这个结果:“如果让你形容陈思燃的话,你会怎么形容?”

  明烨说:“大概是绿……咳,大概是气泡水吧。”

  好像在刚才,他一度有想要把“绿茶”这个观众给陈思燃的“爱称”说出口的倾向。

  “为什么是气泡水?”

  ——“为什么是气泡水?”卫南星靠近顾夜宁小声问。

  顾夜宁小声回答:“他的意思是是,摄像头一关,陈思燃就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像被疯狂摇晃的气泡水一样。”

  不是他瞎说,明烨自己曾经这么评价过陈思燃。那时候后者被同组练习生请教舞台到不耐烦,碍于摄像不能发作,摄像一关冷了脸转身走人。平日里看起来像是无色的气泡水一样,没有人在拍摄,脾气上来了的样子,仿佛被摇晃后一打开盖子就会冲出来、

  卫南星掩饰住一声低低的笑音。

  但是显然,连陈思燃自己都不太明白明烨说这个形容真实的意思,甚至他在和明烨交换上台的时候,还哥俩好地和明烨击掌交接,恢复了原本知心哥哥的美好形象。

  陈思燃采访结束后轮到了顾夜宁。

  摆放在面前的盒子,足有半个人高,上方挖出了一个供练习生把手伸进去摸索纸条的圆洞。顾夜宁随意地摸了一张出来,展开看了一眼。

  大概是天意吧。

  上辈子是卫南星,这辈子依旧是卫南星。

  “夜宁会怎么形容南星呢?”负责提问和对话的工作人员问他。

  上辈子,顾夜宁说卫南星像冬天,像是雪。那时候还没有他和卫南星渐行渐远的故事发生,而重新站在这里的顾夜宁,手里拿着写着对方名字的纸条,往外看去,就能看见站在人群后,正冲着自己微笑的卫南星。

  顾夜宁认真地想了想。

  他思考的时间有些长,但没有人打扰他,像是都很好奇他会怎么评价这个在外人看来,和他一起被称为“学霸组”,粉丝热爱舞“灵魂伴侣”,也确实在许多事情上能够飞快理解对方的意思,时常共脑的大学校友,毕业后再次重逢的,不算竹马的天降竹马。

  “他像是,冰凌。”

  顾夜宁说。

  是水,但又不是水,就像是卫南星本人。水明明无色无味,温和纯净,但作为冰凌的状态下尽显冰冷锐利,如果不小心被它的尖锐坚硬划伤,会有血涌出来,是混着冰渣子的血。并非负面的评价,但卫南星不是单纯的雪或者冬天能够形容的,有缩小范围后更接近的形容。

  但当着镜头,顾夜宁不会这么说。

  “看起来高冷而且孤傲的样子,实际上就和冰凌一样,融化掉,就是无色无味,人人都需要的水。”

  差不多的描述,但正过来和反过去说,意思截然不同。

  《第二颗纽扣》组的采访结束后,也离开了现场。轮到了《Lucky Friday》组的卫南星第一个进棚。

  他伸手摸出一张看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对镜头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纸:“算是缘分吧?你们觉得呢?”

  他抽到了顾夜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