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揽月映同尘>第55章

  谁知那一家三口就来的这般巧,人在咫尺,换谁也忍不住想去看一眼;前世的谢令月也经历过此种情境,若是不让他去,才是不可能。

  罢了,只有亲眼见过,才能做出最遵从本心的决定;之后不管这人是与陆家握手言和,还是剜掉附骨腐肉,都有他陪着。

  因而就是心疼他再多,也只能尊重他的决定。

  谢令月此时的状况根本不可能陪着他同去,且陆寒尘应该也不愿他陪着,大抵谁都不想爱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双手捧起他的脸:“我会一直等着哥哥,可是哥哥也要答应我,叫天玑暗中跟着你可好?”

  眸光纠缠,片刻后陆寒尘才微哑道:“好。”

  满目担忧看着人解下披风离开,谢令月想了想还是叫谢峰把天璇叫进来。

  “你与玉衡悄悄跟上天玑,不管督主做什么都要跟紧人;天黑之后,若是督主还不回来,就把人打晕了带回来。”

  天璇顾不得心里对“夫人”的好奇和怀疑了,直接后退一步;这是发生了何事,督主与“夫人”方才不是还情意绵绵,怎的忽然便出了院子,夫人还这般吩咐?

  打晕督主?

  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夫人”莫不是臆症了?

  谢令月紧紧盯着人,霎时气势勃发:“多余的不必想,今日督主心绪不定,只怕会出事;你们只管听我的,自有我为你们做主!”

  头一次直面“夫人”的气势,天璇明白事情怕是真如这位所言,既是为了督主,那就大逆不道一回;观方才是自家主子主动缠着这位亲近,想来他们不会有事。

  挠了挠头,还是为难道:“夫人···不是···公子?”

  ···这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位啊,天璇急死了。

  谢令月轻笑:“我虽是男子,却也是督主亲娶进府的瑾安郡主,如今我身份还是隐秘,稳妥起见,你们几个如常唤我夫人便是。”

  “是!”嘿笑一声又道:“可是督主命我与玉衡守着您的院子。”

  “这个不必担心,我马上便回屋里,不会出事,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

  好嘞,天璇也见识过谢家护卫的能耐,不再多言,利索退下。

  谢峰也过来半抱起主子回了屋子,谢令月照旧歇在靠窗的禅床上,仅放下纱幔。

  “你去找侍琴问一问,我之前交给她一个做了记号的檀木小盒子,可带来了,取来给我。”

  谢峰应下,转身出屋把煎好的药汤送进来,看着他服下,这才拿着药盏退下。

  不过片刻功夫便回转,手里正拿着谢令月要的盒子。

  “侍琴说主子交给她的时候极为郑重,怕您随时需要,这次上山也一并带着。”

  谢令月满意颔首,叫他先退下。

  再说陆寒尘这里,出了院子本来是想打发了跟着他的天玑,转念想起谢令月的叮嘱,犹豫一瞬,还是令他远远跟着。

  然后天玑就满头雾水看着他们督主先是定定站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忽然跃起;几个起落间便到了寺里最负盛名的那株千年银杏树旁,身形隐在附近一棵树上。

  不知道自家主子要做什么,天玑紧跟着隐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视线不离督主。

  又是片刻功夫,追过来的天璇与玉衡先发现了自家主子的身影,不敢惊动,也藏起身形;发现天玑的身影后,天璇悄悄与他对了暗语,便看到又一个被吓到的人。

  就说嘛,夫人也不知如何想的,这吩咐真是吓死人。

  三人都转头悄悄打量了眼自家主子,满身阴郁,眼神却空洞;互相对视,主子确实不对劲,看来是要听夫人的。

  更不敢掉以轻心。

  未时中,除了偶尔经过银杏树下的寺里小沙弥,终于来了真正的香客。

  天玑认出过来的三人正是给自家主子送上厚礼的陆恒夫妻,还有他们的独子陆清珏。

  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一家子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美满,夫妻俩男俊女俏,衣着华美,更添气质;陆清珏应是十六七的年岁,打眼便能看出是锦绣乡里养出来的贵公子,本就生的极好,面上更是无忧无虑的笑颜。

  说话时带笑便罢了,还时不时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抱怨,惹来陆恒色厉内荏的几次眼风警告;这时那少年便变本加厉摇晃母亲的胳膊,娇嗔“娘也管管爹,又瞪我”,然后那娇妻也真的装腔作势瞪一眼夫君,再相视而笑。

  任谁看了都得羡慕这一家的相处,他们之间的亲近是任何人都干扰不了的纯粹。

  只是···天玑三人同时偷觑一眼自家主子,督主难道是特意来看这一家子?

  为何,一个云州首富还不值得自家主子上心的···吧?

  此时陆寒尘根本察觉不到天玑几个的视线,凤眸怔怔盯着树下的一家人。

  看着那年过四旬的高大男子目光所及皆是娇妻,看着那还可用娇俏形容的夫人满眼爱意回视夫君,看着他们百般纵容那少年···

  “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娇俏的夫人满眼欢喜感叹:“果真如摩诘居士咏诵,多谢夫君,叫我与阿珏不虚此行。”

  陆恒满眼的宠溺:“只要烟儿与阿珏欢喜,便是送上再重的礼都值得。”

  一家三人在银杏树下逗留了约有一个时辰,陆寒尘便在树上看了一个时辰,最后怔怔目送一家人前往远处的大殿,才从树上跃下,仰首看向银杏树,凤眸里翻涌种种情绪与风暴。

  不过几息,身后有脚步声踏踩枯叶而来,以为是跟着自己的天玑,陆寒尘身形未动。

  “云州陆恒见过九千岁。”低沉清雅的声音传来。

  默然片刻,陆寒尘终是转身,见这人还维持着躬身拱手的姿势,喉间吞咽几下,平日里暗哑的声音低不可闻:“不必多礼。”

  陆恒站直,未言先恭谨而笑:“在下携内子与爱子来京都游玩,皇觉寺是最后一程,本不该惊扰九千岁,奈何内子与爱子实在向往这株千年银杏树,还请九千岁宽恕。”

  有点功夫在身的陆恒来树下不久便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当时不想扰了妻儿的雅兴,便未曾声张;离开后又觉不对,寺里只有九千岁陪同其夫人祈福,便折回来确认。

  还真是九千岁在此,忙上前赔罪,这位他可得罪不起。

  “本督既收了你的礼,便不会计较这些。”

  费力压下心间翻涌的思绪,陆寒尘姝滟的面上只余平淡:“本督亦听闻云州陆氏夫妻恩爱,更是对爱子百般娇宠,今日亲眼得见,也算一桩幸事。”

  第一次得见九千岁的陆恒愣怔一瞬,传言中杀人不眨眼阴狠无情的九千岁竟是这般的好相处么。

  抬眼更是心中暗赞,这人的相貌果然如传言那般,还真是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难怪那么多人揣测这位是靠着媚上换来的圣宠。

  心里赞叹,面上却是更加恭敬;多年的历练叫陆恒明白,这般的人才最是可怕;若没有远胜常人的手段,只这般的容貌就难以活下来,还是宫里那等吃人的地方。

  陆寒尘只觉心里更加窒息。

  若是狼崽子说的没错,这人就是自己的生父,如今却父子地位颠倒。

  还真是···摧心肝的讽刺啊···

  凝目远眺,声音幽幽:“本督有一疑惑,还请陆老板解惑。”

  不敢掉以轻心,陆恒声音发紧:“请九千岁示下。”

  “本督观陆老板应是年过四旬,尊夫人亦是如此年纪,怎的陆公子却是未弱冠之少年,可是陆老板还有长子不为世人知?”

  面上怔忪,陆恒不知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怎会忽然垂询他的家事,出于敬畏,谨慎应对。

  “就如九千岁听到的传言,在下珍爱内子,舍不得她多受生子之痛,因而只得阿珏这个独子。”

  二十几年过去,陆恒早忘了曾经丢失的长子;且他早换了府中下人,当年得了长子亦未曾在云州宣扬,如今怕是整个云州都无人记得此事,因而语气肯定。

  呵呵···陆寒尘凤眸结冰,转身肃杀而立,再不看身后之人一眼。

  等了片刻,不见这人说话,想来是不愿再与自己多言;陆恒悄然退下,虽是疑心了一瞬九千岁为何会有此一问,也只当他是因自己的年纪随意问一句罢了。

  比起大宣男子早早成婚生子,陆恒这个年纪,独子却只有十七岁,的确容易叫人好奇。

  被人这般问的多了,陆恒习以为常,再不多想。

  方才一瞬间这位九千岁身上肃杀满布,陆恒可不敢再多言,忙抽身而退。

  银杏树下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不时落下的枯叶提醒此间景象并未静止;否则树上的天玑三人都会怀疑,他们督主是不是被人点了穴不能动弹。

  可就是这般才更吓人。

  虽然不知督主与那陆恒说了什么,他们就是能确定督主此时不对劲,比起方才更添寂寥与悲怆。

  面面相觑,三人谁也不敢多言,安静如鸡隐在树上。

  玉衡暗暗在心里惋惜,若是夫人不曾受伤就好了;他们督主这般不对,也只有夫人能靠近劝说几句。

  换了其他人,谁靠近谁死。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听夫人的,之后打晕督主?

  反正他不敢!!

  正焦急间,就听到他们家主子低唤:“天玑,取几壶酒送来后山,任何人不得靠近。”

  话音落人已拔地而起,转瞬便看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