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揽月映同尘>第147章

  陆寒尘郑重起身,直接跪在青石地板上,感激而虔诚对着老爷子叩拜。

  难怪大宣士子最是敬重这位老爷子,不仅学识令人景仰,便是这看人做事都这般睿智,令人叹服;陆寒尘更是感激,上回他便发现了,老爷子看着他的时候并无那些世俗偏见;只因为阿月满心是自己,老爷子亦从容接受自己。

  听方才之言,想来阿月并未隐瞒老爷子自己伤到他之事,老爷子亦未曾怨怪自己半分;不,应是也有怨怪之意,不过是老爷子舍不得阿月为难与伤心,这才宽容待自己。

  这一回老爷子并未搀扶他起身,淡淡叫他起身后,语重心长又叮嘱一番:“督主该明白你与阿月最大的不同,你是自幼失诂,凭着自己的能耐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更多的是计较利害之道,因而行事更偏颇一些。”

  而阿月是高门勋贵嫡长子,还是谢家这般的位置;因为中山王谢达昌,大宣百姓当谢家人是战神敬仰,谢家人更不能行差踏错半步;阿月又是如今的魏国公谢楝唯一的嫡子,便是自小男扮女装长大,可该有的教导一分不少,行的是君子之道。

  那孩子肩负的太多,不只是谢家的安危与荣耀,还要顾及谢家人对大宣的情意···想也知道他做出那些筹谋经过几番挣扎,便是将来功成名就,只怕也会被大宣百姓戳着脊梁骨骂,老爷子如何不心疼。

  “既是督主承认对阿月真心,便也该设身处地想想阿月的为难与心思;你二人如今也算各为其主,真正的分道扬镳,阿月筹谋之事一时难以看到结果···可若是功成,你们若还想携手并肩,必将面临更多为难与抉择,督主不妨趁此问心,你能为你们的将来做些什么。”

  若是想不明白这些,即便是找到了阿月又如何,难道将来真正抉择时两人再伤情伤心一回?

  那时的伤只怕是更为痛彻心肺。

  陆寒尘怔怔点头,老爷子直接点到他与狼崽子的症结所在,虽则话不太客气,却是实情;惶恐多日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慰藉,看来老爷子还是支持他与狼崽子在一起的。

  之所以这般做,还不是因为老爷子看清了阿月待自己的真心···陆寒尘从昏迷醒来后第一次振奋起精神。

  “清阙多谢外祖父提点,必当铭记在心!”陆寒尘心甘情愿再拜。

  老爷子摆手:“阿月与我提过几句你的身世,也是个可怜孩子;你既跟着阿月叫我一声外祖父,便倚老卖老给你点建议,老头子自然喜欢看儿孙美满。”

  顿了顿又道:“过些日子,谢家人也该抵达云州,阿月已安排好一切···云州这边你便不必再插手,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怀疑;依老头子看,阿月怕是顾不及再来云州,下一次来必然是他功成时刻来接人;你若是还不甘心,可到落云山等几日,之后···便回京都去罢。”

  话已至此,陆寒尘亦不再多言,诚恳请老爷子珍重后出了书房;他离开后,崔家大爷进来欲言又止,父亲不是前一日还痛骂这厮伤了阿月么,怎的方才还提点和叮嘱这厮良多?

  老爷子怔怔看着茶盏,良久才叹息一声:“你当老头子愿意多事?难道上回你还没看清阿月的心意,再则还有昭昭所言的梅园之战阿月的行事。”

  恍然大悟的崔家大爷亦跟着叹息,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难堪破;罢了,老爷子说的对,谁愿意看着阿月那孩子孤独终老呢,顺其自然最好。

  而出了院子的陆寒尘被卫昭拦下,小少年狗狗眼中还有愤懑:“你不会真的哄骗住外祖父了罢,我告诉你陆寒尘,九哥既然选择与你断情,必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九哥之事,哪来的脸找九哥,还追到这里!”

  不欲与他多言,陆寒尘看向崔砚,姿态诚恳:“可否引谢一见我一面,或是我去落云山找他?”

  “督主猜测不错,谢一正在落云山,不若我带路?”崔砚依旧是清雅的姿态,并未对这人改变态度。

  卫昭跺脚:“砚表哥为何还对他这般客气,我最了解九哥,若不是这人做了过分之事,九哥怎会与他断情!”还要亲自带着这人去落云山,那可是九哥为谢家人准备的暂居之地,若是陆寒尘再有其他心思怎么办。

  果然还是个孩子,崔砚也愿意纵着这个新认下的表弟,唇角微扬:“昭昭还是个小少年,自然不懂情之一字的挣扎;这是你九哥与督主之间的事,我们无从置喙,还是由他们自己处置为好。”

  小少年不忿低头呢喃:“说的好像砚表哥你很懂似的,我还有卫兰陵,你可是还单身一人呢。”

  由着小少年抱怨,崔砚能理解卫昭为何这般气不过,实则就是崔砚自己也对这位九千岁生出颇多怨言;只要想想上回见到的表弟那般光风霁月,只是清淡站在一处便引人心折,如今面上却被伤到,极有可能留下疤痕,心中便止不住的惋惜。

  这事如今府里也只有老爷子与崔砚及其父知道,若是被卫昭得知此事,只怕更得气坏了,此刻怕是会与陆寒尘动手;梅园一战时卫昭因被卫兰陵保护不在当场,崔府众人更是远在云州不知情,还是卫昭后来问过谢峰几个,与崔府男子们学说,他九哥当时有多么孤勇及重情意,不顾自身安危保护陆寒尘。

  可在崔砚看来,不管陆寒尘对表弟做了什么事,一切只有表弟这个局中人有权做出抉择;他们这些亲人是心疼表弟,那也无权置喙那两人之间的事,更何况世间最说不清楚的便是感情之事。

  亲人们能做的,无非是平日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若表弟有需要时,便是舍了家族大义也当与他同进退,如此便足矣。

  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卫昭也不在吵闹,只是要跟着他们一同去落云山,他还是不放心,要亲眼盯着陆寒尘;崔府众人不过是九哥的外家,便待他若待九哥,想来九哥的父母也会待他如亲子;好不容易在异世有了亲人,卫昭不容任何人对他们不利,陆寒尘更不行。

  赶来崔府接人的卫兰陵正好遇到一行人要去落云山,便也同行;见卫昭嘟着嘴不高兴,本想先哄一哄小崽子,却见陆寒尘憔悴如斯,又有这人叫他同乘一车说话,便先给崔砚一个眼神,托付他先哄住小崽子,别气坏了。

  对于卫兰陵这个知己好友,陆寒尘无意隐瞒,在他问起时,说了自己对狼崽子的所作所为;越是听,卫兰陵的面瘫脸越是绷紧,第一回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眼前人。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九千岁么,做事竟是这般冲动;亏得这人之前还曾与自己炫耀过,谢令月待他的情意与真心;既是明知谢令月的心意,怎还会相信江越的挑衅之言,最后竟是伤了谢令月面容。

  此时卫兰陵竟与崔砚的想法诡异的相似,想起初见谢令月时的惊艳,还有因为卫昭曾对这人吃味;心中升起惋惜,那般风华绝滟之人,面上留下疤痕,真真是莫大的憾事。

  卫兰陵并不觉得男子面上留疤有什么,反倒觉得更有男子气魄,可若是谢令月面上留疤,总觉破坏了世间最美好之物。

  偏这道疤痕还是心爱之人亲手划下,谢令月心中该是百般滋味罢,难怪要与这人断情,还真是···不知该如何评说。

  本就不是个多事的性子,卫兰陵不予置评,只淡淡问:“寒尘与我说这些本意应是不在此,可是需要我派人与你一同寻人?”

  陆寒尘微微摇头,凤眸盯着手里的铜手炉,又有些嘶哑的嗓音飘渺:“出京时仓促,并未多准备银票,你帮本督准备三百万两银票,最多后日便要。”

  这家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卫兰陵并不担心这人不还这笔数额巨大的银子,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九千岁的家底;只是他如今在云州,一时之间抽掉这么多数额,只怕云州及附近州府卫氏商行的生意都会波及。

  想到此行是落云山,卫兰陵恍然,这人怕是想要将银子给谢令月的人;上回卫兰陵便察觉了落云山周围的布置,再结合陆寒尘此行,怕是也不放心谢家人将来在此的安危,想尽些心力。

  这一点还算有担当,不管他与谢令月是否断情,陆寒尘能想到为谢家人筹谋安危,卫兰陵很是激赏;这才是男子该有的情意与担当,总算这人还没有慌乱到失了理智。

  “虽则难一些,最晚后日晚间,银票定送来。”卫兰陵掷地有声,便是不说对陆寒尘想法的认同;只念着谢令月待卫昭的亲近,还有崔府众人对卫昭的毫无保留,他也当出一份力。

  “回京后你只需还我一半数额便是,其余的便当是我与昭昭的心意。”

  如今卫昭是魏国公养子,且他与昭昭已互通心意,那么卫国公夫妻将来便也算是卫兰陵的岳父岳母,这笔银子卫兰陵出得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