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揽月映同尘>第210章

  又三日,大宣首辅大人率领不少官员亲送雍帝陛下与荣嘉郡王至城外十里亭。

  终于看不到远去的队伍,首辅大人当先松了口气,总算是将瘟神送走了,也不知谢家是如何教导出这般难缠的人物;忽而又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怎就忘了,这位雍帝陛下可是自小离家,在山上的道观中长大,不曾接受过谢家的教导。

  难怪行事如此乖张,竟是毫不在意大宣与天下人议论;陆寒尘曾经是瑾安郡主的夫君来着,便是瑾安郡主在三年前便意外离世···他也算是雍帝的妹婿啊,这位竟是毫不避讳对天下宣告对曾经妹婿的情意,还要册立为皇后···

  近些日子,京都不知多少人私下非议这一点,就连首辅大人这些朝中官员也暗中唾弃雍帝罔顾伦理;然而···谢令月是雍朝的开国之君,天下人也只能私下议论几句,又能如何?

  不过首辅大人也佩服谢令月,虽则行事乖张,却也是有情有义;这些日子经常出入督主府,首辅大人自然也能看出陆寒尘亦钟情雍帝陛下;可雍帝却将所有非议兜到自己身上,还给天下人营造出一种是他强取豪夺陆寒尘的假象,硬是给陆寒尘争来封赏与声誉,可谓是用情至深,用心良苦。

  然而首辅大人还是存疑,陆寒尘是个阉人,如今是有绝世容颜,能引得谢令月心折,那等到色衰之后呢,雍帝陛下还能有这份情意?

  罢了,总之不是大宣与自己的事,又何必操心···首辅大人与其他官员交代几句,便轻松上了马车,还需回宫与陛下交差···

  远离京都的车队里,行驶在前面一些的华丽马车中,陆寒尘已换上绛红色道袍,正靠在同样换了墨色道袍的谢令月怀中,姿态随意,语调惬意。

  “送行的官员中,还真未看到江越,可我也看了跟随保护咱们的大宣将士,亦不曾发现身形与他相近的,阿月可是想错了。”

  谢令月莞尔:“湛霆与你我不同。”

  相对于陆寒尘的身无挂碍,谢令月对谢家的彻底掌控,江越无论何时都需要将江家的安稳放在首位;这也是他明明心悦崔砚,却也做不到彻底舍弃江越这个身份陪崔砚生活在雍朝,只能是想法子留在征西军中,再趁闲暇时悄悄来雍朝。

  江越是对杨崇武动了杀心,却绝不会被帝王与群臣察觉,更不会因此事牵扯他身后的两府,因而,这两日江越必然还留在京都,并且会高调出现在人前;至于他之后追来,杀完人之后再快速回京,自然也会想好法子让人以为他一直都在京都。

  宣帝既然敢与杨崇武设计伏击,那么杨崇武死在这场伏击中,宣帝也不好大张旗鼓追究;毕竟,雍帝陛下对大宣许出重礼,宣帝敢承认他在镇北关设下伏击么。

  便是吃了大亏,他也只能认下。

  “可是,阿月是如何发现江越想要刺杀杨崇武?”陆寒尘疑惑,其实那日宫宴出来后他就想问了;虽则杨崇武急于弄权,却也未曾针对江家与江越,且杨崇武确实也有领兵作战的一些能耐,江越为何非要置这人与死地,这并不像是他一贯的行事。

  指尖缠绕爱人的发丝,谢令月的姿态极为慵懒:“哥哥难道没有察觉杨崇武有取代李氏皇族之心?”

  陆寒尘骤然坐直,因此扯动谢令月指尖的发丝,忍不住轻嘶一声,却也顾不得疼痛,凤眸睁大:“杨崇武是陛下的亲舅父,便是不说这层关系,太后可是一手扶持他崛起的亲姐姐?!”

  这是陆寒尘怎么也想不到的理由,若没有当初的贵妃,便没有杨家的富贵荣华,更没有杨崇武如今的身份地位;再则,随着陆寒尘这个九千岁离开朝堂,还有杨崇武与陛下的血缘关系,难有人能掣肘这人;杨崇武超越江越的地位,甚至成为新的摄政九千岁也不无可能,又何必冒险取而代之,被天下人唾骂。

  将人再次搂在怀中,谢令月才淡淡道:“哥哥忘了,我说过杨崇武乃是屠户出身?”

  正是因为如此出身,即使随着贵妃得势杨家鸡犬升天,杨崇武的致命短板依旧存在;那就是他不曾有机会跟着大儒学习,也未曾学到真正的学识,注定了他没有远见卓识;也正是如此经历,升迁之路来得太过容易,这人更加自大狂妄。

  视伦理道德于无物,才会理所当然觉得他亦可取而代之;恰好帝王少年,最信任依赖的便是母族,恰好杨崇武如今手握镇北军;已经尝过了权势的好处,又是最接近权势顶峰的时机,为何不试一试自己登上那至高之位。

  至高之位的诱惑,又有几个人能经得住。

  杨崇武难道想不到他取代李氏皇族之后会被文武百官围攻,会被天下人唾骂么,谢令月相信这人能想到这一节;然而还是他的短板决定他只以为武力便可摆平一切,更何况还有谢令月这个雍帝的现成例子···

  想要取而代之的心思,杨崇武只会更迫切。

  陆寒尘乍舌,原来竟是如此么;只是···凤眸上下打量自己依靠之人,便是有三年征战漠北,又建立雍朝治国的经历,可狼崽子未免将人心看的太过清楚,也···太过真实可怕。

  “哥哥莫要这样看我,不只我想到了,江越不也是想到了此节,才会对杨崇武动了杀心?”

  即便江越看的没有谢令月看的透彻,可那人是谁;大宣真正的皇亲国戚,一腔报国心···便是只有怀疑,也会将可能产生的危险提前扼杀;更何况那日太和殿之乱中,江越已确认帝王就是个白眼狼,他难道能坐视帝王扶持杨家,彻底打压江家么。

  权力更迭之间,多少家族遭遇的都是灭门之祸,江越也有私心,要庇佑江家一直以来的声望与地位。

  杨家真正能顶用的也只有杨崇武一人,杀了杨崇武,便是帝王想给杨家多少恩宠,也不过是表面繁华,再不能威胁江家的地位;因而,谢令月笃定,江越必然也察觉了帝王与杨崇武此次的合谋,才会利用此次机会杀了杨崇武···

  陆寒尘一时无言,他在权力中心游走这么些年,自然知晓谢令月所说才是真的,只是心中还有后怕:“照你这般说法,若我当年也有真正的弄权之心,只怕江越也会对我动手!”

  “湛霆并非真正的武夫,他的心思敏锐的很。”谢令月颔首赞同,三年前初见江越时,他便能看个八九不离十,江越与他极为相似;因而他们能成为挚友,却不会生出情意。

  谢令月自己心机深沉,绝不会钟情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大抵江越也是察觉到了他的真正心思,才会在两年前痛快停下追逐谢令月的行径。

  “哥哥可知,我原本也准备取了杨崇武的性命,以报当日他在太和殿欲羞辱你之仇;察觉到江越的心思之后,便觉得再好不过,我们顺水推舟便好。”

  坐收渔利,或是到时推波助澜,难道不是更省心?

  陆寒尘却不信:“既然你能发现江越的心思,难道他便不能发现你也欲杀了杨崇武?”

  如此,江越难道还会来冒险?为何不能是与狼崽子一般的心思,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谢令月轻笑:“我如今是帝王,江越会相信谢令月的行事,却不会赌一个帝王的心思。”

  得,陆寒尘明白了;若是谢令月还是以前的谢令月,必然会杀了杨崇武为爱人泄愤;可他如今还是雍帝陛下,所思所想便与以前不同,所顾虑的也有很多;更多的人会相信,为了两国邦交,雍帝陛下不会行差踏错半步。

  “你倒是将人心算计的清楚,竟是连自己也算计进去。”陆寒尘慨叹一声,与狼崽子比,他游走在权力中心十几年,倒好似只靠了运气,头脑与心机竟是半点比不上眼前人。

  头枕在爱人肩上轻蹭,谢令月好笑:“三年前便告知过哥哥,我有八百个心眼子,哥哥当我说笑呢;再则,不提这些了,倒是有一件事需要哥哥知晓。”

  嗯?陆寒尘不解转头,还有什么事需要狼崽子如此正经告知自己?

  “哥哥可还记得云州陆家?”谢令月缓缓道来。

  当初告知陆寒尘身世之后,便到了云州;他曾说过,碍于孝道陆寒尘不好对陆家如何,且他也舍不得爱人为难;但谢令月也一直耿耿于怀,便叫谢一针对陆家;之后同尘楼在大宣崛起,又刻意针对陆家的生意围追堵截。

  到现在,陆家早不是云州首富的风光;陆恒因为生意的节节败落,再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且殚精竭虑挽回颓势,不过三年的时光便衰老不少,还落了满身病痛;而其夫人柳氏,因为娘家万柳山庄被谢一暗中拔除,又有陆恒的逐渐冷落,从争吵到如今的终日郁郁。

  现在的陆家已搬出了规模盛大的陆府,蜗居在云州一处两进院落中;虽不比从前风光,却也算稍微富足,只不过当年的恩爱夫妻彻底反目。

  谢令月此时问起,是想征求爱人的意见,还要不要继续惩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