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红色满月会提高狼族的兴致不是谣言,昨晚可以说是凌故月今年最好的一次体验,就连萧谨都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比往常都要卖力。

  今天睁开眼旁边的位置不再是空的,萧谨还在旁边,凌故月看了他一会,然后用手指轻蹭萧谨高挺的鼻梁。

  “醒了?”

  萧谨睁开眼,把凌故月吓了一跳,他刚要把手收回,萧谨就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轻轻一吻。

  “昨晚表现不错,”萧谨夸赞道,“我很满意。”

  凌故月微微一怔,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你怎么样?还好吗?”萧谨问。

  “哦,还好,”凌故月这才回过神,“我身体没那么脆弱。”

  “那就好,我去准备早餐,你等会下来吃。”

  “好。”

  其实萧谨很好哄,只要顺着他来,把他伺候开心了,他就能对你有几分好脸色。

  凌故月刚打算再眯一会,一只乌鸦就从窗户飞了进来,还在屋子里面盘旋了两圈,凌故月立马坐起身,他警惕地盯着它,而乌鸦只是把嘴里的信件松开,就飞了出去。

  乌鸦没受到邀请一般不会主动飞到屋子里面,更不会在屋子里面到处乱飞,这明显是挑衅的行为,说明它不是自己人派来的。

  凌故月捡起地上的信件,信封像往常一样写着他的编号07832,但字迹是刻意模仿的。

  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里面的字是打印的。

  [为了活命主动躺在人类身下,真是下贱。]

  凌故月只是冷笑,然后拿出打火机把信件烧了,当做无事发生去更衣洗漱。

  他在犬族长大,对犬族来说不同品种的小狗也可以相爱结合孕育后代,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没有种族高低贵贱之分这种观念,所以这种文字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会觉得对方愚昧。

  那么是谁送来的呢?林霜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调动鸦族给他干活。

  他还没思考出一个结果,萧谨就喊他下楼吃饭了,他整理好心情笑脸盈盈地下楼,看到林霜的那一刻笑容又垮了下来。

  “早啊,故月。”林霜微微一笑,还挺温柔。

  凌故月没理他,在萧谨旁边拉开椅子坐下,自顾自地吃起来。

  “萧哥平时很疼你吧?真是把你惯坏了,”林霜虽然语气温柔,但说的话阴阳怪气的,“我看其他小狗都是等主人发令了才动筷的,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吃上了。”

  “我以前是等他的,但他公司忙,经常等到饭菜凉了才回家,他就让我不要等他了。”凌故月淡淡地说。

  “哦,他和我谈的时候也这样,总是去参加比赛没空陪我吃饭,我只能自己吃了。”

  萧谨筷子一顿,终于忍不住开口:“林霜,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那邱靖羽会陪你吃饭吗?”凌故月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这话一出来,萧谨和林霜都安静了,林霜眼里闪过慌张,萧谨则是面露尴尬。

  “我听说他们红狼族的饮食比较奇怪,你吃得惯吗?”凌故月继续问。

  “你……”林霜一时无语,“怎么突然提这个?”

  “是你先提以前的。”

  “够了,”萧谨开口打断他们,没好气地说,“你两都消停点吧。”

  凌故月识趣地闭上嘴,而林霜握着筷子的手都在发抖。

  早饭过后,凌故月同往常一样给萧谨打领带,帮他检查西装上有没有问题,然后把他送出家门,看着他的车子开远才回到家里。

  凌故月思考着今天要去哪跑十公里,林霜就走到他面前,打断他的思绪。

  “昨晚你叫得可真好听啊,”林霜嘲讽地说。

  “偷听别人不好吧。”

  “你们犬族还真是一点尊严也没有。”

  凌故月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道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为什么那么讨厌犬族?人类和犬族一直都是合作或陪伴的关系,就算不喜欢狗也不至于到厌恶的地步吧。”

  林霜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像触发了什么雷点,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行,我告诉你,我曾经养了两年的狗,在红色满月这一天发狂,把我那还在襁褓中的弟弟咬死了,我父母要求把那条狗处死,周围的人却谴责我们太狠心,犬族长老还质疑我们是不是平时对他不好,最后那条狗只是判了十年,我妈精神失常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我爸受不了我妈整日疯疯癫癫也离婚了,我的家散了,亲戚都怪我当初为什么要捡那条狗回来,我为了给我妈支付医疗费用才去跪舔邱靖羽,我真的没脸再找萧谨要钱了,你说这一切是我的错吗?”

  凌故月沉默半晌,最后只能挤出一个有气无力的“……抱歉。”

  “你恨狼族战争毁了你的家,我也无法释怀犬族带给我们一家的伤害,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能理解。”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其实是一类人。

  林霜为了给妈妈治病去巴结邱靖羽,凌故月为了给自己疗伤装作犬族讨好萧谨,有什么不同呢?

  林霜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红色满月还有三天,你消失一段时间吧,对谁都好。”

  凌故月摇摇头没答应,默默地转身就走了。

  他肯定是要走的,只是不想让林霜给萧谨透露风声,他甚至都不想和萧谨道别,而是悄悄离开,毕竟主动道别狼族的身份就暴露了,他希望在萧谨的印象里自己永远都是一只听话的小狗,而不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还满口谎言的怪物。

  -

  凌故月在外面跑了十公里,然后去到魏鸣秋的医院,给自己打体质加强针。

  魏鸣秋捏了捏凌故月的肌肉,再仔细看了一遍体质检测报告,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吸收得很好,体质已经回归到一般狼族的水平了。”

  凌故月捏紧拳头,看着自己手臂冒起的青筋,微微蹙眉。

  “光是数据漂亮可不行,还是实战才能看出效果。”凌故月认真地说。

  “人类领地哪有条件给你实战演练啊?普通的拳馆健身房你几拳下去人家都要停业整改了,回狼族再跟你队友练吧。”

  “加强针是最后一支了吗?”

  “是,按你的需求调货的,这玩意进货多了我也用不上。”

  魏鸣秋打开桌子底下的保险柜,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是一个形状怪异的针管和两瓶红色的药剂。

  药剂和生理盐水融合的那一刻,就好像是新鲜的血液,凌故月盯着这股红色液体缓缓打进自己的手臂,药剂刚推完,半边身子就没有知觉了。

  魏鸣秋把他的椅子往后放低,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先睡一觉吧,副作用过了我会叫你起来的。”

  凌故月听话地闭上眼睛,药物作用让他很快进入睡眠。

  “队长,我不想死啊……我妹妹才三岁,爸妈都不在了,我死了她怎么办啊……”

  少年的双手沾满血迹和泥土,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甚至看不清他的五官,他紧紧地抓着凌故月的手腕,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松开手就会走向死亡。

  “别急啊,医疗团队马上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凌故月紧握着他的手坐在他床边,轻声安抚道。

  而他不敢告诉眼前这个少年,医疗物资已经用完了,短时间内根本补不上,就意味着这个少年很有可能死于伤口感染,而凌故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好痛,好痛啊……”少年因为骨折和烧伤的疼痛留下泪水,“止痛药……”

  “对不起,我们一点药都不剩了,”凌故月紧握他的手,声音都在发抖,“对不起……”

  少年只撑到了第三天,他每晚都在痛苦的挣扎,离开的时候死不瞑目,身上缠着的纱布都是血水,浑身泛着臭味,走得十分不体面,当时他才二十岁。

  可能是大脑会刻意回避痛苦,凌故月已经不记得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了,可是他的惨状又很清晰的印在他的记忆里,毕竟那是他送走的第一个战友。

  后面伤亡越来越多,他渐渐对这些事麻木了,好像战争还没结束他的眼泪就已经用完,后面再有战友牺牲,他也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他们,给不出半分情绪了。

  后来他们都说,队长是个怪物,杀敌不眨眼,心狠手辣,战友死了也不会难过。

  凌故月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见担忧的魏鸣秋,他才把自己拉回现实。

  “你梦见什么了?怎么哭了?”魏鸣秋担心地问。

  “……哭?”

  凌故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是有些湿润。

  也是,这种事怎么会不难过呢?他要真是个没感情的怪物就好了。

  “梦见我死去的战友了,”凌故月坐起身,语气平平,“他们可能还在恨我吧。”

  魏鸣秋沉默了一会,随后缓缓开口,却没几分底气:“怎么会恨呢?你已经尽力了。”

  “哪一个人不尽力啊,”凌故月自嘲地笑了,“我觉得我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他们会来找我一一算账。”

  “死后的事死后再说吧,这次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妹妹订婚了,就等着你打完仗回来再出嫁呢。”

  “我尽力。”

  魏鸣秋叹了口气,交代道:“你的那些武器我已经打包好送去第七基地了,到时候你直接过去认领就行,我还给你备了一个小药箱,都是打仗用得上的应急药,你们首领邀请我过去做医疗指导,我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我能去盯着也比较放心。”

  凌故月轻笑道:“你就像个老妈子一样。”

  “可不是嘛,这五年我跟你妈差不多了,”魏鸣秋笑了笑,“你要回家见一见你的家人吗?”

  “……不回了,只会让他们担忧,要是能活下来,我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