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月,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邱靖羽引过来啊。”林霜慌张道。

  “我?引他过来?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凌故月自嘲地笑了笑。

  “那只乌鸦不就是你们交流的渠道吗?他给你送过几次信了,狼族就是喜欢雇佣乌鸦通风报信。”

  “凌故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萧谨没好气地说。

  凌故月叹了口气,随后无奈地说:“林霜,我对红狼族的恨,不比你对犬族的恨少,你认为我会为了这点小情小爱勾搭我的世仇?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林霜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懂该怎么回应,他低下头,靠在萧谨的后背上。

  凌故月接着说:“我知道,你是在害怕我,你恨不得我下一秒消失,不然你都睡不了一天安稳觉,只要我在你眼前晃悠一天,你的恐惧就增加几分,对吧?”

  “萧哥……”

  萧谨转身抱住林霜,回头瞪了凌故月一眼:“够了,这么刺激他有意思吗?”

  “还有三个小时,月亮就要出来了,萧谨,我把选择交给你,”凌故月看着萧谨,眼神坚定,“要么把林霜送去其他安全的地方,要么让我离开,但是我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来。”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只有这两个选择。”

  “我是你的主人,你想走就能走吗?”

  “当然,我们的契约从本质上就是无效的。”

  “什么意思?”

  凌故月懒得和他废话那么多,直接问:“选吧。”

  林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萧谨:“哥,要不我走吧?”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能转移去哪啊?更何况邱靖羽还盯着你,你今天就在这待着。”

  “哦,意思是让我走对吧?”凌故月淡淡地说。

  萧谨松开抱着林霜的手,走到凌故月面前,脸色黑得可怕。

  “只有两个选择?”萧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有一个。”

  “什……”

  凌故月还没问出来,萧谨就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向地下室的方向。

  “萧谨!你疯了?”凌故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把我关在下面吗?”

  萧谨没有回答,一脚踹开地下室的门,里面的灰尘和霉气扑面而来,凌故月干咳了两声,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楼梯心里发毛。

  萧谨冷言道:“你在这待一晚上,就算你再怎么发狂也伤不到人。”

  “萧谨你……”凌故月顿了一下,气愤让他呼吸都不顺畅,“你忘了这底下……”

  “我记得,我都记得,”萧谨打断了他,语气听得出有几分难受,“我妈妈发病的时候,我爸也是把她关在下面任由她折腾,虽然很残忍,但也好过出去伤人被判刑,你不过就坚持一个晚上,忍忍吧。”

  “萧谨,我不会发狂的,你信我好吗?”

  “这种事谁也无法保证,林霜就是太信任他养的狗才发生那种悲剧,今天我不希望有人在我家里受伤,请你理解我。”

  “萧谨,信我,我真的不会发狂。”凌故月握住萧谨的手,一脸真挚。

  看着凌故月恳求的眼神,萧谨难免会心软,他撇过头,不去看凌故月的眼神,问道:“是你自己走下去,还是我推你下去?”

  凌故月心里一咯噔,他觉得再怎么样萧谨也不会把他从三米多长的楼梯上推下去,就算他是狼族,在这滚一遭也要几分钟才能缓过来。

  “我是不会走下去的,你推我吧。”凌故月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还在赌,赌萧谨不会那么心狠。

  “在我还有耐心之前,自己走下去。”萧谨态度很坚定。

  凌故月没说话,他就站在地下室入口的边缘,只要推他一下他就能顺着楼梯滚下去。

  “凌故月!”萧谨有些气恼,他不知道为什么凌故月变得那么不听话。

  “萧谨,我不是怪物。”

  至少在萧谨这里,凌故月没杀过人,手上没沾过别人的鲜血,也没有毁坏别人的房屋,这五年他确实不是个怪物。

  “转身,走下去,”萧谨命令道,“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主人了。”

  凌故月沉默了一会,随后突然笑了,笑得很淡然。

  “好,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各自安好。”

  萧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几分,他第一次对凌故月感到寒心,他甚至觉得眼前的这只小狗变得很陌生。

  “我去收拾东西。”

  凌故月和萧谨擦身而过,他感觉眼眶有点发热,一时间说不出是为什么难过。

  突然,萧谨抓住凌故月的胳膊,把他拉回原位,凌故月刚想说什么,萧谨就猛地推了一把他的胸口,他毫无防备,脚下一个踉跄就往后跌去。

  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木质楼梯上磕得很响,疼痛席卷了全身,最后他顺着惯性撞到了楼梯口的柜子,后脑勺一阵剧痛,柜子上的物件也砸到了他身上。

  凌故月趴在地上,身上压着一堆书籍,他费力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萧谨蹲在入口缓缓地关上了门。

  “萧谨……”凌故月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快要咬断,“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萧谨给门上了两道锁,他心脏难受得要命,感觉快要窒息。

  一定是因为红色满月,魏鸣秋说过红色满月会影响犬族的性格和脾气,只要过了今天,以往的凌故月就能回来了,这也是为了他好。

  萧谨在心里默念,又好像是在自我安慰,他听到地下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忍心再听下去,起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这样也好,好过他像妈妈一样,被警察按在地上铐上手铐、头发凌乱地被拖上车,至少他的狼狈都被关在这间地下室里,至少他不用在大众面前失去尊严,至少第二天早上萧谨可以抱抱他安慰他,而不是让他坐在冰冷的审讯室里接受审问。

  凌故月废了很大的劲才爬起来,手臂和胳膊都青了好几处,他在这里都只敢轻轻地呼吸,这个灰尘和霉菌遍布的地方,若是呼吸道稍微脆弱一点的人在这呆一晚第二天得进医院,严重点还会落下病根,他没想到萧谨会这么狠心,真把他推下去。

  这里是萧谨妈妈的禁闭室,也是她去世的地方,据萧谨说,他妈妈在生下他不久后精神渐渐出了问题,会间接性地发疯,严重的时候他父亲就会把她关在这里,在她三十六岁生日这天,她又被关在了这个地方,因为过度应激弄倒了柜子,被压在地上几个小时直到断气,地上的木地板都是她挣扎的抓痕。

  本来该用水泥浇灌起来的地方,萧谨却二次利用了起来,不愧是亲父子。

  这里只有一个排气扇通风透气,还有一盏微弱的灯光,若不是凌故月夜视能力超群,他都看不清屋内的布局。

  而最大的一面墙壁上,是一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画。

  “救救我!”

  “我没有疯。”

  “为什么都不信我?”

  “你们都去死吧!”

  而上面的画,有的是女人和小孩和睦相处的画面,有的是面目狰狞的恶魔,墙上还有指甲留下的抓痕。

  这是他妈妈被关在这里的日日夜夜留下的“杰作”。

  凌故月越看越觉得心慌,同时也心寒,萧谨肯定知道他妈妈在这里经历过这些痛苦,而他还是选择让凌故月也经历同样的事,甚至理由都一样——阻止他发狂伤及无辜。

  萧谨是怕他伤及无辜吗?也可能是怕他惹出一堆麻烦事,怕他闹太大上新闻给他和他公司带来负面影响,毕竟萧谨就是这种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可以捂住任何人的嘴,不管用什么手段。

  凌故月靠着墙跌坐下来,看着眼前狭窄的楼梯,觉得有几分压抑,他无奈地笑了笑,这时候居然不觉得难过了,只剩寒心。

  即使同床共枕五年,萧谨还是对凌故月设有防线,他的不信任就像是一把尖刀捅进凌故月的心脏,疼痛得快要窒息。

  他的战友可以把背后交给他,也很信任他的指令,即使有些战友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也会舍命去救他,所以他想不明白,共同生活了五年的伴侣为什么会这么对他?

  他突然想起犬族的老师跟他说过的话:狗一旦认了主会舍命保护自己的主人,可人类在危机时刻不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狗。

  他没有奢求过萧谨爱他,没想过上位变成恋人,但他觉得他至少是能得到萧谨的信任和保护的,但今天萧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打他的脸,连这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扯了下来,对萧谨而言他就是一个泄欲工具罢了,没有爱、没有信任、没有亲情。

  凌故月抱着膝盖发愣许久,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几个小时居然是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他以为能像往常一样陪萧谨吃晚饭,给他按揉肩膀,等他入睡了再悄悄离开,这居然都成了奢望。

  “萧哥,我们把他关在底下不好吧?现在吃晚饭了,要不让他上来跟我们一起吃?”林霜担忧地问。

  林霜并没有对萧谨这个处理方式感到满意,他觉得要么让凌故月出门找个有吃有喝的地方待两天,要么紧紧跟着萧谨让他保护自己,要么彻底把凌故月赶走,现在把狗关在地下室自己在上面大鱼大肉多少有点心里不舒服,他是害怕被凌故月咬死,但也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虐待他,毕竟他也被邱靖羽关过几次地牢,那滋味不好受。

  “他饿一顿没事的。”萧谨语气很冷,但内心有一丝动摇。

  “你这算虐待他了。”

  萧谨拿叉子的手一顿,低下头,声音有点沉闷:“总好过他发狂伤人。”

  “其实他会不会发狂也说不准吧,”林霜无奈地笑了笑,“也许只有我倒霉呢?”

  “林霜,我也是养他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经历红色满月,我不敢赌。”

  “也是,提防点是好事,免得像我家一样。”林霜叹了口气,

  “别提这些了,多吃点。”萧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他给林霜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狼嚎,声音穿透力极强,穿过了墙壁侵入人们的耳朵里,窗外也渐渐泛起了红光,萧谨抬头看去窗外,天上的月亮比以往更大更圆,包裹在它周围的红光像是血雾,实属瘆人。

  “红色满月来了啊……”林霜看着窗外的月亮,语气平淡,好像在自言自语,“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发狂呢?”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狼嚎连绵起伏,这里明明是人类领地,却感觉进了狼窝一样,好像下一秒就有一头饿狼跳出来把人啃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