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回来这三天只有吃饭睡觉这两个活动,一觉能睡十几个小时,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突然觉得之前的二十八年活得好累,上学时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拼了命去读书,工作时为了多赚点钱恨不得住公司里,现在觉得这一切好没意义,父亲还是没有喜欢他一点,凌故月也离开了,他还那么拼命干什么,不如找份轻松的工作,可以多花点时间陪孩子。

  接娴娴回来的手续很复杂,现在狼族被封他们也只能走暗道,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过来,有足够的时间给他弄一个儿童房。

  萧谨泡了半个小时的澡,觉得身体放松不少了,才稍微打起点精神,他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走进衣帽间,随意地挑选衣服,反正也不是萧总了,反正凌故月也不在了,打扮那么精致也没意义了。

  刚把衣服换好,他目光落在了凌故月的衣物上,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默默地关上了门。

  萧谨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小女孩喜欢什么,只知道挑最好最贵的买,小时候他没有的东西都要安排上,本来被领养就会让孩子心思变得敏感,他不想让孩子受到一点委屈,他才来商场逛一圈,买下来的东西要叫两辆卡车才能带走。

  “哟,这是谁啊?”

  身后传来男人的嘲笑声,萧谨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某个富二代又来落井下石了。

  “这不是萧总吗?”男人凑到他跟前,手捏住下巴做作的端详着他的脸,然后噗嗤一笑,“怎么才两个月,就感觉你颓废了不少啊?是不是被赶出家门打击太大了?”

  “呃……你是?”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月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营养供不上脑子,萧谨感觉自己变笨了,明明觉得这个人眼熟,但就想不起来是谁。

  果然男人嘴角僵住了,他面色稍有不悦:“萧谨,就算觉得丢脸也没必要装不认识吧?未免有点太假了。”

  “我是真不记得你是谁。”

  男人翻了个白眼,他顺了下气,咬牙切齿道:“行,不记得是吧?那今晚我给你办个散伙宴,咱们一群老朋友好好聚聚。”

  这一听就知道是鸿门宴,不想沾上麻烦最好是拒绝,可萧谨现在是什么人?他可是在狼族领地踩踏过生死边缘的人,还怕这几个吃父母老本没点本事的富二代?倒不如去把他们全得罪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耳根子也能清净不少。

  “好啊,去中餐厅吧,”萧谨答应得很爽快,“记得给我点道佛跳墙,好久不吃了还挺想的。”

  “行啊,绝对不会让萧总您失望,晚上八点见。”男人眸光中冒着阴险。

  “行,我这一堆东西要弄呢,先回家了,晚上等你的大餐。”

  萧谨也不和他废话那么多,转身下了楼,确认完这两卡车的东西便带队回家。

  等师傅把儿童床和衣柜都组装完,也差不多到约定的饭点了,萧谨还是那身休闲行头,拎上车钥匙就出了门。

  以前给凌故月定做了很多西装和衬衫他都不喜欢穿,就爱穿那卫衣和运动裤,现在萧谨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因为这玩意穿身上是真舒服,上楼梯都敢迈两格了。

  质疑凌故月,理解凌故月,成为凌故月。

  那个富二代订的是五星级餐厅的包厢,是个很适合和高端客户谈生意的地方,地下停车场停的全是能抵一套房的豪车,里面的服务生也尤为帅气漂亮,显得一身休闲装的萧谨格格不入。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以前混迹商圈的时候为了所谓的脸面砸了很多钱去包装自己,导致他怎么拼了命的去赚钱都觉得不够花,现在都不在萧氏了,包装给谁看?

  服务员拉开包厢的门,果然一群西装男围坐在圆桌边上,看到萧谨这副模样有几个都压不住嘲笑的嘴角。

  萧谨倒是不在意,缓缓走向主位,他低头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西装,果然都是面料高级做工精细的高定,他们穿十几万的西装过来就是为了嘲笑他,他久违地感到了被重视的感觉,真是温暖人心。

  萧谨作为这场鸿门宴的主角,自然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一桌饭菜,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铺张浪费,毕竟他吃了两个月的压缩饼干,他深刻体会到了食物来之不易。

  如果李勤和保镖大哥还活着,他肯定会点上一桌好饭菜感谢他们。

  说来也是可惜,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保镖大哥的真名,保镖大哥觉得接这种工作容易招来仇恨,所以不想用真名活动,萧谨也给予尊重不去探究。

  “萧总,你是离开萧氏后连定制西装的钱都掏不出了吗?穿旧款出来又怕上不得台面?”

  萧谨望向说话人的方向,在内心松了口气,因为这个人他记得是谁,要是这一桌都没印象,那他真要去医院拍CT检查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也不是掏不出钱,只是觉得没必要了,毕竟你也知道我不在萧氏了,”萧谨无奈的笑了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用钱财来撑脸面有点奢侈浪费了,不如拿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什么更有意义的事啊?展开说说。”

  一群人都在看他笑话,看他还能嘴硬到什么地步。

  萧谨不紧不慢地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两下,再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说话:“我啊……倒也不是特别伟大的事,也就是离开萧氏后去了狼族领地,当了两个月的战地记者,在那里拍了很多照片,救了一些受难者,也给那里的孤儿院捐了几百万,这算挺有意义的吧?”

  一桌人沉默了,这确实挺有意义的。

  “都别愣着啊,动筷子吧,要把这一桌吃完才能走,你们这些少爷是不知道战区的难民有多可怜,他们一家三口一碗粥分着吃,我们才十五个人就点二十五个菜,唉。”

  以前萧谨在这种场合是不认真吃饭的,主要是喝酒谈生意,现在他吃得很认真,进碗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一桌的富二代面面相窥,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小陈总先打破了沉默,嘲讽道:“萧总,怎么今晚没带小狗来啊?怕被我们牵走?我们都留给他位置了呢。”

  萧谨手下的筷子一顿,他这才注意到左边的椅子是空的,他以为只是没人想坐过来而已。

  “谢谢你还记得他,可惜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怎么,你被赶出家门后连狗都不要你了?”

  随后就是哄堂大笑,他们总算找到了嘲笑的点,毫不留情的向萧谨投去嘲讽的目光。

  萧谨只是默默喝茶,等他们的声音稍微小了点才放下茶杯,再次开口声音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他去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随后又是一片沉默。

  一盘荷花鸡转到了萧谨面前,这是凌故月的拿手好菜,只是他很少下厨,只有每年过生日他都能吃到,他夹了一块细细品尝,跟凌故月做的差远了。

  “这……怎么那么突然呢?”小陈总试探地问。

  “是啊,某一天突然就离开了,我怎么能接受这一切呢?”

  他以为他的内心强大到可以慢慢消化这一切,但现在看来只是之前没人在他面前提及,现在有人突然提起他,负面情绪就像汹涌的海浪一样扑过来,内心的酸痛根本无法缓解。

  “那……那你节哀啊,”小陈总有些尴尬,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提到你的伤心事,给你赔个不是。”

  “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坐在萧谨旁边的男人,也就是在商场里遇见的那个男人突然放下筷子,他转头看着萧谨,轻笑道:“萧总,你不觉得你这样特别没劲吗?一条狗而已,死就死了,放到饭桌上来说多少有些晦气吧?”

  萧谨转头看向他,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怎么,还不开心了?你就算离开萧氏了也有不少钱吧?再养一条有那么难?”

  “你不觉得你这样说很过分吗?”

  “有什么过分的,不就一条狗,还想让我尊重到哪里去?”

  在座认养小狗的也不少,他这话一出来很多人面露难色,但估计他有点地位,没人敢出来反驳。

  可萧谨就不一样了,他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所以他端起刚好转到他面前的一盘菜,直接往那个男人脸上拍。

  餐盘缓缓从男人脸上滑落,掉到他面料极好的西裤上,菜汁湿了他的衬衫,样子极其狼狈。

  “你那么没教养,那我也用没教养的方式回应你吧。”萧谨冷笑道。

  “……萧谨!”

  男人面目狰狞地扑过来,不料被萧谨一个侧身躲开,他重重地摔了一跤,这时两瓶红酒正好转到萧谨面前,萧谨直接拿起一瓶在桌子边缘敲碎,蹲下身拿瓶子对准男人的脸。

  “你、你敢?!”男人被吓得都破了音。

  萧谨只是嘲讽一笑,随后认真地说:“下次再在我面前嘴贱我把你这张嘴划烂,枪林弹雨我都不怕,你觉得我会怕你吗?有种你来报复我试试,我绝对让你哭着跑回家。”

  说完,他的手背和脖子冒出蛇鳞,眼瞳也变得细长,男人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几米,颤抖的手指着萧谨,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

  “是、是蛇族!!”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包厢里其他人全都站起身,连忙和萧谨拉开距离。

  萧谨站起身,把酒瓶丢到一边,步伐平稳地走向大门,他走去哪那些人就往后退,给他留了很宽的一条路。

  他拉开包厢门,在迈出去之前回头看着他们,暗红色的双眼透着寒光,语气却很是平稳:“以后你们看到我就绕着走,我们已经没有做朋友的必要了。”

  说罢,他离开了包厢,轻轻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