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蔓延了一路,一直至顶楼,女人站在顶楼的边缘,左手提着的沈戎的脑袋还在滴血,钟声的余音还在天空缭绕,和天上的滚滚浓烟混在一起,只让人觉得悲哀,并没有一丝喜悦。

  她把沈戎的脑袋提到栏杆外面,然后松开手,脑袋直接从十八楼掉下去,在基地的正门口炸出一朵血花。

  沈戎是最后一个,上一代的罪孽都结束了。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声呢喃:“妈妈,我成功了。”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根据脚步声判断应该是上来了三个成年男性。

  “居、居然是混血?!”

  她转过头,淡淡道:“恐怕你们不知道吧,你们的沈总统,也是混血。”

  -

  很久没回家了,凌故月看着这条走了十几年的道路,居然觉得有点陌生,他甚至都不知道等会该和父母说什么。

  坐在他旁边的萧谨倒是很兴奋,因为准备能接女儿回家了。

  “分开那么久,她不会跟我生分了吧?”萧谨问。

  “也才四个月,不至于。”

  “是啊,才四个月,怎么感觉这么长呢。”

  “可惜开学又要延迟一个月了,闹成这样,一时半会还不能复学。”凌故月长叹一口气。

  “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可以多弥补弥补孩子也不错。”

  凌故月转头看向萧谨,问道:“你真的把这孩子视如己出?”

  “嗯,”萧谨点了点头,“你和她都是我很重要的家人。”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

  “挺什么?”

  “挺圣母的。”

  “……”

  “夸你呢,不是贬义的,”凌故月解释道,“我书读得少不太懂怎么形容,就觉得你有时候挺无私挺善良的,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种地步,明明你以前过得也不好,但也没像符月沈戎一样报复社会。”

  萧谨无奈道:“要是童年过得不幸福就去报复社会,那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幸福的反而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自己跌跌撞撞长大的,符月和沈戎那种就是撞坏了脑子。”

  凌故月忍不住笑了,他的心情总算没有那么沉闷了。

  回到家,父母激动地迎了上来,凌故月母亲抱住了凌故月,眼圈有些泛红。

  “没事就好……能回来就好……”

  凌故月帮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妈,我能有什么事啊,好着呢。”

  “打仗能有什么好的啊,没伤到哪里吧?”

  “没有。”

  “那就好,”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孩子在楼上呢,你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好。”

  萧谨轻轻推开门,就看到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画面,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刚想摸摸孩子的头,就看到她胳膊肘压着的画。

  画上面有五个人,她和她的爸爸妈妈,以及萧谨和凌故月。

  是时候该告诉她爸爸妈妈已经走了吧。

  “嗯……”

  也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小姑娘自己睁开了眼睛,她撑起身子,还是迷迷糊糊的,看了萧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爸爸?”

  “嗯,是我,”萧谨摸了摸她的头,“爸爸回来了。”

  “怎么又做梦了……”

  萧谨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

  “没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她呆愣地看着萧谨一会,突然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扑进萧谨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爸爸!”

  “哎哟!爸爸快被你勒死了,怎么手劲这么大了?”

  萧谨没开玩笑,他真的觉得有点窒息。

  “我这段时间都跟着电视上学拳击呢!”

  “这么厉害啊。”

  “以后坏蛋再欺负你,我嚯嚯给他两拳!”

  “嘶……”靠在门框上的凌故月忍不住发出声音,“你说给谁两拳?”

  娴娴愣住了,随后狡辩道:“我说的是所有坏蛋,不只是你。”

  “嘿,脑子转得还挺快啊。”

  凌故月走了过来,把娴娴从萧谨身上扒开,然后搓乱了她的头发。

  “不许再叫我坏蛋了,别人听到了会觉得你没礼貌的。”

  “哦……”

  “你不乐意叫我爸爸?”

  “哼。”小姑娘只是撇了撇嘴,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就叫哥哥,显年轻。”

  “哎,”萧谨连忙制止,“辈分乱了啊。”

  “这有什么,我叫你老婆,她叫我哥哥,你叫她女儿,各喊各的不挺好。”

  “……”萧谨一时间有些无语。

  “那你们今天来是接我回去的吗?”娴娴小心翼翼地问。

  凌故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改口我就带你回去。”

  娴娴酝酿了一下,然后从嘴里勉强地挤出两个字:“……爸爸。”

  “这就对了嘛,”凌故月下意识勾起嘴角,“你有我这个狼王爹,以后能少走三十年弯路,不,五十年。”

  “哼,我自己长脚了,会走路。”

  “好了,”萧谨无奈地笑了笑,“你两还真是同类相斥,磁场不合啊,多在一起吃几顿饭就好了,我们下楼吧,帮爷爷奶奶准备饭菜。”

  凌故月很久没有过过这种日常生活了,虽然家里的客厅不大,但是很温馨,也让他安心。

  他在这里不用提心吊胆,不用端着身子,他可以随意地趴在沙发上,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翻找零食吃,就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那样无忧无虑。

  萧谨端过来一盘花生米,放到茶几上。

  “怕你嘴巴无聊,给你炒了点花生米。”萧谨说。

  “花生米都有了,酒呢?”凌故月朝他伸出手。

  “还喝,”萧谨眯起眼睛,一脸严肃,“胃不要了?脑子不要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体出什么事魏医生骂的都是我啊?”

  “怎么会只骂你啊,他连我都骂啊,”凌故月冷哼一声,“哼,不给就不给吧。”

  萧谨拿起杯子,往里倒了半杯热水,又兑了一半的凉水,然后放到了花生米旁边。

  “多喝热水。”

  “好好好,你回厨房忙活去吧。”

  萧谨转身回了厨房,凌故月这才拿起遥控器换频道。

  其实也不用换,只是报道的方式不同罢了,现在基本上各个电视台都在播报红狼族的新闻。

  “原红狼族狼王沈戎遭遇暗杀已过一个星期,新任狼王至今未出面,是否另有隐情?”

  “红狼族换任交战导致西北狼领地损失惨重,新任狼王是否会给予赔偿?”

  “新任狼王上位,曾经的罪孽是否一笔勾销?是否会因为后续问题引发新的战争?”

  “西北狼族狼王至今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是否有新的计谋?”

  “呵,”凌故月冷笑一声,“什么新的计谋?我放假陪陪老婆孩子都不行?”

  凌故月觉得自己的神经是绷得太紧了,凭什么符月可以种树,沈戎可以钓鱼,他就要在办公室里加班到深夜?这不公平,他也要抽出时间快乐一下。

  父亲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凌故月趴在沙发上忍不住走过来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小腿,训斥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坐没坐相,现在你可是狼王了,哪能那么吊儿郎当的。”

  “哎哟,爸,我都回家了,这里又没外人,也没有摄像头,怕什么。”

  父亲无奈叹了口气,他这才注意到电视里的内容,默默看了一会,然后问道:“这红狼族新狼王万一不是个善茬,该怎么办啊?”

  “我亮相之前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乐观点嘛,万一是个好人呢?”

  “唉……”父亲斜了他一眼,“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无奈摇摇头,然后又回到了厨房里。

  凌故月也想帮忙下厨,但他们都拦着,也许是觉得他辛苦吧,想让他坐着等吃就行。

  真好啊,这才是真正的家。

  娴娴小跑了过来,拿起遥控器就换台,换到了体育频道,正好开始播拳击赛。

  “你真是小霸王啊,”凌故月有些无奈,“不过也好,太温和了在狼族的学校混不下去。”

  “狼族的学校会教拳击吗?”娴娴一脸期待地问。

  “小学主要教一些防身术,每天早上要晨跑,放学前也要跑,有天赋的孩子会被收进特殊班级,做更进一步的体能训练。”

  “哇,这样啊……”

  “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被收进去系统就有记录了,以后每次打仗都会被强制征兵,活四十五岁才能解脱。”

  “我不怕,我去打仗说不定就能找到爸爸妈妈了。”

  “娴娴,战争已经结束了……”

  后面的话凌故月说不出来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子说这个残忍的事实。

  “战争结束了,那我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可以回老家了?”娴娴继续追问,“我妈妈当时在车上流了很多血,爸爸说她去大医院休养了,可是那么久她都没联系过我,你是狼王,应该能帮我找到他们在哪里吧?”

  “哦……有空帮你找找。”

  “到时候我就有很多家人了,嘿嘿,我家的房子不大,也不知道住不住得下那么多人。”

  凌故月抓了把花生米塞她嘴里,不想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吃点东西吧。”

  “唔!”

  娴娴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就默默地嚼花生米。

  她亲生父母的骨灰在殡仪馆里都放到积灰了,是时候正式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