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主要就是两个内容,第一个是公布实验的真相和的时间线,第二个就是西北狼族对后续的收尾工作,该怎么赔偿,又该怎么治疗伤者,现在他们有了初步的方案。

  对于使用了二代脑特晶体的受害者来说,杀死他们体内的寄生虫只有死路一条,不少部分受害者的神经、血管、骨骼、内脏都有被虫子寄生的痕迹,若是把这些虫子都杀死,那被蛀空的部分又该如何填补?毕竟有些地方是不能再生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探讨,研究院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研究清除寄生虫药物的同时,也要研究寄生虫和受害者共生的方式,至于选择哪种治疗方案,由受害者自己决定。

  这无疑是个会遭到各界人士质疑的决定,而且失败率比较高,要是因此导致受害者陷入更深的痛苦,恐怕会遭到更强烈的谴责。

  凌故月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眼眸下垂盯着桌面上那份研究院交上来的文件,现在公章就在他旁边,这个决策能不能实行就差他的批准了。

  “嗯……”凌故月还是有些纠结,他看向萧谨,问道,“药物研发你也有负责,你觉得呢?”

  萧谨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淡淡地说:“我觉得方向是对的,就是舆论不太好控制。”

  “何必在乎这个呢?要是真能取得成功,很多人都会闭上嘴吧。”

  萧谨看得出来凌故月是赞成研究院的做法的,只是他不敢一个人下决定。

  萧谨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凌故月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指,用行动告诉他别担心,我支持你。

  凌故月嘴角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然后拿起钢笔在右下角签下字,又拿起公章盖在了自己名字上。

  他将文件递交给助理,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会议厅里的各位。

  即使他什么也没说,大家也都明白他的想法了。

  今天的会议难得没有争吵,在友好交谈中度过,倒不如说这种会议氛围才是正常的,像符月那样一枪杀死提出质疑的人才不正常。

  传媒部已经联系好各个电视台和新闻媒体直播发布会,凌故月也没选择多大的场子,一切从简,毕竟是去道歉的,搞得太豪华了反而有种挑衅的意味。

  两人坐在车上一言不发,萧谨还是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凌故月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坐车就别看电脑了,你近视会更严重的。”

  “没事,早点处理完,晚上就不用加班了。”

  “你现在有多少份工作了?”

  “总统夫人、文化传播公司的董事长、萧氏的总裁、萧氏研究所的负责人、还有我外婆一些产业的代理……也还好吧。”

  “还好?”凌故月看向萧谨的眼神都多了一些佩服,“你简直是超人,都这样了你晚上居然还能抽出时间陪孩子写作业散步。”

  “我以前不就是因为只顾着工作没陪你才让你没安全感吗?以后都不会了,我会努力兼顾好工作和家庭的。”

  “太辛苦了,本来我还想让你进外交部的,现在看来算了。”

  “可别,我真的会猝死。”

  “其实有些业务你可以找人代理啊。”

  “以目前累积的人脉来看,信得过的能力不够,有能力的信不过。”

  凌故月抬手摸了摸萧谨的头,安慰道:“辛苦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萧谨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一脸迷惑的看着凌故月。

  “怎么了?”凌故月不明白他这表情什么意思。

  “好奇怪啊,”萧谨皱起眉,“被你摸头的感觉,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

  “没见过狗摸主人的,好怪。”

  “……”凌故月顿时无语了,“你还没从过去走出来是吧?我现在是你老公,不是狗。”

  “不过……好像也还行,”萧谨故意往他那边凑过去,“以后可以多摸摸。”

  “别,”凌故月连忙把他推开,小声地说,“前面还坐着人呢,害不害臊啊。”

  “这有什么啊,咱俩都老夫老妻了。”

  “能有多老啊,”凌故月忍不住笑了,“我们其实在今年才真正认识彼此吧。”

  萧谨点了点头,感到无奈。

  他们前往的地方是泠安村,风水大师说那块地方怨气太重,人住进去会倒霉,所以凌故月打算把那里改为历史纪念村,在重要的地方附上说明,警醒后人不要重蹈覆辙。

  不过除了历史学家和考古爱好者估计也没谁会来这里就是了。

  凌故月到现在也没明白符月为什么屠了泠安村,却留着清安村,难道说当年泠安村的村民并不是特别无辜?他们也迫害过符月这批混血?

  这些事没有记载,知情的人也都死了,真正的过往只有符月他们知道,但符月在位三十多年,也从未披露过去的那些丑恶,也许那些事连符月都不想提及,再说了,符月杀人也不讲究因果,想杀就杀了。

  村子门口摆放着一个桌子,上面都是贡品和香火,旁边还有一个铁盆烧着纸钱,这是为了镇压亡魂,毕竟有些事还是要讲究的。

  工人们正在爬上爬下的工作,贺笛则是监督工程进度,看到凌故月他们到来,他立马眉开眼笑。

  “队长,你可算来了,摄像机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了开拍呢。”

  “嗯,可以开始了。”

  他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关怀下属工作,并且给泠安村的村民上香,说白了就是拍点正面镜头丢给电视台,先立好形象才能给发布会助力。

  他们不用刻意演什么,就走走停停,给香炉插点香火,全程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就完事了。

  “唉……原来都是假的啊,”凌故月感慨道,“我以前看新闻都以为是真的。”

  “大部分都是真的,我们这是特殊情况。”

  “还以为当了狼王就不用戴面具了,结果束缚更多。”

  “这你就受不了了?”

  “没有受不了,就是觉得……”凌故月叹了口气,“这样不好。”

  “你道德感还是太高了,这在我们商界是常规操作,走访一些特殊的地方捐点物资,再投上新闻,可以赚取民众好感度,也能提升企业形象,回报还是很划算的。”

  “可是我这种工作不该是道德感高的人来做吗?”

  凌故月这话让萧谨微微一怔,是啊,狼王、管理者、首领不就该由道德感高的人来做吗?没有道德就是符月沈戎那种情况了。

  “但为什么,我越善良他们就越不把我当回事呢?”凌故月问,“为什么非要我生气、非要我杀人,他们才把我放在眼里呢?”

  “人的劣根性吧,这种事说不清楚。”

  凌故月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燃烧的烛火,沉默不语。

  烛火准备烧尽的时候,天色也有点暗了,是时候回去了。

  车子还没掉好头,贺笛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

  贺笛气喘吁吁的,没说话,只是把一本发黄的小册子递给凌故月。

  “这是什么?”

  “村委会办公室的墙面在我们上牌匾的时候裂开了,掉出来这个,都是古文,我不太看得懂,你看看。”

  凌故月接过册子,封面上就两个字:记录。

  他翻了两页,貌似是记录什么动物的状态,翻到第三页的时候,他手顿住了。

  “××年×月××日,00018号,身体状态良好,送往1-26号村民家,为期一周。”

  “××年×月××日,00018号,身体状态一般,转往2-03号村民家,为期一周。”

  在这个册子上,符月被转去了十一户人家里,都是为期一周,直到最后一周,符月的状态从最开始的良好变成了昏迷,所以才被孤儿院接回去。

  能让符月昏迷?这是下了多狠的手?

  具体过程不清楚,上面没细写,不止他一个,其他编号的孩子也轮流寄养在村民家一段时间,也就说明村民也是有协助实验的。

  如果是用惨无人道的方法,那符月杀他们也情有可原,但具体是不是谁也不清楚。

  “没头没尾的,”凌故月有些许烦躁,“回去再研究一下,先撤了,要接女儿放学呢。”

  凌故月没给出任何解释,收起册子就上了车,萧谨紧随其后。

  萧谨知道凌故月在藏事,但什么也没问,就默默坐着。

  下班高峰期,他们来到小学门口已经有点晚了,凌故月不方便出面,还是萧谨自己一个人去接的娴娴。

  “爸爸,怎么那么晚才来啊!”娴娴抱怨道。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

  “哼……”

  见她情绪低落,萧谨连忙扯其他话题:“今天在学校都学了什么呀?”

  “上了一天数学语文课,都不能出去玩。”

  “那你都听懂了吗?”

  “那当然懂了,课堂小测我都是一百分的。”

  “那么厉害啊,”萧谨摸了摸娴娴的脑袋,温柔地说,“今晚爸爸给你做可乐鸡翅。”

  “好耶!”

  打开车门,看到凌故月坐在里面,娴娴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不欢迎我?”凌故月挑了挑眉,问道。

  “你为什么不下来接我呀?”

  “不太方便。”

  娴娴倒是主动坐了过去,她看着凌故月沾满灰尘的鞋,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口:“今晚可乐鸡翅给你多吃两个。”

  凌故月有些意外,随后忍不住笑了:“哎哟,感谢公主的赏赐。”

  “你是不是阴阳怪气我啊?”

  “这种词你都会了?那我学费没白交,”凌故月故意揉乱了她的刘海,“今晚十个鸡翅我要吃八个,剩下的两个你跟爸爸分。”

  “不行!”

  萧谨默默关上了车门,没有打扰他们斗嘴,这大概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吧,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