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不断地下沉，最后落进了一个小小的身体里。
慕声眼睫微动，轻轻睁开眼。
眼前的场景是那样的熟悉，慕声心底一惊快速爬起来。
这是一片巨藻林，高大的海藻随着海水飘摇，遮住了视线，让人辨不清方向，也让人察觉不到危险的来临。
慕声仔细留意着周边的动静，谨慎地后退着。
这一动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变小了，长而有力的鱼尾变得又短又胖，动一下都费劲。
慕声低头扒拉了两下尾巴，艰难地接受了自己变成了小时候的事实。
小人鱼的头发微卷，乱糟糟地搭在肩头，一张小脸皱巴着，尾巴尖烦躁地摇晃着。
“该死的幻境！”
小人鱼满脸不忿地骂道，说出口的声音却又奶又娇。
慕声默默闭上嘴，转头四处打量着这片巨藻林。
突然，侧后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慕声侧眸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扁鲨从地上钻出来，向着他的方向飞快冲来。
扁鲨的背部几乎和海底的泥沙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也不知道它在暗处盯了慕声多久。
慕声一想到这就遍体生寒。
小人鱼反应极快，快速摆动鱼尾一头扎进巨藻林里，借着海藻的遮挡，躲避着扁鲨的追击。
这一幕何其熟悉，在慕声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同样的巨藻林，同样埋伏的扁鲨。
慕声猜到这是重现了小时候的那场意外，而在那场意外里，他差点丢掉性命。
变小的身体力量也下降了，慕声没游多远就感到了体力不支。
“……呼……”慕声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拼了命地往前游。
再往前一点儿，就是他遇到喻辞的地方了……
然而等他终于到了地方，却没看见悠闲的紫色章鱼，面前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巨藻林，层层叠叠，好像要把他永远困在里面，再也出不去。
身后的扁鲨追了上来，慕声再次转身逃跑，可他的身体突然动不了了，就像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扁鲨冲上来一口将小人鱼咬进腹中！
经过粘腻的口腔，滑进散发着恶臭的食道，慕声进入了扁鲨身体的内部。
慕声试着抬了抬手，身体控制权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慕声看着不远处规律跳动的心脏，强忍着恶心，游过去掐住那颗心脏。
扁鲨感受到了体内的动静，发出一阵阵嘶鸣，巨大的身体不停在海底翻涌，砸倒了一大片海藻。
里面的慕声也不好受，扁鲨不停翻滚，连着里面的内脏也不停滚动，慕声死死抓住那颗心脏，尾巴缠在上面，狠狠用力。
嘭——
眼前炸开一团血雾，心脏爆炸了。
血雾散去后，眼前的场景再度变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圈，散发着金光。
而在这里，慕声终于看见了其他人。
慕灵和其他几个alpha也在这儿。
慕灵似乎已经来了一会儿，空洞的双眼看见慕声，慢慢游了过来，没有其他动作，就呆在慕声身边一言不发。
慕声刚刚经历了那样恶心凶险的一幕，此时看到慕灵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那场意外的前半段。
那日他和慕灵跟着慕藤夫妻去拜访其他人鱼王。
慕灵却在中途犯病，慕藤夫妇只好送他回去，拜访人鱼王的重任就交给了慕声。
可惜他们走得着急，竟然忘了给慕声留下护卫，小慕声按照记忆的路线往前走，却在穿过巨藻林时遭了埋伏。
这片巨藻林不属于任何势力，里面的生物自然也不受其他种族约束，相反，盯上小慕声的那条鲨鱼还曾和慕藤有仇。
因此趁着小慕声落单，它当机立断地报复上去。
慕声记得自己发现不对马上发送了求援信号，可等到尾巴被咬伤也没等来一个人。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慕藤和也晴全陪着慕灵去了，没有人注意到不断发光的求救贝壳。
……
慕声的目光闪了闪，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慕灵不再看他。
正在慕声打量着光圈的时候，慕灵突然说话了。
“这是最后一关了，越过光圈，就算通过试炼。”
慕声垂眸，没说话。
慕灵看他两眼，也没勉强，继续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等到其他人陆续传送过来，慕声发现少了十个人，想来他们可能被困在幻境里，算“失败”了。
剩余的人鱼到齐，光圈闪烁两下，“咻”地一下飞上高空，不停旋转着。
底下的人鱼蠢蠢欲动，等到光圈不再转动，他们一冲而上。
慕灵抬头看着追逐的众人，提醒慕声：“他们会把你拉下来的，要小心。”
“……嗯。”慕声一愣，随后轻声应道。
等到游上去，慕声才知道慕灵说的拉下来是什么意思。
人鱼们摆动鱼尾追逐着光圈，就在为首的人鱼即将触碰上光圈时，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拽了回去。
“你找死！”
“竞争机制本来就这样，自己没本事怪谁！”
“好，你也别想碰！”
两条人鱼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
慕声扫了眼全场，发现大家都在互相阻拦，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靠近光圈。
除了他和慕灵，其余人都被纠缠得脱不开身，慕灵来到他身边，语气不明地说道：“哥哥……苏叶死了。”
慕声心底划过一丝疑惑，苏叶？
说完这句话，慕灵最后深深地看了慕声一眼，转身冲着不断纠缠的alpha去了。
“慕灵，等等！”
慕声想告诉他苏叶还没死，可慕灵已经游远，慕声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alpha之间最直接的对抗方式就是释放信息素，而慕灵的信息素恰好是这群人中最强大的。
清冷的海洋气息融进了大海里，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信息素还是大海本身的味道。
处于中心的几个alpha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信息素包围了，海洋信息素无孔不入，仿佛他们赖以生存的海水也成了攻击他们的利剑。
“啊……”
在这信息素漩涡中，只有慕声毫无异样，一是他除了祁厌的信息素，其他alpha根本影响不了他，二是慕灵留了手，控制着信息素没有去攻击他。
趁着这些人被信息素限制，慕灵双手一抬，无数水流随他而动，化作一条条水绳，将这些alpha全部拉了下去。
此刻，慕灵像一个掌管海洋的神明，肃穆庄重。
“哥哥，去吧。”慕灵缓缓抬起眼，朝着慕声轻轻笑了笑。
随后一道温柔的水流推着慕声去往光圈的方向，而慕灵自己卸了力，任由自己跌落海底。
慕灵缓缓闭上眼，感受着身体的下坠。
突然他感觉有人牵上了自己的手，他猛地睁开眼来，只见慕声沉着脸看他，拽着他一起向光圈游去。
“不需要你自我感动的牺牲！”
耳边是少年冰冷的嗓音，慕灵突然有些无措，他垂着头，任由慕声牵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