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四节下课之后，丹思柔像往常一样先去一趟学生会办公室。
办公室与教务处在一个楼层，途经办公室她没有选择开门进去，而是径直向前走，在教务处门口停下来，敲了三下。
很快便有人开门了，是余佑良，彼时他正在穿西装外套，看样子刚巧要出去。
“思柔啊，你来找我有事吗？”
丹思柔礼貌问道：“余老师，中午那两个人的事情处理您已经处理完了吗？”
说到林沫沫与丁浩，余佑良脸上笑容不在，“思柔啊，如果下次再遇见这种在学校违犯校纪校规的人，绝不能姑息！你这次做的很好，自从改了规定以来，我就知道总会出来几个目中无纪的。等到下周一就把这件事通报出去，我看还有谁敢。”
“可是…林沫沫与丁浩都是竞赛生，这个月月底将要代表我们学校参加比赛。”
“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又怎样。”余佑良表情严肃极了，“品行不端无视校纪校规的人，哪怕成绩再优秀难道就可以无视校规任意妄为吗。一旦发生类似去年一中的事情，对学校的声誉才是影响最大的。”
一年以前，东城学风还比较开放，并没有明确禁止发生校园关系。就在去年，东城一所学校有对情侣aｏ，上课期间私自出逃到校长办公室玩刺激，结果因为两人之间等级差距过大，在标记期间omega猝死了。
这件事上了社会新闻。
因为是在校长办公室旁边发现的尸体，这所学校一度成为各大学校的笑柄。从那以后，几乎所有学校都忧患意识十足地明确禁止发生校园关系，更有甚的，甚至连拉拉手指的恋爱也不被允许。
丹思柔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可对于那两个人总归有些惋惜。她相信，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不会再犯。
“我看他们的认错态度挺积极的。平时也不是经常扰乱校纪的那类人。中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是那个女生因为突然发情没有携带抑制剂，匆忙回班级取又害怕会影响到其他人，他们的出发点还是好的。”
余佑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松口：“如果这个也怕那个也怕，每次被发现都说是身上没有带抑制剂，那这和原来又有什么区别。”
“思柔啊，你也是omega，你的能力我看得见，可是身为omega难免会共情能力过强，所以你才会为他们说话。”余佑良看了丹思柔一眼，边带上门边道：“这件事就没必要再说了，学校已经处理完了。”
余佑良的回答并没有偏离丹思柔原来所预想的轨迹，好在她来时便已经想好措辞。
“那他们参加的竞赛中心那边该怎么回应呢。东城所有学校一共也只有十五个名额，我们青语却占了五个。现在已经过了增补阶段，如果他们就这么不去了，对青语的声誉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一通利弊分析完，余佑良谈之色变。
开除两个优质学生虽有不舍但并不至于惋惜，可这竞赛名额却不单单只是风纪问题。
要是轻易放弃这两个名额，势必会落人口舌，影响学校信誉，在来年的名额角逐中也会陷入不利的境地。
这可就难办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余佑良推了推眼镜。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到时候两个人整整齐齐的出现在班上，那可就乱套了。
“老师您可以先让他们休学一段时间，这期间学校会替他们保留学籍，等到竞赛结束，如果他们获奖，那么可以借口是协会的安排让他们重回学校借读，如果空手而归，那就按照现在的处分办事。总之机会把握在他们自己手上。”
余佑良点点头，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
姜禾今天早早地回到寝室。
面色看上去相当平静可心里却焦头烂额，班长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帮忙，弄了一通还把丹思柔给惹生气了。
同班多年，姜禾多少也知道一些林沫沫的家庭情况。
她的妈妈们对她管教严格，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她的衣食起居omega妈妈辞去工作，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周六日要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几乎没有一点私人空间。
这段时间，林沫沫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如今姜禾之能寄希望于爷爷，但是要等到周末放假才能够求助。
她可不敢让爷爷知道她带了手机来学校，哪怕再心急也不行。依照爷爷的性子，首先处理的一定是她擅自带手机来学校这件事，被气都气饱了谈何帮忙。
所以，姜禾只能够期待日子快些过去。
翌日中午，
姜禾去了学校餐厅却没有任何想吃的东西，周以她们还在吃着她便借口离开了，去教学楼下的自助贩卖机买了一瓶水便回了教室。
这个时间段走廊上鲜有人影。午餐之后一般都是回宿舍午睡，几乎不会有人再回来教室。
姜禾则是手机刚好落在教室里赶回来取。
到门口，放眼望去教室里除了课桌就是书，只在前排有道人影，偏巧那人眼熟到不能再眼熟。
她有些不敢置信，看了又看，才确认是林沫沫没错。
“班长，你这是？”姜禾杵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看着留着温和刘海的少女。班长回眸瞧见她，露出笑容来，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这令姜禾更加困惑了。
“姜禾，你今天这么早就吃完饭了吗？”
姜禾点头：“没什么胃口。”
便又追加问道：“班长，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回学校，昨天的事情已经处置好了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事了。”林沫沫笑了笑。
她的相貌一般，笑起来却非常有韵味，声音与笑容好似能抚慰听者，使人心平气和。
状若轻松地说道：“学校的处分就是让我停课一个月，一个月后，咱们就又能见面啦。”
姜禾由衷替她高兴，“那就好。”
现在网络上的教辅资料众多，课程基本都能找到资源，以林沫沫的天赋饶是自学想必也不会落下多少功课。
说起昨天的事，林沫沫又新生劫后余生的侥幸之感，感慨道：“说起来，这件事多亏了会长在主任面前帮我讲话。”
“会长？”
“是的。”林沫沫说：“因为我参加了竞赛，余主任权衡利弊之后才决定对我的处罚宽松处理，要是没有会长从中协调，恐怕主任也不会考虑到这些。”
“那也是因为你足够优秀，换做别人，连让余主任权衡利弊的资格都没有。”姜禾毫不吝啬言辞地由衷夸赞道。
心的一半在想着怎么鼓励林沫沫，停课一个月在直接开除面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另一半，分神给了丹思柔。
昨天，她把丹思柔喊出教室，话里话外地宣泄不满，她忘不了丹思柔当时质问她的眼神。
在她离开以后，丹思柔背影单薄地回到教室，等待下课，不知何时抽空去了主任办公室，而后又要处理学生会的事宜。
这些事情姜禾并没有亲眼所见，却清晰的在她脑海中演绎出来。
想着想着，双眼渐渐黯然。
“对不起啊，你们肯定急坏了，这件事也让我吸取了很多教训。”林沫沫薄唇喃喃，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旁敲侧击般地问道：“你们昨天，没有因为这件事去找会长吧？”
姜禾的性子她很了解。
她是十分仗义的人，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之后定然不会坐以待毙，肯定要为她去求情。
姜禾：“……”
见姜禾这表情，林沫沫便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是真的。
“你没有为难她吧？”
“……”姜禾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为难。说不算吧因为关心则乱她的语气确实不太好，说算吧除了语气不太好之外也没有别的了，而且她又能把丹思柔怎么样。
林沫沫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会长也挺不容易的，校规也不是她定的，就算我们私下里埋怨规则太过苛刻也怪不到她头上。姜禾你和阿以也是，一定要好好上课呀，少给她添些麻烦。”
姜禾点点头，道：“我知道。”
林沫沫满意的笑地眯起眼，“没什么事情了，我妈妈在外面等我，那我先走了哈。”
“我送你吧。”姜禾说：“你提着这么多东西。”
林沫沫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毕竟接下来一个月都没什么机会见面。发生了这件事情，现在她的一步一行都要在长辈的许可下才能进行。想到回去后的生活，一股窒息感席卷而来，她惆怅地望了一眼天空。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好像接下来的日子又没有那么难熬了。
。
“你怎么又睡了？”姜禾十分不满地看向周以，明明刚刚才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一晃儿的功夫又倒头不起。
周以肆无忌惮，翻了一边脸，只见被书硌出来一道深深的褶子，“老大，你难道一点也不困吗？”
“快起来，不然下次换座位我不会和你同桌了。”
姜禾双目直向黑板，满脸决绝。
五班的位置安排依据的是每个月的月考成绩，而她班上排名不错每次都有优先选择权，周以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每次都拜托她好久才让她陪着一起坐到大后排的角落里。
“别啊，老大，你离开了谁给我作业抄！”
周以立马哭丧着脸立起来。
硬着头皮听了一刻钟的课，实在无聊的很，却又不敢睡，打了个哈欠一看这节课还有二十分钟，绝望又不解地吐槽：“真是不知道你吃错什么药了。”
原来也没有如此打鸡血地听课吧。
说着不禁开始担忧起班上那位全班第一来，完了，她家老大认真起来，你的地位就不保了。
周以一点也不怀疑姜禾的天赋，但也不排除这人周末在家里偷偷搞学习以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有时候去外面玩，她看手机是侧着人群看，如果有人好奇地凑上去她还别出心裁地挡住，这么怕见光保不准是在偷偷刷题。
姜禾听见周以小声的吐槽。
倒也没有每节课都认真，只是周以被打搅了一两次负面情绪累积满了产生的错觉。
班长有问到周以的情况，说她成绩比较差属于垫底的那几位，老班对她早有不满随时准备家访，让多多帮衬着周以一点。
这话班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说起了，只是她现在才上心。
要说原因，可能是因为……丹思柔。
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丹思柔，却让她这两天心神不宁地只好搞学习分神了。
说起来这两天都没见过她，以前好歹还会偶遇几次。那天她好像没睡好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强打起来的神采，也不知道她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了，一个多月了，该出院了吧。
……
胡思乱想持续到下午的体育课。
10:8
周以再次在十分制的羽毛球娱乐比赛中败北，还是输的隔壁班的omega，娇娇小小的一只，胜了身为alpha的她，周围旁观的人笑岔了气。
“你不行啊，怎么连个omega也打不过呀。”
“貌似你在嘲讽周以，但我们小鱼可是羽毛球社的会员，瞧不起周以也不能瞧不起她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以秒唱红脸，化身赛亚人变身状态：“alpha不能说不行！我刚刚只是让着她的！”
但见到小鱼粉扑扑的脸庞，立马挠头笑成眯眯眼：“好吧如果我不让的话一定可以被10比9。”
众人又是一番爆笑：“哈哈哈哈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周以又大言不惭地立flag，说话间她好似一晃隔着人群在操场入口处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着的会长。阳光底下，她美得好像会放光，轻而易举地占据她所有的视野。
为会长的颜值陶醉三十秒后，她立马回过神来，忙不迭请神到刚刚从自助贩卖机回来的姜禾，趁她喝水之际把羽毛球拍子塞到她手上。
姜禾险些被一口呛到，还没来得及生气这人便厚着脸皮吩咐起她来，“老大老大你一定要帮帮我，你跟我比试一下，给我放点水，就假装输给我吧，求你了，拜托拜托！”
周以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此刻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还能怎么办呢。
姜禾既不想这么轻而易举地顺从她但又没有生气，僵持了一会儿，周边的人都看着，周以提着一口气到了嗓子眼，气氛焦灼之际，她终是点点头，周以顿时喜笑颜开。
她拿好球拍目视周以，只等着对方把球打过来然后她表演一番拙劣的演技。
刚才他们逗周以的话她都听见了，全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周以想在众人面前争回一个面子，她倒是无所谓那就顺从好了。
周以直接打了她一个五比零，动作特别夸张，姜禾假装气喘吁吁，也不算特别假装，周以这家伙是丝毫没有求人手短的模样处处为难她，她捡个球都要走老远。见这人摆的各种pose姜禾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放水了，要是刚才有这绝技至于被人家打的这么难堪吗。
然后，她便见到周以挤出一张谄媚的笑容，特别热情地扭头摇晃着她那只短短的手臂。
“会长，你看我羽毛球打的好不好呀？”
丹思柔看上去心情正佳，起初是没怎么注意到周以，在周以叫了她之后便立即露出一道甜美的笑容，“特别好哦，加油！”
被作为背景板的姜禾：“……”
一目目看着丹思柔从周以那端经到她这一端来，丹思柔脸上残存的笑容在目及到她之时恰好消散，视线定格了两秒，姜禾一眨未眨，两人隔着人群彼此交换目光，而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禾目送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已然没有了打球的兴致。
她把球拍递还给周以，紧紧跟上丹思柔的步伐。
操场上人多眼杂，丹思柔也已经离开了好些时候，没有人会把她的突然离场跟丹思柔联想到一块儿。
丹思柔是去器械室取器材的，她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连平时看守的老师也不在。器械室除了学校聘用的固有的老师打理之外，也列入公区卫生的一环。室内整体看上去比较整洁，但架子顶端由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清理还是落了一些灰尘。
丹思柔要取的东西正好在架子顶上，这架子不算高也不算低，她踮起脚尖的话勉强能够取到。
咫尺之间，拍子被另一只手取走。
“我帮你拿吧。”姜禾不费气力地拿下来，递到丹思柔面前。
丹思柔只听声音便知道这人是她了，她没有接过来，反倒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姜禾，大意是在说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姜禾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丹思柔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等着她酝酿，逼得姜禾脱口而出：“对不起。”
“？”丹思柔露出诧异，不知道姜禾在搞什么。
姜禾解释：“星期二那天，我去找你的时候态度不太好。”
眼神诚恳，语带惭愧。
丹思柔瞬间就明白了，云淡风轻地说道：“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都已经忘记那天的事情了。”
道歉得到当事人的原谅，特别是知道自己耿耿于怀的事情对对方而言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理应该放下心中大石如释重负，可是姜禾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丹思柔显然是把她当成了故意挑事的路人甲路人丙。少应付一个不少，多应付一个不多。
她一点也不想接受自己是这样无足轻重的角色，更不愿意接受自己在丹思柔心中就是一个无故找茬挑事的形象。
丹思柔取了她帮忙拿下来的拍子，算是作为对她道歉的回应，姜何借着此刻的氛围，喃喃说道：“对不起。我那天，是因为太过于担心了，并不是针对的你。”
丹思柔除了刚才对视那会儿，全程便没怎么把视线放在姜禾身上，此刻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她。
女孩双眸清明，眼中风貌皆是她。
她态度算是相当好了，可丹思柔却不觉欣慰。
明明距离挨地很近，却似有一道鸿沟，原本应该相处还算融洽的气氛也远远谈不上热络。
默了一会儿，丹思柔凝视着姜禾，红唇阖动：“姜禾，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你不要觉得对我有任何抱歉的地方。”
“你不要欠我什么，我也不会欠你什么，协议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两清了。”
说完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留下姜禾杵立在原地望着她绝决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