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 宋澄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
像来时一样，大家准备分批坐车离开，大部分准备一起返校, 也有几人有其它安排。
散场时比来时热闹很多，不少女生忙着交换联系方式, 有说有笑的。
也有人来加宋澄的好友。
对方提出来的时候，宋澄下意识看了眼温向仪。
温向仪本来在跟别人说话，像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先示意她答应下来，随即凑到她耳边说：
“我的朋友都可以是你的朋友。”
于是宋澄和温向仪的朋友们加上了好友。
彭杭杭走过来问：“怎么没看到倚云姐？我们要走了, 不用跟她说声吗？”
温向仪自若道：“她昨晚有事出门了, 一直没回来。”
万阙：“是12点前后吗？我就说听到了车库有声音。”
温向仪笑着点头。
远一点的地方，岳斯云若有所思：“那么晚，齐倚云还出门了啊。”
舒锦：“也不算很晚吧？夜场刚开始。”
岳斯云没搭腔。
昨晚她从影音室出来拿充电宝，见齐倚云拦住宋澄说话。
她对宋澄的兴趣那么浓，会转头就走直到现在也不出现吗？
舒锦的声音变大了些：“你怎么这么关注她？回神了, 你还在想她的事？”
岳斯云一扭头, 发现舒锦上半身离自己特别近，难怪声音那么清楚。
她直视前方不看舒锦：“你站直了说话。”
舒锦：“怎么？不适应啊？”
岳斯云心里别扭：“是你奇怪，好好说话至于靠这么近吗。”
舒锦很委屈：“我们高中时候走路都手拉手，现在说悄悄话都不让说。你不是说咱俩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岳斯云说，“是我说的, 但是……”
舒锦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带她转了个角度：“你看人家怎么对朋友的, 学学。”
岳斯云眼前一晃, 看到了宋澄和温向仪。
温向仪抱着宋澄的胳膊，姿态亲昵地转头跟宋澄说了句什么。宋澄好像没听清还是什么, 面容微微侧向温向仪，与她目光相汇，阳光擦过宋澄下颌，落到温向仪清透的脸上，她们身畔初黄的银杏灿烂如金。
两人身前还有个正和她们说话的女生，和她们站得很近，但这两个人站一起的画面，像完全容不下第三人，看到她们，就看不到别人了。
“你还嫌我说话站太近，是不是很没道理？”
岳斯云心里一突。
莫名的，明明这两人什么都没做，这幕也分外养眼，但她却有些不好意思看下去了。
她把视线扭到自己肩头，语气平静：
“你很顺手嘛。”
舒锦讪讪把手从她肩上放下来，在岳斯云背后飞快扬起唇角。
回程时，因为彭杭杭和师婧下午要去玩，岳斯云和舒锦坐上了宋澄开的车。
舒锦之前说的那句话，岳斯云面上怼了回去，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
或许真是她矫枉过正了，毕竟女生之间的友谊本来就很亲密？
她忍不住留意起了前座的互动。
宋澄和温向仪也是从高中到大学的好朋友，可以参照一下。
想到这岳斯云就有点愧疚。
最初，岳斯云还固执地认为她们俩要越走越远，或是揣测两人关系不纯，现在回想，她只是在借她们的事来否定她和舒锦的以后，但本质上完全不一样啊。
宋澄和温向仪人家是关系特好、友谊地久天长那种。
比如现在，回学校这一路。
等红绿灯的时候，宋澄停了车就会转头看温向仪。
岳斯云以为她有话要说，结果她也不说话，就单纯地看人家。等温向仪要看过来，她又淡定地收回目光。
舒锦给大家分橘子的时候，温向仪剥完，先喂宋澄吃一瓣。
她喂什么宋澄吃什么，都吃到嘴巴里了才问：“是什么？”
行程过半，宋澄有缕头发乱了，温向仪伸手帮她别到耳后。
她下意识躲了下，温向仪声音带笑：“帮你弄下，别动。”
宋澄就不动了，靠在驾驶座上任温向仪摆弄。
从岳斯云的角度，可以看到温向仪收回手的时候……指尖轻轻拨了下宋澄的耳垂？然后没几秒那耳垂就红了？？
车停在凌航门口，宋澄停车下客，再送温向仪回燕大。
目送车屁股远去，岳斯云还有些精神恍惚，她转头看到舒锦吓了跳：“你怎么也下来了？”
舒锦：“听说你学校食堂上新了，来蹭吃蹭喝。”
她表情有些受伤，“想什么呢，都没注意我下车了。”
岳斯云：“……”
舒锦一说，她又想起来刚刚采集到的那些画面。
怎么看宋澄和温向仪都不像朋友啊？
难道是因为齐倚云说了女同什么的，舒锦也是个弯的，她现在看谁都女同？
她定了定神，吸取之前的教训，决定不能轻易下结论，再看看，再看看。
她带舒锦进了学校。
自打和宋澄聊过，岳斯云试着用更平和的态度面对舒锦。她不想失去舒锦这个朋友，所以，她也尝试和舒锦正常见面。她发现见了面她挺开心的，虽然舒锦有时候让她无从招架。
岳斯云边走边问：“嗯，你想去哪个食堂？”
舒锦：“看你想吃什么。”
岳斯云：“。”
怎么说呢，她现在完全不饿。
一路上光看宋澄和温向仪两人你来我往的，就吃饱了。
和舒锦吃了顿饭，岳斯云回到宿舍，直到天黑才见到宋澄回来。
岳斯云现在都不意外了，探头问：“下午在燕大陪温温呢？”
宋澄皱了下眉：“嗯，她那边事多。”
岳斯云：“都有什么事？”
宋澄一件件数过来：“拿快递，收被子，辩论队赛前训练，给辩论队的人买奶茶。”还赶跑了几个男的。
岳斯云：“？”
这不是大学生日常吗？怎么，温温的事都算大事呗。
当了半天跑腿的宋澄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舒舒服服往椅背上一靠：
“然后温向仪说这两天辛苦我了，请我吃了饭才让我回来。我本来想晚上回来吃食堂新上的烤鹅腿呢。”
她语气里带着埋怨温向仪的意思，底下遮掩不住的炫耀得意直往外窜，秀了岳斯云一脸。
岳斯云神情复杂：“宋澄，以前都没发觉你这么……”
宋澄：“嗯？”
岳斯云把“没出息”三个字咽下去。
“没什么。”
算了算了，岳斯云安慰自己，宋澄平时都是凌航的高岭之花，只是对上温向仪才变成这样。
——等等，那她们俩不是更奇怪了吗？
这天晚上，岳斯云躺在床上，睡前认真思考起她宿舍里是不是出了个女同这件事。
周一，平平无奇的大学生活继续。
周一下午，宋澄和其他三个班长被老鲁喊去办公室。
飞院的入校复检结果下来了。
入校复检本就比招飞时严苛，四个班170多号人里，有8名学员因为各种各样的身体原因，被下了停飞通知，辅导员会挨个约谈转专业的事。
A班有1个男生被停飞了，宋澄和师婧平安度过。
让宋澄高兴的事还有，15个女生都安全通过了体检。
比起男生，在心理上宋澄更亲近她的同性。
而且，女飞行学员太少了，她们在同等条件下获得飞行员资格的难度要大于男生，好不容易成为同学，宋澄想和她们一起顺利毕业。
不管怎么说，入校体检这个坎算是过了，师婧奖励了自己顿炸鸡，宋澄奖励自己夜跑10公里。师婧都不好意思在宿舍享受下饭剧了，炫完后也来操场加训。
她的旋梯终于练得能过杠了，但不稳，从心理到身体都是，周师兄说期末旋梯必考，期中要不要考看教官心情，她赶紧逮住跑完步的宋澄陪练会儿。
宋澄在下面看顾着，师婧心里登时就有了底。
旋梯下面传来宋澄言简意赅的短句，及时指点她的节奏和下个动作。师婧头晕眼花间，随夜风入耳的那个声音仍旧那么镇定可靠，好像跟随她的指令，就没什么做不成的。
师婧心中的怯弱慢慢被安抚了，消失了，越练越顺，一口气打破了自己的最高记录。
她兴奋得从旋梯上下来，这才发觉，嗯？澄姐的声音什么时候消失的？
旁边没人上器械，四下安安静静，宋澄低头看着手机，眉头紧皱，像遇到什么难题。
师婧：“澄姐？咋了？”
宋澄缓缓抬头。
“你知道陶水有什么花店吗？”
“啊？”
温向仪说，生日礼物想要一束花。
宋澄立马薅了遍自己舍友，让她们推荐一下附近花店。
师婧对此一无所知，故作沉吟：“嗯……”
彭杭杭得知是要送温向仪，热心非常：“我去墙上投稿帮你问问，你等着啊。”
岳斯云看了眼宋澄：“温温让你送花给她？”
宋澄嗯了声。
岳斯云顿了顿：“你准备怎么送？”
宋澄：“什么？”
岳斯云解释：“我是说，你是准备让骑手送，还是？”
宋澄理所当然道：“我去花店拿，再给温向仪送过去。”
不然货不对板怎么办？花在路上折了怎么办？
这都是潜在风险。
岳斯云沉默了下。
从入学第一天就在陶水出了名的宋澄，抱着花一路走进燕大，再送给人家公认的学院女神温向仪。
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她都忍不住咋舌。
而且，她都能想到的事，温向仪想不到？
岳斯云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宋澄：“斯云，你有推荐的花店吗？”
岳斯云：“没有，但我有个建议。”
宋澄：“你说。”
岳斯云双手捧着水杯，一脸安详：“记得穿制服去，送花的时候看起来更美。”
宋澄：“？”
给温向仪送花，为什么要她看起来更美？
宋澄没懂，但不妨碍她接纳意见，她向来是个虚心的人，而且她也觉得，温向仪的生日要正式些。
彭杭杭的投稿还没被发出去，温向仪的生日就到了，宋澄自己摸索着找到了家陶水的私人工作室，定了束花。中午下课，她把飞包交给师婧带回去，赶去拿花，再送去对面。
岳斯云还在食堂吃饭，就收到了舒锦的消息。
[澄姐，大拇指]
[我知道她去给温向仪送花了。]
[那你不知道她抱着花在外面等温向仪下课吧]
[老师拖堂了]
[以及，我们这节是公共课，管院整个大一都看到了]
“宋澄要在我们年级狠狠出次名了。”
放下手机，舒锦就听到了万阙的感慨。
舒锦看了眼窗外。
这个动作并不突兀，因为现在教室里大家都无心上课了，眼神全往外头飘。
宋澄站得随意，却没有像旁人等人时那样背靠走廊，飞院制服勾勒出她腰细腿长的好身材，配上优越长相，让教室里的学生随便瞄上一眼就遭到实打实的美颜暴击，忍不住再继续看第二眼，第三眼。
她单手抱着束蓝白色系的花束，那份蓝与她身上的衬衫颜色分外合宜，却也浅许多，和她背后的天空颜色接近，幽雅而澄净。
讲台上的老师发觉了：“好了好了，心思都飞出去了。是等你们的吗？要不要把人喊进来，问问是等谁的啊？”
大家一阵嬉笑。
万阙举起手。
老师看向她：“你的朋友啊？我以为谁的女朋友呢。”
万阙：“不是不是，我是说我知道。答对这题加平时分吗老师？”
老师无语：“你觉得呢？”
万阙还要再皮一下，温向仪轻轻合上笔，笑着和老师说：
“抱歉老师，扰乱课堂了。她是在等我。”
是等温向仪啊，老师一下子和颜悦色了，再说两句结语布置了三周后要交的小组作业，终于下了课。
乌泱泱的学生涌出前门和后门。
见终于下课，宋澄精神一振，隔窗盯着温向仪的位置，没一会儿，终于见温向仪走了出来。
宋澄三两步迎上去，把花递给温向仪：
“生日快乐。”
温向仪接过，低头看了眼花，整理了下遮住小飞燕的喷泉草，又看向宋澄。
在流动的人群中，她倾身抱住宋澄，微微笑道：
“谢谢，我很喜欢，宋澄。”
拥抱持续的时间大约有三四秒，宋澄有点不习惯。
不是因为看到温向仪的同学驻足看来，而是单纯因为之前温向仪没这么爱拉拉扯扯抱抱的。
回忆往昔，她重生回来第一次顺手摸了摸温向仪的腰，温向仪特别凶。
后来关系好些了，温向仪也不是很爱黏黏糊糊地做些小动作，两人肢体接触不算多。也就高考刚估完分啊什么的，温向仪才会激动地抱一下她。
不过几天前睡觉前，温向仪也抱她了呢。
那个拥抱没人看到。
眼下这个拥抱，被许多人看在眼中。
宋澄开始慢慢习惯了，心脏蓬勃地欢喜着，看来，温向仪很喜欢她送的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