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里的美食不断冒着诱人的香气, 在顾箬晴的鼻尖飘来飘去,十分考验人的意志力。
小女孩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还在长身体的阶段,意志力其实也没有那么顽强啦。
她真的是饿极了, 而且这么多的好吃的,她从来没有拥有过, 有些食物她见都没见过。
很想吃, 可是......
小顾箬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正皱着眉头咬着烤肠的江岑。
心虚的小模样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
江岑接收到她委屈小狗般的目光,捏着烤肠棍的手紧了紧。
她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清冷的声线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十分清脆, “......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我自己全吃了?”她故意曲解小女孩的意思。
江岑的语气非常恶劣, “行, 你要是不愿意帮忙我就扔掉算了。”
她作势起身, 从顾箬晴身上拎起袋子。
“别!不要不要!”顾箬晴什么也顾不得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忙搂住袋子,江岑的手碰都没碰到那一袋子美食。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的小顾箬晴脸色“咻”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她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也不好再扭捏了,心里一阵暖流划过。
小小的女孩低着头强忍泪水小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您。”
在她不到十二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即便是用这么拧巴的方式。
她实在是饿急了, 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总是更令人难以招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报答。
顾箬晴刚要拆开袋子, 没想到旁边江岑的脸突然变了脸。
时空开始扭曲,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送医院变成了废墟,江岑的脸也变成了恶魔, 锋利的五爪伸向她, 长长的、血红的指甲就要往她的脸上抓。
顾箬晴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看手里的食物袋子,随着时空的变化, 也变成了齑粉。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顾箬晴是哭着醒来的。
太气人了太气人了,还有一口她就吃到那块鸡排了啊!
那种意难平的情绪直接包围了她,她躺在床上久久没缓过神。
梦里那种吃不上东西的委屈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醒后的几秒钟,她还在抽抽噎噎哀叹那袋子食物。
片刻后,她的大脑终于清醒,离家出走的理智也回来了。
意识回笼,顾箬晴转了转眼珠,双手捂脸。
她现在都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做个梦竟然还会因为吃不上东西而大哭。
这也太丢脸了叭!!!
幸好天知地知她自己知。
顾箬晴一边下床洗漱,一边回味着梦里的内容。
她又梦到小时候的事儿了。
那天的事在她心里就像一场不真实梦一样,一个晚上经历了来自亲人的恶意和来自陌生人温暖的善意,她总是时不时回想。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箬晴偶尔会梦到。
她真的很怕忘记生命里这点为数不多的甜。
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她还是这么不能扛饿,总是轻易被人抓住软肋。
昨天晚上她又和丁婉晴女士吵架了。
哦,丁婉晴女士就是她的母亲。
丁女士把她刚做好的菜倒进了垃圾桶,冰箱里的东西也一扫而光,主打一个誓不罢休。
穿好校服,顾箬晴背上书包打算出门,目光扫到冰箱上静静贴着一张纸条。
字很大,像是怕她看不见似的。
下月外出旅游,一万五,下周看不到钱你知道后果。
嗯,很丁女士的风格。
昨晚就是因为这件事吵的架,丁女士拿钱太快,她现在手里没这么多钱。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过了这么多年,顾箬晴有时候会想她和丁女士到底还有没有所谓的母女情。
想清静就得满足丁女士的要求,不然丁女士就让她上不了学。
只是念一个高中,她已经转三次学了。
还好这次看在以前成绩的份上,还有学校愿意接收她。
她联系了圣水澜以后,这所之前从来没被她关注的贵族学校为了升学率很顺利就同意了,并且帮她办理了一切手续,学费全免。
不仅如此,了解了具体情况以后,圣水澜那豪华的食堂对她也是免费的,并且每个月还有一点生活费打到她的专属卡上。
让她生活学习都完全没有压力。
顾箬晴对圣水澜真的很满意,但是丁女士是极度不满意的。
因为这学校是顾箬晴自己联系的,所以学校没有给丁女士钱。
之前她也算得上是宁城高中炙手可热的学生,被各个高中抢着要。
为了抢夺优质生源,学校们给她这个名义上的监护人丁女士开了十分丰厚的条件,让丁女士把女儿送到自家学校。
丁女士福至心灵,立马发现了一些“商机”。
从此丁女士就剑走偏锋,发明了一条歪门邪道的“生财之道”。
圣水澜之前,她换了两所高中,念一年就被丁女士搅黄,在学校大闹,逼得她不得不换学校。
两次以后,顾箬晴也知道怎么制裁丁女士了。
高二学期末的期末考试,她数学交了白卷,重重失利。
成绩一落千丈,学校就开始有了衡量,丁女士的招数自然就不好使了。
顾箬晴这才获得了可以喘息的机会。
而且圣水澜每个月资助的生活费都在校园卡上,她只能在学校刷一卡通消费,无法把钱取出来给丁女士。
丁女士对这所学校就更不满意了,开始变本加厉,威胁她。
学校不给丁女士钱,丁女士就想办法搜刮她。
如果她不能定期给丁女士一笔钱,丁女士就又要上演她的拿手好戏——大闹圣水澜。
她只想安心读书,考得远远的,和丁女士离得远一点。
读书,是在丁女士这么多年来的压迫下,顾箬晴唯一的坚持。
她和丁女士这辈子大抵是不能够做母女的,只能是冤家。
于她是,于丁女士也是。
相看两生厌。
圣水澜是她自己经过多方面考量综合选出来的学校,也是愿意给考试失利的她机会的好学校,她不能让丁女士就这么毁了。
这是顾箬晴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能摆脱丁女士安心读书的时刻了。
可惜,要不是为了赚钱,她就会住进圣水澜的学生宿舍了。
她没有一个爱她的母亲,更是不曾拥有父亲,顾箬晴从小就要靠自己。
学习之余,她不仅要兼顾以后上大学的学费,还要给那个填不满的窟窿丁女士拿钱。
顾箬晴无语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破纸条,昨晚大吵一架,伤害的还是她自己。
没想到过了一个晚上,丁女士居然还给她涨价。
昨天晚上要的是一万,今天就变成一万五,这是在威胁她呢。
她叹了口气,小心地把丁女士的破纸条收了起来。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赚钱能力的提升,丁女士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养不熟,完全养不熟。
顾箬晴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动那笔存了定期的学费钱,要怎么去划拉这一万五。
这次要的多,但是看这个意思她应该能清静一个月,也还算值得。
圣水澜有校车,基本接送的都是她这种从各个学校挖来的优等生。
顾箬晴破破烂烂的家虽然隐藏在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后面,但是占据了一个好的地理位置,十多分钟她就走到了校车固定的停车点。
清晨的阳光很好,顾箬晴心里也明亮了一些,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打算去学校食堂吃点早餐。
刚走到食堂门口,她的后背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顾箬晴眉头都没皱一下,以为是谁不小心。
还没等她转过身,后背又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这次的东西种,感觉明显了,是故意的,而且砸她的东西大概率是瓶饮料。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她在这所学校的时间也就剩下不到半年了,实在是没必要和这些纨绔们起冲突。
这些人仗着家里有些钱和势力再写小就很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多半是高三十三班的。
这种人她都懒得给眼神,平时就当个屁给它放了。
因为她情绪稳定的漠视态度,久而久之,一些人看不到她的情绪变化觉得没意思就不再针对她。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高三十三班的宋景。
这家伙自打她转到圣水澜来以后就带着一群小弟孤立她欺负她,对她恶意满满。
大半个学期过去了,小弟们都散了,只有他依然喜欢坚持不懈找她的麻烦。
此人对优等生的厌恶直接摆在脸上,且特别喜欢欺负她,手段低级又幼稚。
看在此人智商低下的份儿上,顾箬晴决定今天也不和他计较。
就当关爱智障儿童了。
再稍微忍一忍,等宁城艺术学院的成绩下来,若是被录取了,她就不来学校了,也不用再见到这黄毛。
现在已经是三月末了,再忍曲曲半个月而已。
顾箬晴呼了口气,转身拾起脚边的两只瓶子,打算扔进垃圾桶。
真浪费,瓶子里还有饮料呢。
头发挑染成黄毛的少年宋景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宋景见她捡瓶子,眼神里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打扮得流里流气,语气轻蔑而狂妄,“臭要饭的,这俩瓶子爷赏你了,让你换两毛钱花花,你得跪谢爷赏饭吃。”
“......”
顾箬晴实在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黄毛也不知道又去哪儿修炼了,跟谁学得,狗嘴里都吐不出人言了。
宋景见她不计较不理不睬还翻了个白眼,当即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
顾箬晴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呵呵,崇拜的眼神。”
她不回答还好,她一回答,宋景立刻当场炸毛!
顾箬晴气定神闲地把饮料瓶子扔进垃圾桶,打算绕过宋景离开。
宋景却不依不饶,挡在了她的身前。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我警告你,顾......顾......顾那个什么玩意,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黄毛宋景表情恶狠狠地说道。
顾箬晴:“......”她打赌宋景这个草包不认识她名字中间那个字儿。
两人正在僵持间,忽然插.进.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女声。
“宋景,你们在干什么?”
她越走越近,最终在宋景身边有一些距离的时候站定。
宋景登时眼前一亮。
刚才面对顾箬晴时那股子凶狠又虚张声势的气势仿骤然转变。
黄毛男生扯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宋景小跑两步连忙上前去殷勤道:“阮姐!你竟然来学校了?!”
“这个月你才来了学校三次!又去哪儿玩了?!这回别走了呗,咱班同学的纪律可都等着你维护呐!”
被称为“阮姐”的女生花着夸张浓颜的妆容,手指还漫不经心地摇晃着一串车钥匙。
她不满地白了宋景一眼,“我可没玩儿,前段时间我病了。”
宋景福至心灵,吃吃笑道,“是是是,生病了,咱现在养好了。”
他是真挺羡慕阮姐的,学说上就上,说不上随便找个借口理由就行,要是他这么干,他爸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随着两人的走近,顾箬晴闻到了一股若有若去的烟草味。
“阮姐”上下打量了一眼校服洗得发白的顾箬晴一眼,嫌恶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穷酸乞丐感兴趣了?”
顾箬晴下意识抬头看去,恰好对上女生嫌弃的视线。
她已经猜到了。
是【顾阮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