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带着赵芃来到路容办公室。
席荆见到路容, “路法医,家属来认尸。”
路容巡视屋内的几人,一注意到几人中间陌生的面孔, 冷冷地问了一句:“和死者什么关系?”
席荆:“死者的妻子。”
路容看不懂席荆卖的什么关子,提醒道:死者死亡多年,目前尸骨不全,家属你要考虑一下, 你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席荆:“她没问题的。她以前也是学法医的,这点场面应该不算什么, 对吧?”
赵芃笑笑不语。
路容一愣, 觉得此人不简单:“以前学法医?现在呢?”
席荆:“现在转行了。”
路容点了点头:“也算是半个同行,行吧!既然如此, 那就跟我来吧!”
解剖台上摆好了曲开扬的尸骨。
路容让开位置:“你看吧!”
赵芃没扭捏,凑近低头, 认真看了看尸骨,随后起身, 面向席荆和季时余,说道:“看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说话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冷漠地态度让人心寒。
季时余没见过赵芃这样的,一时也无从判断她的想法,说道:“去办手续吧!”
赵芃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等人走远,路容才开口问:“你么俩在谋划什么?怎么突然让人来认尸?这一块块断骨能认出什么?”
席荆:“不是为了认出身份。”
季时余:“我们只是想看看她见到失踪多年老公的反应。”
路容微微皱眉:“反应?她刚刚可没什么反应。”
席荆:“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她表现得太平静。路法医,您当了多年法医, 第一次看到尸骨时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路容回忆了一下自己初次见到残骨时, 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种腐化程度的碎骨, 在工作中不多见。
即便是有着多年法医经验的她也没见过几次,根本做不到像刚才那个女人一般无动于衷。
路容琢磨了一番后, 说:“是有点怪。”
席荆“嗯”了一声,“这女人叫人看不懂。”
晚上,席荆和旧案部的几人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奚琳琳听完描述,对这个叫赵芃的女人充满好奇,“心这么狠吗?”
席荆:“说不上是狠,更多的是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季时余:“我原本以为她面对曲开扬的尸骨会露出什么破绽,但结果令人失望。”
傅有:“连你们也看不出来。这人不简单啊!”
席荆重重地喘口气:“何止是不简单,压根就看不懂。”
仅仅是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席荆已经从赵芃身上感受到了压力。这压力不光是给到席荆一个人,季时余也深感不适。
许学真:“你们接下来怎么做?”
席荆:“没想法。”
季时余:“目前的情况也只能确定死者身份是曲开扬,但无法确定死者死因,更无法将死者和其他人联系起来。”
盛良策:“那岂不是没办法了?”
席荆叹气道:“是没办法。曲开畅这边也被允许带走了。警方唯一能追究的就是冒用他人证件,但这个又很麻烦。因为这是家人请他帮忙,不是主观故意,不好定罪。”
傅有:“你们有没有问过赵芃为什么不报警?”
席荆:“问过了。她一开始觉得曲开扬是故意逃避责任。”
傅有:“那曲开扬的父母呢?自己儿子不见了不着急吗?”
席荆:“我们后来也找人核实过了。曲开扬和父母关系那段时间也很僵硬,所以他们都是以为曲开扬只是闹一下子,没往失踪那方面想。后来,曲宗博又和赵芃一起请曲开畅帮忙假扮。这日子一长,假的就成真的,更没人报警了。”
真真假假,到最后连当事人自己都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是谁。
傅有深思了片刻,质疑道:“不对啊!如果曲宗博知道,那为什么你们询问他的时候,他装作不知道?小季一点都没看出来问题吗?”
季时余想了想,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唯一得到的解释是他没认为自己在说谎。”
傅有:“什么意思?”
季时余解释道:“一般人在说谎的时候,会因为自己说的是谎言,而产生不自信,从而有一些多余的肢体语言。但这有个前提就是人知道自己是在说谎的。曲宗博回答我问题的时候已经认定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是曲开扬,死的是曲开畅。”
席荆诧异:“你的意思是自我欺骗?”
季时余:“可能性很大。人一旦认定某一件事是真的,那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在说谎。我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席荆顿了一下:“那不可能是跟我一个类型吗?”
季时余摇摇头:“还是不一样,你是知道自己说谎也可以当作没说谎,我从你的表情看不出变化。但是曲宗博不同,我还是能从他表情中看出一些变化。比如第一次见他,我们要联系曲开扬时。他的为难不愿,我是看得出来的。”
席荆无法理解季时余所说的变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说话时表情没变化?”
季时余:“也不能说是表情没变化。就是你无论说什么,好的坏的都可以同一种表情来说,完全是你自己可以控制,但是一般人是做不到。普通人的表情会随着心里所想发生变化,即便是控制力再好的人,微表情也可能露出破绽,不会是你这种随心所欲的。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席荆听的似懂非懂,但听季时余的形容,感觉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心里不禁有点骄傲。
席荆:“那赵芃你能看出来吗?”
季时余:“看的不多。她今天一直都保持着愤怒的表情,很像我刚刚说的自控力很好的人。我看得出她对曲开扬很生气,但没看出她对曲开畅的情感。今天还是聊的太少,我无法捕捉更多的有效信息做判断。”
席荆失落地吐了口气,“麻烦啊!”
季时余:“虽然我没看出来她太多的情绪变化,但是她今天回答我问题时,有几次避重就轻,还故意反问我们。我觉得有问题。”
席荆:“你的意思是她有所隐瞒?”
季时余点头:“很可能。”
蒋昔隔着电脑屏幕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如同旁若无人,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去。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两个人都不说话的空闲,蒋昔开口道:“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席荆:“你说。”
蒋昔:“赵芃家有问题。”
席荆觉得奇怪:“你怎么看出来的?”
蒋昔:“我查了一下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光凭她父母那点工资不可能过这么好的生活。他们家在十几年前,就在几个城市买了房子。”
席荆:“你查到什么证据没?”
蒋昔:“查到一些风声。赵芃爸爸所在的学校在过去十几年一直有老师受贿的传闻。”
席荆眉头一紧:“只是传闻?”
蒋昔:“学校公开否定过传闻。教育部也下来调查过,没查出问题。”
空穴来风?
席荆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有没有查到这些传闻的源头?”
蒋昔:“我刚联系了当年报道新闻的记者,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但是我们几个之前讨论了一下,觉得就算是能证明她家受贿,参与篡改成绩,也说明不了和曲开扬死有关系。”
席荆:“我懂你意思。”
蒋昔的顾虑,他也有过,但现在不能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
席荆:“先查,查完再说,何况贪污受贿,也是犯法,该抓都得抓。”
蒋昔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席荆:“这事就先交给你了。”
蒋昔:“没问题。”
席荆忽然又想起了谷晓的事情,关心道:“分局那边有进展了吗?”
虽然没有提及谷晓的名字,但旧案部的几人都知道席荆问的目的,情绪一下子丧了很多。
许学真开口道:“据说查到了几家假公司,但还没有小谷的消息。”
席荆微微点头,“网信,工商那边有动作没?”
蒋昔:“应该是要约谈Finding job公司的负责人,就这几天。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种估计就是罚款和整改。”
席荆:“我明白,我是想他们帮我们盯着点,越快越好,最好让他们指定曲开畅。”
蒋昔:“你这是打算为难他?”
席荆:“想多了,我只是想借相关部门的人,帮我们盯着人,别跑了。”
蒋昔笑了:“你挺会占便宜。”
席荆:“不占白不占。现在就得让他们也忙起来,我们才有时间去调查。”
奚琳琳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席荆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一点发现也没有。曲宗博,曲开畅,赵芃,这几个一个比一个厉害。不好对付啊!”
奚琳琳:“他们家就没有别人了吗?”
席荆想了想:“有。曲宗博的老婆,曲开扬的妈妈。”
奚琳琳:“找她试试?”
席荆:“悬。她现在人在医院里,估计很难接受我们调查。他家人更不会让她出面。”
季时余:“而且以她目前的状况,警方确实也不能随意打扰。万一出了事,我们承担不起。”
奚琳琳陷入为难:“这就不好办了。”
季时余手机突然响起,是丁立打来的电话。
席荆轻声道:“免提。”
季时余按下接听免提,问道:“宁队,有事吗?”
宁立气喘吁吁道:“有事,急事。你们在哪儿呢?”
季时余看向席荆,说道:“酒店,怎么了?”
宁立加快语速说道:“曲宗博妻子刚打110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