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吧台不能带手机,江天昊让后厨一个传菜的小姑娘帮他拿着,蛋糕送到接个电话就行。
因为这个女生是兼职,她偷偷用手机,领班就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江天昊才找她;但她也就没那么机灵,接了电话后跑到吧台,一脸为难:
“昊哥,他问送到正门行不行?”
酒吧正门临街,方便;员工通道绕路,还窄。晚高峰,总有外卖员不肯送后门,再加上是蛋糕这种容易蒙混过关的东西。
江天昊皱眉,想了想:“行吧,就让他送到吧台。”
女孩诧异:“昊哥,你不怕被看到啊。”
江天昊无所谓:“看到再说呗。”
玩笑的语气让女孩放松了点,她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前在脸上比画了一下,对江天昊露出一个笑容:“挺有创意。”
江天昊开始还没明白,等他收到蛋糕准备放去后厨冷藏的时候,才在备餐间的不锈钢饰面上看到脸上黑色的胡子。
“什……”江天昊擦了擦,然后失笑。
除了夏知堂这个无聊的家伙,还能有谁。
看江天昊不但离岗还优哉游哉洗脸,厨师打趣:“你这光明正大溜号啊。”
“本来就是代班。”江天昊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啧……这洗不干净啊……”
“挺合适啊,以为你专门画的呢。”
“看什么热闹,忙你的去吧。”
赶过来时间紧,换了衣服江天昊就到吧台了,口罩是最后摘的,怪不得开始根本没注意到。
今天跟江天昊搭班的另一个调酒师本来就化着浓妆,服务生有些脸上也都贴着贴画,所以估计客人也没把他脸上的涂鸦当回事。
最后是问那个兼职的女生借了护手霜,才把黑色的油印擦干净。
做完这些,江天昊并没有立刻回吧台,而是走到后门,点了一支烟,打给夏知堂。
“蛋糕收到了……嗯,放冷藏了……打个电话而已,要不了几分钟。先别说这个——”
夏知堂问了和厨师同样的问题,江天昊还是那套说辞。但其实除去代班这个理由,他在吧台收外卖、溜号出来打这个电话,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后门走廊内出现一个身影,江天昊笑着吐了口烟,故意提高音量。
“在我脸上乱画,是不是欠揍啊你。”
贺聿洲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可笑,不管是要陈放想办法临时调江天昊去店里,还是亲自跑到这里来确认,但他就是不想让江天昊陪夏知堂过生日。
但是看见江天昊按时出现在吧台,贺聿洲却根本高兴不起来。因为一同出现的还有江天昊脸上的涂鸦。贺聿洲一眼就认出那是夏知堂的手笔,随意几道,都能看出熟练的粗细和弧度。
江天昊却似乎毫无察觉。
所以这是一个恶作剧。
早上冷淡疏离地赶走他,下午却不知在哪里和江天昊独处。贺聿洲都能想到那个场景,夏知堂颇有兴致地描画,而江天昊在他身边睡着。
接着贺聿洲就看到了蛋糕。那样的包装和形状,就算看不到里面,也会吸引人的注意。江天昊在吧台签收的时候,往他这边瞟了一下。
就像江天昊猜到临时代班是贺聿洲搞鬼一样,贺聿洲也猜到江天昊是故意让他看到的——把他抓去多上几个小时班有什么大不了,结束后还是他陪夏知堂过生日。
江天昊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蛋糕上了。他仔细看了包装,还打开确认了,脸上那种愉悦和认真不是演出来的。
所以江天昊提着盒子进后厨、五分钟后还没出来,贺聿洲彻底坐不住了。
只是冷藏蛋糕不需要这么久。江天昊大概在和夏知堂打电话。他们会说什么呢?是说回家后一起吃蛋糕,还是说脸上的涂鸦?
夏知堂会不会也已经知道是自己破坏了他的生日约会?贺聿洲穿过后厨,看到了冷藏柜,他知道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就放在里面。
贺聿洲忽然想到曾经承诺,夏知堂今年的生日,自己会做一个蛋糕给他,前提是夏知堂要先做一个给他。
其实那时候夏知堂就知道徐霖的存在了吧。贺聿洲意识到,他早就没有立场去做这些事,而夏知堂大概也早已不稀罕。
以后,大概也没法再吃到夏知堂亲手做的任何东西了。
贺聿洲加快脚步,差两三步就到后门,他已经听到隐隐的笑声了。
“……乱画,是不是欠揍啊你?”
贺聿洲眼皮一跳,跨出门框。
江天昊靠着墙,看见人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着把烟吐向贺聿洲,接着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大方地把手机举到贺聿洲面前。
贺聿洲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传来夏知堂的声音。
“才发现啊,也太迟钝了吧你……对了,那件灰色的长羽绒服呢?家里真是冷死了,我到处也找不到……”
温柔的、平静的语气,带着点笑意,自然而然地把另一个地方叫做“家”。
“那件昨天拿去干洗了。还不是拜你所赐,不穿内裤就往身上套。”江天昊毫不避讳,就像眼前根本没有贺聿洲这个人。
“怪我啊?怪你他妈的不分时间场合地发情……我都懒得说,叫你不要弄在我脖子上,狗东西。”
夏知堂似乎有点不耐烦,但就算是骂人,也是淡淡的。这些贺聿洲从来没从他口中听到过的脏字,此时竟顺口无比。
江天昊看着贺聿洲铁青的脸,忍笑到烟灰簌簌飘下去,他还得装出只有两人通话的语气:“冷就开地暖啊,不都跟你说过怎么弄了吗。”
“麻烦,你回来弄吧。”夏知堂吸了吸鼻子,“能早点回来吗?我都困了。”
“困了就睡呗。正好,等我到家再活动活动。”
贺聿洲忍不住握紧拳头。
夏知堂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那你抓紧吧,要不然冷死我,你就只能奸尸了。”
江天昊觉得差不多了,准备收回手,却被贺聿洲一把抓住手腕。夏知堂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你回来买点消炎的药吧……都让你轻点了,洗澡的时候,我摸着背上好像还是破了——”
“夏知堂!”贺聿洲忍无可忍地打断那嘟嘟囔囔亲昵抱怨,“你这还不叫自甘堕落?你简直——”
江天昊用力抽走手腕,手机拿远了,就好像夏知堂也走远了。贺聿洲骤然止声,呼吸不稳。
夏知堂的声音瞬间又变得冰冷戒备:“……江天昊,你有病啊。”
但也只是对着江天昊。说完这一句,电话就挂断了。
“我让你别再烦他——”江天昊神色如常,他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看着贺聿洲,“你就来烦我啊?”
“你敢再对他动手试试。”
“怎么,又要报警?还是让我丢工作啊?”
江天昊伸了个懒腰,站直,拍了拍贺聿洲的肩:“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我劝你少管闲事。”
贺聿洲不轻不重推了他一下,挡住门口,不许江天昊走。
“你怎么这么笨。”江天昊无可奈何地扬了扬手机,“你以为我让你听热闹?你看不出来吗,他是真的还是演的?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连冷一点都受不了,我要是真的打他,他能忍?”
“我都看到伤口了。”
江天昊投降般举起双臂:“好吧,我承认,我是打他了。”
贺聿洲眼里的火苗就没下去过,而江天昊则始终都是这副不正经的语气。他戏谑地凑近,小声说:“但是你们俩上床也不可能就一个姿势吧,这是情趣啊,你不懂吗?”
贺聿洲一愣,反而更恼怒:“谁跟你开玩笑?!”
“夏知堂啊。”江天昊一本正经,“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说他是自愿的,你怎么不信啊?”
“什么……”
“除了在床上,我没有对他动过手。这么说够清楚了吗?”
江天昊往后退了一步,跟贺聿洲拉开距离:“他说你跟前任复合了,那还这么穷追不舍……怎么,你舍不得他啊?”
“……我只是担心他。”
“那你大可以放心。他不是为了你‘自甘堕落’找到我;那顿饭……他确实可以不去,但他去了,就是单纯想让你难受而已。毕竟你骗他嘛,肯定还是有一点生气的。不过不是因为喜欢你,放心好了。”
“他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你这种人。”
“谁说在一起就必须喜欢啊?你跟他在一起两年,你喜欢他吗?”
江天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贺聿洲一句都不想听,可偏偏每一句都正戳中他的心事。他不知道那个“情趣”是真的,还是江天昊的托词;可结合夏知堂的语气态度……
贺聿洲试图跟以前那个夏知堂联系起来,可事实摆在这里,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跟你说,当初想跟我分手,是因为我打人,是吗?”
“我说过,我见到伤口了。”
“是。因为我不想分手,所以那段时间有点控制不住,下手重了。但是我有这个癖好,他第一天就知道。他想跟我分手,是因为我喜欢他。”
贺聿洲不禁皱眉:“你说什么。”
“所以你不喜欢他,正好。”
看贺聿洲被噎住,江天昊笑了笑,他似乎有点烦躁,又抽出一根烟点上:“跟他分开也是对的,你玩不过他,知道吗。”
没等贺聿洲开口,江天昊把还有一半的烟再次按灭:“行了,我还要上班。您自便,贺老板。”
贺聿洲站在原地,他想追上去,一时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就这么离开?可来时的问题没解决,又多了好多不清不楚的事。
所以当年他们分开,什么叫……因为江天昊喜欢,夏知堂才要分手?
还玩不过他?谁?夏知堂吗?玩什么?
……
江天昊走进更衣室,正准备放下手机,夏知堂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语气不善,显然是才意识到某种可能,所以压抑着火气:
“……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应该没有。”江天昊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打开柜子,“什么是不该说的,你也没列个pdf给我啊。”
“江天昊!”
“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怕他伤心?他把你当那个徐霖的影子,你们顶多半斤八两。”
“……所以你真的告诉他了?”夏知堂瞬间变得紧张迟疑,声音都小了些。
“没有。”
“那你到底说什么了?”
夏知堂急迫、恼怒,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哀求,这一刻江天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终于淡下来。
“你想知道,你打电话问他好了。反正我看你们俩还都余情未了。”
说完江天昊就挂了电话,没好气地把手机丢进柜子,摔上柜门;接着哐一声,一拳砸上去。
作者有话说:
(我鬼混回来啦!)
小江:终于轮到我洗刷冤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