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寒和林康汇约在了一处大排档，定了间隔绝视线的包间。
一进门他就看见在圆盘桌后边坐着的林康汇。
司寒微微挑眉：“咱们两个人坐一个大圆桌？这么奢侈？”
“你现在都大老板了，还这么省呐？”林康汇拉开椅子，“还有人要来，我叫上我妹了，晚点到。”
林康汇的妹妹林媛媛，司寒是知道的。
“你妹现在也高三了吧？成绩怎么样？”
“还不错，你怎么和过节来家里做客的亲戚似的，待会别在我妹面前问这些，她烦着呢。”
两个大男人坐一桌先点了几个菜，先上了些小菜和酒水，两个人就装杯边喝边聊。
司寒其实也没什么好话题可说的，无可无不可的提了一句：“你现在回云水镇，都做些什么？”
“还记得那家棋牌楼吗？我把他租下来，准备装修一下开饭店。”
司寒有些惊讶：“一整栋？”
“那当然还是没那么多闲钱的，就租了一二两层，开饭店够了。”
说实话，那家棋牌楼实在是没给司寒留下太多好的回忆，背后的老板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听说当年恶意催债那件事，打手全进去了，老板却半点事情没有。
不得不叹一声，当年那老板背景的厉害，也难怪有底气做那么横的事情。
“哎，一晃眼就过去那么多年了，你都当大老板了，我也准备开店了，还有何子期和刘萌萌，他们准备结婚了你知道吗？”
司寒有些惊讶，他和何子期刘萌萌的联系其实并不多。
因此脸上的惊讶呼之欲出。
“真的？他们怎么搞到一起去了？上学的时候没有苗头啊。”
“谁知道呢？喜欢的事情谁说得清，想我上学的时候不是也喜欢刘萌萌，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两人动作同步地喝下一杯酒。
司寒放下杯子，玻璃底触碰在桌面上轻轻嗑了一声。
他的态度十分自然，带着些看透事情本质的姿态，轻松摆摆手说：“行了康汇，你东拉西扯这么多，其实是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吧？我们都这么熟了，不用拐弯抹角的。”
林康汇笑了笑，脸上那种成年人的人情世故散去了一些。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他抬手端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司寒，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找单泞吗？”
听到那个心尖上的名字，司寒的腰板坐正了些。
“怎么了？你也想劝我赶紧放弃？”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康汇赶紧反驳：“我是说，单泞他永生不死，他可以活很长时间，而你只是个普通人类，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根本就不合适？”
司寒放下杯子沉了脸：“我当然想过。”
不如说，他当初就是因为想这些东西想太久，才让单泞有了离开他的机会。
他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回头将人抱进怀里，什么未来什么不老不死什么留着一个人难过的独活，他统统都管不了。
他就应该牢牢把单泞带在身边，才省的这几年的担惊受怕。
“你可能不太理解，短短七十多天的相处，怎么可能产生这么深刻的爱意，但事实就是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他了，这辈子非他不可，我愿意照顾他爱他一辈子，直到我化为尘埃的那一刻。”
司寒郁闷地喝了一口酒。
“我想过很多，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全部经历的时候我想的不是这件事太过超脱我能不能接受，而是他死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那么痛苦，我真的觉得很心疼，心疼的恨不得感同身受。”
“但是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承接他的痛苦，那时候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男人，我是个会死会老的普通人，我也许没有办法给他永远的幸福。”
“我很害怕，他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不安，我怕他吃不好穿不暖，怕他被人欺负，怕他出意外，怕他会不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了一次又一次，怕他又一次想不开。”
“哪怕让我试一次，我都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照顾他。”
“但是他走了，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司寒低垂下眉眼，闷闷不乐地喝酒。
其实他也没有怪单泞没有给予他信任，因为他能理解单泞那时候的感受。
他少年时期就遭受过排挤，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他颠沛流离那么久，死而复生的次数用手指头数都数不过来，他打心底里认定了自己是个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的怪物，那是他最大的秘密。
向他阐述一切的单泞，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勇气。
所以他可以害怕，可以逃跑。
真正应该反思自责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林康汇眼看着司寒越来越低落，苦恼的挠挠头。
他把人约出来吃饭，可不是要把人搞破防的。
“呃……咳咳，司寒，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了单泞的消息，你会怎么样？”
司寒的眼神瞬间犀利。
“你知道泞泞在哪里？”
林康汇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向后仰躲开这个目光，心虚道：“我只是说如果，你不要太紧张。”
司寒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酒杯上。
“我会立刻去找他，虽然当年犹豫的结果已经造成，但我会和他说对不起，告诉他我错了，问他能不能留下来，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我真的很爱他。”
司寒很少说爱，他这辈子就没什么有过爱，年轻时也会克制地用“喜欢”两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现在他却能坦荡的说，自己是爱单泞的。
他爱上了那个相处仅仅七十多天的少年。
或许是酒精的影响，又或许是真的感情到了，司寒的眼眶微微泛红，说不出的低落。
气氛低迷得不像话。
这家伙还是被自己搞破防了。
林康汇无奈地挠头，突然对着留了一条缝隙的包间门喊了一声：“听见了吧？你是怎么想的？想好了就进来吧！”
“……”
“……？”
司寒疑惑地看着林康汇，他在和谁说话？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门外有人？
他今天就觉得很奇怪，因为一般情况下林康汇是不会主动和他提起单泞的，特别是今天还用了“你们是不是不合适”的这种问法。
吱呀——
包间的门被推开，首先看到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的身影，可以看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来得人是谁？
司寒酒意上头，看东西不是那么清楚。
是林媛媛吗？
那另一个是谁？小姑娘的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司寒的心脏突然“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他还没有搞懂这一刻心脏的悸动，就看清了进来的另一个人的脸。
那是他刻在脑子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
漂亮到雌雄难辨，看一眼就会为之沦陷一辈子的脸。
是单泞。
七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短发变长发，他和当年没有任何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
他的气质里多了几分忧郁，似乎常常因为什么事情思虑难过。
被林媛媛拉着胳膊扯进包间，直直对上司寒的目光的时候，单泞不可抑制地怯场了。
他往林媛媛身后躲了几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