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雨水, 除了一起修炼,阿聿每天陪着凌渐寒在院子里弹弹琴、下下棋,过得闲散自在。
这天终于放晴, 两人去树林里练剑。
剑光闪烁, 白衣翩跹, 这身手、这身姿,阿聿坐在树桩上呆呆看着, 忽然又想起在化龙潭大战蛟妖的时候。
美人真是太美了!
顽劣的心思顿起,他捡起脚边的石子朝人掷去。
剑身挑动, 唰唰唰, 一二三四, 依次嵌进树身。
阿聿不气馁,又抓起几颗,变换方位偷袭。
凌渐寒嘴角扬起一丝浅笑, 一一躲过。
忽地, 他见阿聿头顶的树冠微微晃了下。
恰好又一颗石子袭来, 凌渐寒凌空一脚。
石子越过阿聿飞向树冠。
两人闹着玩本就只比划个招式, 这一脚,他也只用上一两成气力。
吱呀一声, 高空的某节树枝断了, 连枝带叶唰唰掉落。
阿聿抬眸,半空中, 只见抱着那树枝的, 还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主人救命!主人救命!”
快落地时, 雪貂张开四肢扑向他怀里。
刚刚安全落地, 小东西立刻跳到阿聿肩头, 瞪着凌渐寒:“坏人, 你刚刚想用石子杀我吗!”
凌渐寒:“你鬼鬼祟祟躲在那,又是想做什么?”
“我、我,我想给给主人一个惊喜!”
雪貂扭头,委屈地看着阿聿:“主人,他刚刚欺负渐寒!你快帮渐寒教训他!”
“对了,主人,你怎么还跟他一起呀?他是坏人!不仅欺负你,刚刚还欺负我呢!”
阿聿:额……
朝凌渐寒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主人,咱们离他远一点。你看他这么长一把剑,万一再捅你……”
阿聿:……
“咳咳。小东西,你的致幻症还没好吗?”
雪貂从他肩头跳下来,挠挠头道:“好了好了,应该是快好了吧?”
“不过那老头和我说,如果再看奇奇怪怪的,可能就是我病又犯了。
“主人你不用担心,老头说,只要我不到处嚷嚷,去林子里多吃些健康活泼的田鼠,就能好起来!”
说到这,雪貂忽然从他肩头跳下,激动得吱吱大叫。
“主人,那老头骗人!他说带渐寒去吃更肥美的田鼠,结果压根没有……”
“主人主人,你帮渐寒去找他算账!”
……
阿聿扶额。
怎么养了只这么傻的貂?
和凌渐寒对视一眼,
一二三,跑!
小东西还在叽里呱啦,一抬眼,“哎,主人你去哪?等等渐寒呀!”
望着两人的背影,雪貂愣住没有追上去。
它困惑道,“这坏人总和主人在一起,该不会是主人新养的宠物吧?
可是这么大只的两脚兽,也能当宠物么?
眨眼间主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想到他就这么撇下自己,小东西气得手舞足蹈,跑回俯拾林又吃了好多肥美的田鼠才缓和下来。
小雪貂心道:哼!不能白白把主人让出去!
那院子本是自己住得好好的地盘,也不能便宜了那两脚兽!
不过对方好生厉害,一颗石子就飞那么高把树枝都打断了,对了,他手里还有武器。
小雪貂想了想,等夜深人静才悄悄溜回院子。
霹雳回了龙宫,小林又打发去了别处,大概是山隐老头吩咐过,门中弟子也无人过来叨扰。
所以这几日,阿聿和凌渐寒修炼时,没再设过结界。
两人正练到紧要关头,根本心无旁骛。这时小雪貂轻车熟路,悄悄翻墙溜进院子。
它看到阿聿房间闪着微弱的烛光,心道:主人一定还没睡!
那日它听到,要等传召侍寝旁人才能进这屋子,现在两脚兽坏人不在,它趁机把主人抢回来!
轻手轻脚进屋,雪貂打算给阿聿一个惊喜。
可是不断靠近,奇怪,那床上怎么是两个人影?
难道看错了吗?
它又靠近了些,跳到桌上。
这下清清楚楚,是两道交叠在一起的身躯……
小东西摇摇脑袋,怎么、怎么和上次看到的一样?
一定是致幻症又犯了!
对对!不要声张、赶紧去林子里吃几只田鼠缓一缓!
就是这样,小东西悄无声息地掉头,慢慢地往外走。
“渐寒,这里……还要……”
叮!雪貂一个机灵,两只耳朵直耸耸立起来。
是主人的声音!
刚刚他叫渐寒?是发现自己了吗?!
小东西兴奋地三两步跳上床。
“啊——”接着,它和阿聿同时叫道。
阿聿:“什么东西?”
雪貂:“他怎么在这?”
倐地一下,凌渐寒灭了灯。
屋子里陡然暗下来,还没来得及亲近主人,脚被人拎起,脑袋一晃。
“哎哟——”小雪貂摔到了地上。
它揉揉脑袋,委屈地坐起来,“主人,那坏人又欺负我!呜呜……”
阿聿呼了口气,头疼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偷偷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阿聿:……
黑乎乎的,小家伙忌惮凌渐寒,不敢靠太近。它爬起来跳到桌子上,气势汹汹瞪着对方:“哼,你怎么也在这!”
不过好奇怪啊,这两脚兽平日不是一身白皮么,刚刚看到他,好像没那么白了?
对了,刚刚主人也是……
往日小林告诉他,床是用来睡觉的。
可刚刚他们两的姿势,不像在睡觉呀?
小雪貂挠了挠脑袋,“主人,你们在床上做什么?”
阿聿:额……
灵机一动,他道:“练功!对,练功!”
“渐寒也想练功!主人也带渐寒一起练吧!”
阿聿:…………
“主人,怎么不点灯呀,黑乎乎的?”
“主人,渐寒可以过来么?”
“主人,你就带渐寒一起练吧!渐寒会好好练的!”
阿聿:………
深呼吸,他道:“等等你变得再厉害些才行!快去林子里多吃些田鼠吧。”
雪貂:“真、真的吗?”
总算把这傻貂忽悠走,可好好的兴致已被打断,阿聿郁闷不已。
“睡觉。”他抱着被子朝里侧翻了个身。
先前也消耗了不少精力,这一觉阿聿睡得还算香。
次日清早,他是被毛茸茸的东西给蹭醒的。
阿聿眨眨眼,只见一双硕大的圆眼近距离盯着自己。
下意识一掌。
“哎哟——”
雪貂在地上翻了个身,揉着摔疼的屁股,委屈道:“主人,是我呀!”
阿聿闭眼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我昨夜吃了十只田鼠,现在很厉害了!”
小东西跳上床沿,期待地看着他,“现在,我们能不能一起练功了?”
-
圣灵殿里,山隐正在翻阅建筑图纸。
是的,他要为阿聿殿下盖一座行宫。
殿下来门中已经好几日了。堂堂龙族,又是师兄的道侣,岂能让人家一直屈就在一个小院子里?
若传出去,灵源宗也会惹全修真界嘲笑。
这图纸是山隐专程请高人设计的。
灵源山后山开阔,这行宫依着山势而建,恢弘的殿宇、蜿蜒的回来,还有亭台水榭……
嗯,山隐越看越满意,心道殿下一定也会喜欢!
这时弟子禀报,“掌门!殿和仙尊下来了!”
山隐放下图纸,“快请,快请!”
阿聿和凌渐寒刚坐下,精致的茶盏端上来。
“这茶是晨露所泡,清甜幽香……”
“多谢掌门!”阿聿打断他,“本殿下前来,有一事相求。”
“殿下言重了,不知何事?”
雪貂的事情阿聿刚提了一句,山隐立刻会过意来。
“是不是这小东西叨到扰殿下休息?殿下若不嫌弃,放在我这寄养几日?”
阿聿莞尔一笑,这老头还挺机灵。
“那就有劳掌门!”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每日多几只肥美的田鼠。”
事情说完两人便准备离开。
“师兄、殿下请留步!” 山隐道:“老夫正好也有一事相谈!”
他将那图纸拿出来,徐徐展开。
阿聿和凌渐寒狐疑道:“这是什么?”
“殿下的灵源山行宫!”
额。
这规模……只怕这老头家底都得掏出来吧?
阿聿笑道:“谢谢掌门!不用麻烦了,我住那客苑挺好。”
说完跟凌渐寒交换个眼神,后者也点点头。
“那怎么成呢!殿下是堂堂龙族,又是我师兄的道侣!”
“再说,殿下生性爱水,这行宫您瞧瞧,有专门设计露天汤池。”
“这庭院,您看看多开阔!后山清幽空灵,更是无人叨扰!”
听着这些,阿聿忽有些心动了。
这几日,他用的都是那小浴桶,泡澡水要靠人工打回来,确实不大方便。
不过提到汤浴、地方开阔,他和凌渐寒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想到一个地方。
不仅行宫的方案没有通过,殿下和师兄还要去六出峰闭关。
山隐叹了口气,默默将图纸收起。
临走时,凌渐寒忽然叫住他。
山隐:“师兄还有何吩咐?”
瞥了眼已走到殿外的阿聿,凌渐寒低声道:
“那双修秘药还有吗?再给我两盒!”
-
六出峰上。
草地、木屋还有茂密的蓝湖柏林,跟之前来过时一样!
阳光灿烂,蝴蝶飞舞,阿聿脱了鞋袜,满地儿撒着欢。
“渐寒,过来!”
他摘了朵紫色小花别在对方发髻上,“嗯,好看!”
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越往那个方向,空气越发清润,舒畅。
是熟悉的味道!
好几日没有舒服地泡过澡了。阿聿两指低着唇边,轻快地念起咒诀。
蓝色光团在他指尖升起,渐渐变大。接着,他整个人被那淡蓝幽光笼罩住。
须臾间,凌渐寒便见一条银龙破光而出。
闪耀的鳞片、匀称的身躯、遒劲的龙爪。阿聿低空盘旋着,一头扎进那寒潭。
阵阵水花腾起,凌渐寒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上一次阿聿跳进这寒潭,他当时还以为对方是想不开。
走着走着脚步一顿,清越的目光落潭边一块青岩上。
当时浑身湿透“失去知觉”的阿聿被他捞起来,就是放在这岩石上。
他还不断给对方渡气……
画面在脑海中回放,凌渐寒轻笑起来。
这时一阵水花溅来。
他抬眸,只见一条银尾在水中欢快扑腾。
映着阳光,伴着水花,那龙鳞晶莹剔透,耀眼万丈。
凌渐寒眯了眯眼。
又一阵水花溅到身上。他道:“别闹了。”
不过话音刚落,那尾巴一卷,将他整个人带入潭中……
静谧的潭水里,一人一龙缓缓降落。
长长的龙身一圈一圈缠绕在人身上,不断收紧。
那人族并无挣扎,只是静静看着龙。
两条九纹龙锦鲤屏住呼吸,待看清人族的脸后,惊呼:是主人!
只见主人缓缓抬起手,触摸上龙角?!
躲在远远的石头后它俩,吓得闭上了眼。
风平浪静,等了好一会,那龙竟没有暴怒?
反而……反而是那眯着眼睛蹭到主人怀里?
两条鱼看呆了!
说来它们也是三生有幸。这小地方,居然来了两次真龙!
上一次,是少年模样,它们还给真龙垂了腿。
自那以后,它俩修为进展就明显快了许多。
两个自告奋勇舍身喂龙的同伴后来还托梦给它们:已经进玄悟海龙宫当差啦!
眼下这回,又有真龙造访。
一开始,两条鱼兴奋地摆起尾巴。
但那威风凛凛的真身,让鱼们望而生畏。
它们远远地等待着亲近的时机,谁知,竟等来眼前这一幕……
这时,那真龙蹭着蹭着,脸忽然变成了少年模样。
那眉眼、那轮廓……啊,不就是上次的那……
原来是同一条龙!
两张俊俏的脸越来越近,鼻尖低着鼻尖,嘴唇……贴到了一块儿。
天呐!
两条鱼躲在石头后一动不动,泡泡也不敢冒一个。
潭底水波清澈,只见龙尾有规律地抖动起来,不一会,银色的龙鳞裹上一层淡粉的光。
鱼们:啊啊啊啊啊!!!!!!!!!!!!!!!
四下寂静无声,冰冷的水波也燥热起来。
……
深幽的潭底,光线逐渐晦暗,又再次明亮。
清晨,一阵风拂过,水面上蒲扇大小的碧叶微微颤颤。耀眼的阳光拨开云雾,点亮了叶子中的一团金黄。
鱼儿们愣了愣,咦,这花怎么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