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狄一如往常, 用完晚餐后会在花园里散步。
一轮浑圆的血月悬于夜空,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他抬头仰望沉默了许久,接而转身朝着地牢走去。
乔波尔匍匐在小床上, 稍稍有点动静便扰了那浅眠的睡意,抬眼看向门口,乔狄扶着门安静地看着她。
“……”半撑起身子,乔波尔没有开口说话。
“陪我逛逛花园吧。”带着恳求的语气, 乔狄终是软了脾气。
“我累了。”
“就陪我这一次。”乔狄固执的要求着,似乎乔波尔不答应,他会一直消磨小去。
“哎……走吧……”伴着一声哀叹,乔波尔慢条斯理地走到了门前, 虽然她极度厌恶地牢的漆黑的环境,但和乔狄肩并肩的散步,是更难熬的。
得到乔波尔的回应, 乔狄心情明朗, 他焦急地打开门上的锁, 温柔的扶住波尔的胳膊,慢悠悠地朝着花园走去。
已经好些天不见天日, 乔波尔深呼吸, 享受着花园里的新鲜空气。
乔狄侧头欣赏着波尔的脸颊, 那过于消瘦以至于两颊凹陷的模样并不好看。甚至让人心酸,但在他的眼里, 波尔永远都是最美的。
主动牵起她的手, 乔狄温柔地解释着:“把你关起来是迫于形势, 我是心疼的,等过了明天,我们就能开始崭新的生活了,请你别怪我……”
倔强地甩开乔狄的手,乔波尔揉着手腕,神色深恶痛绝:“我们永远都会势不两立,你在痴心妄想什么?”
“我们的婚约是你父亲亲自安排的,我只是遵从了他的意思,我们本该享受美好的婚姻生活,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一个女人,那凌希到底好在哪里,我又哪里比不上她?”
这也许就是乔狄藏在心底最大的不甘,不甘于自己对乔波尔一往情深,却怎么都入不了她的眼,而那凌希,在她的人生里只不过是惊鸿一刹罢了,凭什么抵过他的无数年?
“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为什么,就凭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人生,而始作俑者却是你。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注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乔波尔没有给乔狄留面子,她轻易捅破了多年前的阴谋。
乔狄诧异,关于波尔绑架的知情者,在随后的几年里被他一一灭口,为什么还是被她发现了?
最终,百口莫辩变成了反咬一口的愤怒:“你查我?!”
“是不是特别意外,参与绑架我的人都被你灭口了,为什么还是露了风声?因为做了就是做了,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你永远无法掩盖真相!是你留给我无法抹灭的人生阴影,凭什么还要奢求得到我的爱?”
面对波尔的嘲讽,乔狄没有爆发脾气,手指点着额心笑了:“对,我承认,是我在夫人的耳边有意无意的挑起绑架你的念头,只有这样做,一切才会走上正轨。”
波尔从来没有深刻的去了解乔狄,在她看来乔狄和自己是同病相怜的,在乔瑟士家族里他们都是卑微的存在。但旧事重提,去深究缘由早已没了意义。
“我们不要再为难彼此了,好吗?这样下去,我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乔波尔能给乔狄的,只有冷漠了。
“你不懂!”乔狄低斥,总是打理服帖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他抬手慌乱地拂了碎发,像是被戳中了心伤,难得一见的失态,他歇斯底里着:“我恨乔瑟士,你的父亲暗地里勾结ꁘꁘ害死我的父母,兼并我的家族产业,还要挂上照顾挚友遗孤的美名,这听起来难道不可笑吗?
都笑话我是白眼狼,但和你父亲相比,我的手段是如此的仁慈,而他们……他们死有余辜!
对,你是例外!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否认这样的一见钟情,但感情并不会妨碍到我报仇的计划。
你是卑贱的小三之女,我是世仇的遗孤。我们多般配,我们就应该在一切,去覆灭乔瑟士那引以为傲的纯正血统。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肯与我为伍,为什么!?
难道你忘了,在这个庄园里,他们只会无休无止的唾弃你的存在,欺负你,打压你,嘲笑你,就连佣人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只有我是真心实意的尊重你,保护你,每一步棋都会先考虑你的利益,可是你给了我什么?无情,冷漠,敷衍……你把这些情绪概括成了纵容,我就像个笑话,乔瑟士庄园里最大的笑话!”
血月之下,乔狄那俊朗的脸庞因为仇恨而变得扭曲狰狞。
一向惜字如金的他,在乔波尔面前第一次发泄着憋在心底的压抑。
乔波尔依旧不变冷然,只当是听了别人的故事,乔狄对她的伤害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便身世痛苦,也无法让她感同身受与之共情。
“你杀了我的父亲,是绑架我的罪魁祸首,又让局面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博取我的原谅……我恨你,会一直恨下去,直到我死。”
见波尔的态度如此执拗,乔狄也不装了,他终于撕破伪善的君子嘴脸,一把拽着乔波尔的胳膊将她逼到了椅子上,好以让她看清自己的阴险邪恶:“没关系……没关系的……等荡平你的那些手下后,我会飞去渲城,亲手杀掉你最爱的人,我有多痛苦,你都必须受着,这才算公平。”
当听到乔狄最终的目的,乔波尔没有表现出失狂的挣扎,她嗤笑着,字句清晰的从嘴里蹦出:“我会把你葬在这片花园里,若是在天有灵,你每天都能看到我和凌希一起幸福生活的画面,你不是信奉神明吗,那我就用最纯粹的善意惩罚你,这是对你最大的侮辱。”
……
纪南岑将车藏在距离庄园一公里外的树林里,她吹着口哨沿着公路旁的树道慢悠悠的走着。
当庄园大门出现在眼前,她挑了一颗枝叶茂密的树,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掏出事先备好的夜视望远镜,视野位置绝佳,只是乔瑟士的庄园太大了,她看不到小城堡外围的动静,只能伺机而动。
迷彩服使得纪南岑和整棵树都融为一体,位置也很难被人发现,安全感十足。
她举着望远镜不停的扫视,终于在遮阳亭下看到了两个身影,嘴里顿时骂咧:“该死!早知道是这样,顺把狙击ꔷ枪不就完事儿了。”
是的,她瞄到了正在拉扯的乔狄和乔波尔。
午夜梦时,中心广场终于没了人影,一直暗藏在教堂中庭的曲烨和赞达换上了爽利的作战服。
曲烨将补给弹夹塞进腰包里,嘘声问起:“赞达,你有几层把握?”
“你在害怕?”赞达嗅到了他的紧张,轻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作战了,你知道的,平时小姐只会使唤我跑跑腿,当司机什么的。”
“告诉你一个好方法,你想想小姐不耐烦的时候,对你颐指气使的样子,那不比作战更吓人?”
“这倒是真的,你是不知道,当初她被凌希扇耳光,在停车库里那要吃人的样子,吓得我心脏都堵嗓子眼了。”
“也不知道纪南岑那边怎么样了?”赞达嘀咕着,起身环顾中庭环境,教堂晚上静谧得瘆人,这里的安保系统很完备,好在白天摸了路子,不然还挺棘手的。
“趁着没人,你还是赶紧上穹顶吧。”听到赞达的指挥,曲烨明白点头立马动身。
待到曲烨消失在视野里,赞达沿着墙壁隐没在月光的阴影里,他攀着墙上凸起的砖石,几下子就爬山了彩片排气窗的旁边,这里直通主殿圣者神像,那里是最佳隐藏点。
待到二人归为,他们心照不宣的调试好了对讲机。
“曲烨,你那边怎么样了?”
“视野绝佳,可以看到教堂四周的动态,你那边呢?”
“已经就位,我在圣者雕像背后,你看看你的角度能否看到我。”
听到赞达的话,曲烨探着半个脑袋,朝里面观望,赞达隐蔽的不错,他回复着:“你比个手势,我暂时没有确定你的位置……OK,看到了。”
“你在上面朝下看的视野怎么样,能不能一枪解决乔狄?”
“没死角,但我的枪不行,准确来说,是枪法不行,不敢保证百分百命中率。”
“没关系,你只要守好据点就行。”
二人同时收到了纪南岑发来的信息,看到波尔小姐安然无恙,纷纷松了口气。
纪南岑靠在树上百无聊赖,这熬夜守株待兔也算是战术上的消耗,她了个呵欠睡意袭来。但又抽了自己一巴掌,疼得龇牙咧嘴。
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又掺杂着交谈声,是乔狄的巡逻队伍。
纪南岑屏住呼吸,竖着耳朵想要听到点有用的消息。
“老板也是的,明知道外面不安全,非得去做礼拜,真是狂热的信徒。”
“嘘!你小声点,万一被别人听到我们在背后说小话,怕是你不想活了。”
“对外宣称下午做礼拜,其实不做声不做响的就去了,诶……你说这招管用吗?”
“谁知道呢?管他的。”
纪南岑邪魅一笑,楚曦真是神预判,乔波尔养的智囊,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