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宁玺纵横情场多年,堪称片叶不沾身,和他分手的女生不光不会责怪他,反而会很长一段时间陷入焦虑,自我反思自我诋毁,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褚宁玺并不觉着自己哪里有错,他渴望有人真正地爱他,却又不相信真爱,在他看来,他为她们付出了金钱和时间,两边各取所需,到了散场的时候,对方应该拿钱走人才对。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这样对待,而且江荔给予他的,是从内到外的重击,击碎了他这么多年的幻想,击垮了他最后一丝被爱的奢望。
他全身颤抖。
对于褚宁玺的崩溃,江荔视而不见,她毫不犹豫地重拳出击:“我不能喜欢你,是你没有魅力,这是你的问题啊,那么多人都抛弃你,这同样说明了问题在你身上,你不得好好反思一下吗?”
在她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里,任何敢试图冒犯甚至贬低她的人,都该受到最严厉的谴责。
江荔的话像带着刀子似的,他嗓音颤抖,克制不住的流下眼泪:“够了...算我求你...别说了。”
江荔唇瓣动了下,还要说话,耳边突然传来刺耳的摩擦声,一辆炫目的紫色超跑猛地刹在了两人面前。
谢烺急吼吼地掀开车门跑下来:“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混蛋也欺负你了?!”
他含着戾气的目光落在褚宁玺身上,就见到他眼眶通红,崩溃落泪,情绪彻底失控,甚至无暇顾及死对头在场。
谢烺:“...”
所以今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每个见过江荔的人都鬼哭狼嚎的?!
而夹在这帮狠人之中的柔弱少女江荔,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细看还有点不耐烦。
江荔没想到谢烺会过来,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摇头:“没有。”
她脸上带了点困倦,也没搭理失控的褚宁玺,没跟谢烺打声招呼就自然而然地上了他的跑车:“我好困,带我回宿舍。”
谢烺见她一副拿自己当司机的架势,无语片刻,低骂了声,认命地给她开车。
跑车发动之后,谢烺才忍不住问:“今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咔哒’一声,江荔扣好安全带,才言简意赅地把今晚上的事儿说了一遍。
听到她吓唬尹春池那段,谢烺没忍住喷笑,方向盘都拐了一下,止不住扼腕:“艹哈哈哈哈,恨我当时不在现场啊。”
江荔微眯起眼:“你为什么还能笑出来?不觉得我很古怪吓人吗?”
尽管她不在意所谓的社会关系,但是也很清楚大多数人是怎么在议论自己的,无外乎孤僻古怪阴森吓人这些,对于谢烺的反应,她感到有点出乎意料。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七彩炫光小水枪,抵住他的腰,恐吓道:“注意你的态度,我可以随时要你的命。”
谢烺:“...”
他看着腰上的小水枪,没忍住再次嘲笑:“哦,我好怕啊。”
江荔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定了自己人人畏惧的王者地位,随手把小水枪插回腰里:“承认怕了就好。”
谢烺:“...”这也信?
谢烺开车送她回了宿舍楼下,江荔往上走了两层,才发现谢烺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谢烺见她皱眉,哼着小曲错开视线,直到被她看的头皮发麻,才挑了下眉,佯做镇定:“这么看我做什么?后勤已经把我分到了三层,你以为我乐意跟你同住一层。”
江荔还是不满,颇为中二地道:“想要住进我的地盘,你就得付出代价。”
谢烺无语片刻:“说吧,什么代价?”
江荔六亲不认的表情一顿,不甘心地道:“没想好,算了,你先欠着吧。”
......
虽然昨晚上有惊无险,但小周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她家里就是平头百姓,自知惹不起这种背景的,还特地请了几天假准备搬家。
褚宁玺虽然没有辞职,但没多久就外调出去工作了,除非调岗,以后回京城的机会很少,不明就里的人还挺纳闷,要说前途,哪个地方前途能比得上京城?
江荔才不关心这些,又过了几天,她接手的那个国家级保密项目已经推进到了中后期,正好赶上休假,江荔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假期后回来收尾,但是就在最近,她本人遇到了一些烦心事。
最近她手机偶尔收到一两条国外号码发来的辱骂挑衅短信,她一开始以为是发错了,就没怎么在意,谁想到就在今天,这些骚扰电话和短信数量陡然暴增,几乎影响她手机正常使用。
江荔还亲自上网查了一下这些号码的来源,但因为多且杂,很难查出什么有效信息,而且最近她忙着项目,根本没空大清查,暂时先把手机设为陌生号码不可来电不可短信,手机终于能正常使用。
就这么消停了两天,江荔又发现了不对劲,她定期会出学校采购生活用品,但她最近一出校门,就隐隐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这帮人的反侦察意识还挺强,她每次用手机或者反光物品查看的时候,都一无所获。
这种事哪怕放在身高一米九的威猛壮汉身上,都够给人吓得崩溃,明明被跟踪被监视,却硬是找不出一点踪迹来,这搁在谁身上都够崩溃的。
江荔却没受半点影响,一切行迹如常,直到某天晚上,她去外校讲课回来,走到靠近研究所的一处小巷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刻意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但又紧紧地贴在她身后,带着恶意的恐吓和戏谑。
江荔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就见有个黑卫衣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四五米远的位置。
他见到她回头,非但不慌,还冲她挑衅地吹了声口哨,做了个竖中指的示威动作,显然没把她一个落单姑娘放在眼里。
他还恶意地笑:“美女,一晚上多钱?”
江荔面不改色,举起钥匙链上挂着的一只小手电,她按下开关,一束白光如长剑一般对准他的眼睛直射了过去。
——这是她大学时期发明的一个小玩意,模仿昆虫复眼做的手电,可以瞬间射出强光,让直视者短暂失明。
方才还一脸恶意笑容的黑衣男眼睛被强光直照,不由惨叫了声:“啊啊啊啊!!”
他几乎是瞬间失去视力,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被杂物绊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
他这边才惨叫出声,巷口埋伏的几个保安一拥而上冲过来抓人。
不过这人也是个狠角色,听到有人来抓,踉跄着撞开了一个挡在面前的保安,捂着眼睛闪电似的冲了出去,几个学校保安都没按住他。
作为一个八百米常年不及格的人,江荔对自己的体力十分有数,压根没参加这场肉搏,直到对方跑远,她才轻皱了下眉,问保安:“师傅,你们刚才看清这人长相了吗?”
几个保安为难地摇了摇头,保安队长道:“江博,天太黑,这小子戴着口罩。”
江荔又问:“那能报警吗?”
保安队长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他顿了下,又道:“不过咱们没看清他的脸,人难抓就不说了,而且他毕竟没给您造成实质性伤害,抓去拘留几天,回来还得变本加厉地骚扰您。”
他又忙道:“不过您放心,我们会帮您报警的,最近学校也会加强巡逻,一定会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队长又安慰道:“您别担心,这小子估计是看您长得漂亮,又是个跟踪骚扰的狂热追求者。”鉴于江荔外貌实在扎眼,类似的案子已经出过两起了。
江荔还是觉着不太对,表情严肃地低头思索。
......
别说,尹春池这人还挺耐造的,红源会所才被谢烺砸了干净,他只用了几天就恢复了六七成。
——不过他的麻烦远不止如此,谢烺现在已经全面对他进行资金封锁,让他会所的开业时间一推再推,整个项目陷入停滞。
尹春池一边拼命拉投资,一边也没忘对整件事的源头江荔进行报复。
他面前站着的,就是之前骚扰跟踪江荔的黑衣人。
尹春池听完黑衣人汇报自己险些被抓包的事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无妨,反正你也没被抓到,就算抓到了,也就是拘留几天的事儿。”
他又没想把江荔怎么样,光是这种全天候无间断的骚扰,跟踪,短信和电话轰炸,都足够把一个人逼到精神崩溃了——他要求也不高,让江荔像他那天一样崩溃就行。
就像保安说的,这件事恶心就恶心在,他拿捏着分寸,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但就如影随形地膈应着你。
就算江荔知道了是他干的,她能怎么样?跟踪骚扰只要没造成恶劣后果的,最多拘留个十五天,反正被拘留的也只是手下,被拘留了再换一个就是。尹春池敢说她没法拿他如何,要么乖乖低头,要么被逼疯。
尹春池单手托腮,唇角微勾。
......
临近节日,研究所提前开始放假,江媛最近忙着和任时平的官司,江荔只好继续住在宿舍。
放假第一天,她照旧六点起床,拎着保温杯,穿着宽松的唐装,去楼底下打了个太极,做完运动她本来打算去食堂吃个早饭的,结果一到食堂就发现她喜欢的做菜师傅都走了,留下一个口味诡异的师傅轮班。
江荔纠结地扫过加了糖的肉包子,放了咸肉的粽子以及一盘西瓜炒肉,一盘火龙果麻婆豆腐。
看着麻婆豆腐上盖着的火龙果,她眼底罕见地露出一点惊恐。
在大师傅热情邀请她试吃的时候,江荔礼貌地道谢并且果断拒绝,大步逃出了魔鬼食堂。
这时候已经六点四十了,江荔毫不犹豫地拍响谢烺的房门:“谢烺!”
谢烺是熬夜修仙选手,睡眠时间少有规律的,他昨晚上将近四点才睡,因此过了半天才开门,他穿着睡衣,眼底拉满血丝,不可置信地问:“这才不到七点,跟半夜三更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疯了?!”
在实验室他被江荔压榨奴役也就算了,为什么都放假了还不消停?!
江荔道:“还记得你之前欠我一回吗?现在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锅铲,不由分说塞进他怀里:“谢烺,给我做饭。”
谢烺:“...”
他想给她一铲子。
江荔见他一副要扔下铲子翻脸的样儿,唬着脸:“如果你不遵守承诺,我就跟王校长打电话给你重新分配房间。”反正她可以去校外吃。
谢烺准备甩开铲子的手一顿:“...”
他恶狠狠地看了江荔几眼,语调粗暴地道:“老子上辈子欠你的,这就给你做行了吧?”
他挤开江荔,走到她住的地方,在厨房找了一圈,发现只有一袋盐一袋味精,几颗发芽的土豆,几根蔫不拉几的青菜,厨房里存放最多的居然是卫龙辣条。
谢烺拎起一包卫龙:“...你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江荔劈手夺下他手里的零食,昂起脑袋:“我要把时间都用来投身伟大事业上。”
折腾到现在,谢烺那点瞌睡彻底散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服了,老子怕了你了,我去换衣服,你去拿钥匙,去超市,我给你厨房里囤点东西。”
两人都是手脚利索的,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完毕了。
谢烺车停在研究所外,两人才走到研究所外的拐角,就见几个学生围着布告栏指指点点。
“...怎么这样啊?江博得罪人了吧?”
“没准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呢。”
“嘘,别说话,江博来了。”
谢烺动作比江荔还快,见到布告栏上贴了什么,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布告栏上用红漆写了很多辱骂江荔的污言秽语,用词之龌龊简直不堪入目,还贴出了用她的照片做出来的恶意p图,造谣她拿活人做什么非法人体实验,整个画面看着血腥诡异又恶心。
江荔这性格在研究所里也是出了名的,要是造谣她私生活,基本没人会信,但这种跟实验相关的谣言一贴出来,立马就有人信了,这谣言一旦传开了,她项目都得被叫停。
——可这里是监控死角,这事麻烦就麻烦在,根本就抓不到造谣的人,更遑论惩治了,只能自己面对这些谣言羞辱。
正好几个保安巡逻到这儿,不由哎呦了声,一边向江荔致歉一边赶紧收拾布告栏,几个研究员也上手帮忙。
江荔看着布告栏,沉默良久,过了半晌才道:“我猜到是什么人干的了。”
谢烺一样心里有数,除了尹春池那个傻逼还有谁?
他脸色难看,思路却清晰,尹春池手脚不干不净的,他派去查他账的会计已经在路上了。
他还有空安慰江荔:“别担心他,我有办法。”
江荔神色越发凝重,眼底波澜起伏,谢烺甚至看到她白净的脖颈渗出大颗汗珠,显然是受了惊。
谢烺还是第一次她显出点惊惧的表情,他不由心中生怜,想伸手拍她的肩头,又觉着冒失,只能捏了捏她的马尾辫,别别扭扭地安慰人:“别怕啊,没事的,很好解决。”
他迟疑了下,难得多了点小心:“你如果不高兴,可以跟我说说。”
江荔没说话,打开手机,低头拨号。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江荔沉声道:“您好,我叫江荔,是水木大学研究所的研究员,我的身份证号是xxxxx,常住地是xxxx...”
这是在报警?
尹春池做事滴水不漏,就算被抓也只是手底下的人,他大可以推的一干二净,谢烺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微微叹了口气。
“我在负责一个国家级的保密项目,目前项目已经进行到尾声了,但最近有人一直在对我进行骚扰和跟踪。”
这话显然在谢烺意料之外,他不由愣了下。
“我基本能确定...”她颇有自信,语气严肃地道:“他们就是境外间谍。”
谢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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