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富兴奋的看着宁景, 道:“老爷,这样就能证明,徐泽就是被柳安易所害吧?没想到柳安易此人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 见谁都笑眯眯,背地里这么狠,啧啧!”
宁景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淡声道:“不够, 这只能起疑徐泽的死因,不能一锤定音是柳安易所害。”
哪怕他们心里已经确认是柳安易犯下此事, 可是没有切确的证据, 那村民也只是看到柳安易尾随徐泽上了山,但没有亲眼看到柳安易动手杀了徐泽。
他们可以以村民的供词对徐泽之死起疑翻案,但是不能用以作为柳安易杀人的证据。
还需要一个铁证, 能让柳安易钉在地上翻不了身的铁证!
不然冒然去报案, 只会打草惊蛇,这件事毕竟过去四年之久, 就算之前有很多线索,现在也被时间冲刷干净。
宁景脑中思绪千丝万缕,眉心拧起, 他总觉得自己遗落了一点关键, 这一点头绪就像水中敏捷调皮的鱼, 每当他要抓住它,就一摆尾, 倏忽不见。
实在恼人。
屈富见宁景沉默不语, 他也识趣的不再多说, 心里忐忑又兴奋着, 这次他查到这么多事,不知能得什么好赏赐。
宁景一只手摩挲着徐记方子,另一只手塔在腿上,指尖无意识轻点着,周围安静极了,只有雨丝飘落湖面的细微声音,清风一过,娇嫩欲滴的树叶发出沙沙之声,抖落几滴水珠。
突然——
宁景眼眸一抬,眸光亮如星子,晃人心神。
他怎么忘了这点!
宁景眼眸微眯,对屈富道:“屈富,柳安易那边你继续盯着,这张方子先放回去,莫要打草惊蛇,另外,你再去调查一个人。”
屈富恭敬道:“是,老爷请说查谁,屈富一定查他个明明白白!”
宁景嘴角微勾,声音平静却落地有声,“四年前,负责这个案子的,仵作。”
姜朝非自然死亡的,都会有仵作验尸,徐泽的尸身自然也被验过,然后才被仵作下定论为遭毒蛇咬死,然后意外坠崖。
现在他们的调查与仵作的定论有偏差,这不得不让宁景把目光放到这个仵作身上,到底是四年前徐泽的尸身给出的死因就是如此,还是这个仵作,撒谎了。
“你一个人调查两件事怕忙不过来,就让计晓董帮帮你,你们一起去调查,切记小心谨慎。”
屈富连忙躬身道:“是,小的明白。”
宁景颔首,将书册递给屈富,探手入袖中,摸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屈富,道:“这件事你办的极好,老爷我也不会亏待你,这里面有五十两银子,二十两是你的赏金,另外三十两,给你人情往来之用,若不够,就再去找计晓董拿。”
屈富闻言大喜,连连躬身拜谢,打着包票他一定会把事情做好。
他暗道老爷就是大方,出手赏钱就是二十两,比大户人家的公子都阔绰,而且这三十两人情往来,是指他为接触那些人,打听消息请人吃饭逛花楼用的银子,在这一点上,宁景从来都给他们报销。
这次老爷给他三十两,绝对是够了,至于多了的,老爷肯定也不会要回去,相当于变相赏给他。
要是心思不正的人,恐怕会想办法克扣下这部分银子,揽入自己囊中,但是屈富自认不是目光短浅的人,冒着把事情搞砸的风险赚这几个银子,他要是把事情完完整整,顺顺利利办好,老爷的赏赐肯定比这三十两银子多!
屈富离去的背影都透着欢跃和干劲,宁景微微一笑,他对为他尽心尽力做事的人向来慷慨,而且他看人也准,现在用的最顺手的屈富和计晓董都是有原则的聪明人。
这二人知轻重,不为小利蒙眼,做事细心,脑子转的快,用起来得力放心。
有他们在平遥城盯着,哪怕宁景远在玉周城,也相当于放了一双眼睛在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提前得知一二。
宁景倒不是想用这些人做什么大事,只是他习惯掌握周身环境的信息,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至于手忙脚乱,被动反击。
就如柳大哥,现在他们两家人可谓水火不容,怕是柳大哥心里一直记恨着他们,但凡被他得了势,那绝对是要找他们麻烦的。
宁景不喜欢被人找麻烦,所以他选择提前找别人麻烦。
却没想到,柳大哥不简单啊,极可能背地里犯下过命案,宁景绝不能容许这样一个人在旁边如狼似虎盯着他们
一命抵一命,就让他来帮徐家翻案,亲手把柳大哥送进去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宁景就在院子里编写张三的故事,一边查阅资料一边写。
为了配合他,衡王找来了许多天灾地志的资料,里面记载了姜朝有史以来,各地大大小小发生过的灾难,数据详细无比,伤亡人数一目了然,这样的资料,外面很难查到。
而在宁景忙着编写话本时,玉周城那边的眼线给他传来消息,他的身份,在玉周城被揭穿了。
简而言之,他马甲掉了。
这点宁景不意外,自从他面具掉了后,有心人早就把他调查的清清楚楚了,怕不是祖上三代,宁父迁来和安村之前的老家,以及老家那些亲戚都翻找出来了。
不过,宁景一点也不慌。
他又不是见不得人,他身上那些污名早就洗干净了,那些人还能平白无故中伤他不成,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衡王给他顶着,目前来说,他安全得很。
只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去骚扰他的夫郎。
宁景心里有些担忧,看来他需得快快把平遥城这里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回去主持家中。
玉周城。
婧院。
天气放晴,轻柔和熙的初夏阳光照入室中,阵阵清风吹拂,撩起学子们身上青白二色的青衿,和飘洒在身后的发带。
柳静秋手背撑着脸颊,悠闲的翻着书页,阳光照在他的衣角上,整个人安静娴雅,与身边热闹的氛围隔开,仿佛自成一界。
现在到了午饭时间,众学子都找上相熟的人,一起去吃饭。
婧院有食堂提供饭食,饭菜可口,荤素搭配,每个月只需交一两银子餐食费,可谓是物美价廉。
此外,若学子不想吃食堂,婧院旁边也开起了不少食肆,还有酒楼,也可以去那里吃,只是价格不菲,非家境殷实的人,也不能常去。
学堂内热闹的氛围突然安静下来,有人发出了低呼之声,似乎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直到一道身影遮住面前的光线,柳静秋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去,站在他面前,背着光的是一道婀娜身影,入目的是一副绝色倾城的容颜,看到这人,莫名就让人想到了三月烂漫桃花,明艳而不俗。
这人,正是苏淑。
“是苏淑小姐,啊~她真的好美丽!”
“苏淑小姐怎么来这里了?她好像是来找柳静秋的。”
“是啊,柳静秋竟然认识苏淑小姐么?”
“呵呵,你们不知道了吧,毕竟柳静秋可是那位先生的夫郎,认识苏淑小姐不奇怪。”
“啊?谁的夫郎?”
而这边,柳静秋看到苏淑也是晃了一下眼睛,不得不说,这位美人和春光很配,走到哪儿都让人感觉一股带着桃花香的春风拂面而来,不愧玉周城第一美人的美誉。
苏淑看着柳静秋,轻轻一笑,道:“静秋,要不要随我和阿辞一起去用饭啊,我们订了香满楼的雅间。”
上次他们在永安城一起待过一段时间,互相间也算投缘,只是没想到,还能一起在婧院读书。
柳静秋微微一笑,有些歉然的道:“谢谢苏淑小姐的好意,我已经和好友约好了,待下次我再请你们吧。”
苏淑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求,甜甜一笑,道:“好啊,那我和阿辞就等你请客咯。”
说罢,她转身就欲离去。
这时,一道人影挤了过来,到苏淑面前,热情的道:“苏淑小姐,柳静秋不识好歹,我可以陪你们去酒楼用饭,我请客,我请客。”
众人不由看去,认出那人,脸色有些古怪。
只见那人从额上,颈见,耳垂,手上都是精美的金饰,端是一股富贵之气,脸上是掩不住的娇纵之气,但在苏淑面前,却又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谄媚,莫名就让人不喜。
这人,正是和柳静秋、柳鱼璃二人有些过节的楚先生家的哥儿,楚文仪。
说来也是不巧,婧院学子众多,自然也是要分班而教,这分班是随机的,柳静秋和柳鱼璃等几个旧友并没有在一起,反而还和楚文仪在一个班。
这楚文仪也不是个善与的人,加之他爹现在成了踏雪楼的正牌先生,家里富裕了,尾巴更是翘到天上去,自入学后,一直试图在这个班上争做头首。
他平日里出手大方,时不时请人吃饭,送写小玩意儿,再加上他爹说书先生的名头,本来就有追捧者,久而久之,他身边也凝聚了一群人恭维着他,把他捧的飘飘然。
而楚文仪也没忘了柳静秋,毕竟当初柳静秋和柳鱼璃同在望春楼的请花会上,柳鱼璃可是下了他面子,柳静秋虽然在旁边什么都没说,但是这二人一看就是一会的,因此也被楚文仪记恨上了。
所以这段时日,楚文仪有事没事就带着人找柳静秋一些小麻烦,动不动还带人孤立他。
对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举动,柳静秋丝毫不理会,他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会因为一群人孤立他而苦恼沮丧么?
他只会觉得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