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在热搜上整整讨论了三天, 雍拓可算是回来了。
他知道,泡吧事件肯定会让一个人下不了台。
雍拓毫不在意地挂掉了爷爷帮忙做主的电话。
他已经是一家之主, 老爷子对他也不存在特定的控制力了。
出机场时, 王雄说:“三少,家里给你发了微信,老爷子想帮忙调解一下你的婚姻状况, 他让你买个礼物给太太。”
雍拓当做没听到爷爷的话,他拿出婚前的作风,去了朋友的组局, 他还拖到傍晚才进苏州的老宅。
说起来,苏州的家还是他小时候过暑假的地方。
十六岁的雍拓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是饭菜齁甜,方言嗲软和他奶奶。
他奶奶是国家级的本地昆曲演员, 她扮的杜丽娘是一绝。爱妻如命的爷爷是奶奶一生的戏迷,他还买下了老太太出嫁前的旧家和一条紧挨菜市场的街道,想当做老夫妻的养老保障。
没想到,奶奶先撒手走了。
这个当初没人要的破城区后来还变成学区, 价格一路涨出天价。
爷爷不想破坏古迹, 他找到了政府部门, 他捐出了房屋,但爷爷的条件是建筑主体不能被拆迁做商品房。
外街如今被改成戏曲博物馆, 茶楼和文创园。
唯独,这个老房被用来珍藏奶奶留下的头面, 戏服和表演照片。
爷爷用此事告诫过孙子。
他说身份再显赫的男人都要善待发妻,这会有福报。
旧时代的人总是迷信一个说法,随便舍弃第一任妻子的男人中年会不顺, 晚年还要遭劫难。
雍公子对传统礼教是毫无波澜的, 他今天就是想谈离婚, 甩发妻。
网上既然觉得他正在闹婚变,夜店男和拜金男的家丑也不必继续掩饰了。
是苏少卿先说想走的。
雍拓也觉得做人倒贴最没意思。
堂堂雍三公子怎么可能有闲心来哄你一个人?
他更不服气的事是,苏少卿竟敢先提离婚,他随便点头这不是便宜了苏少卿?雍拓就是要做人强一头。雍拓还挺想知道苏少卿目前是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动气。
他哭成小肥啾也没用,雍拓不想心软,二人今天怎么也要大吵一架的。
巧的是,微信里的哥们儿正好找他晚上再出去玩,他答应了。
雍拓截图了对话,发出朋友圈:“今天过后,我自由了,有乐子都来找我。”
然后,雍拓几乎是带着一丝濒临得逞的报复心,大步流星地闯入了老宅子。
外院里,工人们在移栽树木,一块古姿焕发的生态鱼池前,起重机正将一棵海棠花树缓慢地放入院子里,工人们解开绳索,成片的花抖落了下来。
雍拓隐约感觉这个过时的老房子变了一个样。
来了内院,家庭管家告诉雍拓,苏先生劝住了爷爷,爷爷没有发火,他还在等一家三口能凑起来。
雍拓不信。
管家说,真的,老爷子很听苏少卿的。
因为最近的早上,他和苏少卿常练嗓子,聊戏曲。
爷爷一般唱小生,苏少卿是杜丽娘。
一来二去,苏少卿连旦角的妆面都会画了。
他的眉肱骨和鼻线生得好,性淡,高雅,抹上脂粉的眉梢是冷美人的清高架子。
管家方蓉推推三公子的胳膊:“您和苏先生聊聊吧,夫妻俩一起服个软。”
雍拓不情不愿地找来了后院。
两个人碰面吃饭还能忍,他真的不喜欢戏曲文化。
巧的是,他正好撞见了苏少卿在练戏。
起初,雍拓根本没认出走廊的“杜丽娘”是苏少卿,但他的耳朵分辨出了苏少卿唱歌时的独特声音,再仔细看,雍拓更怀疑画面里的真实度。
苏少卿穿戏装也能很美?
雍三公子只见男人|妻顶着昆曲大头梳的打扮。
他披一件粉俏的旦角戏服,手惬意地摆弄出了一个姿势。
苏少卿走路的姿态也格外端庄潇洒,神态轻柔明丽。
再低头,他的正脸贴着秀美的刨花小弯,戴价值百万的头面,一挑眉是活色生香,鬓角边是满天飞翠。
绿竹猗猗间,嫁了人的苏男旦婉转地吊起了嗓,唱的词是《牡丹亭·惊梦·山桃红》。
雍拓口干舌燥,他的脑子看晃了点,他又不想离婚的心冲出口腔,一曲牡丹亭将“柳梦梅”进门时的冲动浇灭了。
这时,苏少卿转回了头,雍拓的身影落入眼底,苏少卿吓了一跳。
雍公子穿着暗门襟翻领的夹克外套。
他五官英俊,成熟矜贵,利落的下颌带着审视,那个超有男人味的强壮体魄粗鲁地占据了院子里的私密空间。
苏少卿“诶”地退后一步,他的脚没站住,雍拓连忙接住他的细腰,同时,三公子使出低音炮:“你是守在这里等我吃晚饭吗?”
然而这暧昧不清只是一闪而过,苏少卿躲开了,雍拓的脸变得很臭。
两个人表情古怪地对视,苏少卿动动左脚,动动右脚,妆面齐全的他生怕挪一下脚尖碰到雍拓正站着的砖地。
他见到雍拓的样子是苦闷多于其他情绪的。
苏少卿叹了气,手指着家庭餐厅:“三哥,聊正事吧,爷爷等着我们,你别刺激老人家了。”
苏少卿很正经八百地说。
他好像不介意看到雍拓开着豪车跑去找多少个新人。
这让雍拓后悔伸手表达示好的态度。
“真孝顺,可惜你和我们马上不是一家人了,趁着大家有空,快点办离婚。”
雍拓失去了续约的念头。
只堪堪,两个人冷漠如初。
此后,三个人开始吃饭。
爷爷管不了雍拓,他的本意是撮合他们的感情,老爷子费心地扯家常话。
“老三,你的本性不坏,这次的事让它过去吧,你和少卿是良配,你们没必要赌一时的气,少卿是我家的宝贝,我实在替你舍不得他。”
转桌有一碗阴阳芝麻羹。
雍拓也阴阳怪气地说:“哼,您快别说了,有人已经飘起来了,他本来也上天了。”
“……”
苏少卿沉默不语,视线又有点模糊不清,过了几秒,他强撑着和煦说:“爷爷,您放心,三哥和我离了婚,我还是每年会来苏州,您一辈子是我的恩人。”
爷爷:“少卿,我们慢慢吃饭,聊一些开心的事,你别急着说出这句话……”
雍拓打断爷爷的话:“求你别来,你少把自己不当外人,你是谁,你永远也别——”
爷爷忍无可忍地踹了他:
“老三,你真的觉得苏少卿是因为遇到你才重获新生的?”
雍拓怄气的心里憋得要死,他不怀疑地想:
难道不是么?
没有他给的钱,苏少卿付不了考试费,他走不出国门,他考不了这个试。
可他隐隐约约地不敢说出这些话。
苏少卿的心是玻璃做的。
他没必要一句句地戳,他偶尔也有风度。
爷爷的表情挺闷的,他知道雍拓的个性是很难留住苏少卿,老爷子只能帮忙开出了一个更优渥的隐婚新条件。
爷爷一直觉得他们的矛盾在于不对等。
雍拓有万亿的独家继承权。
苏少卿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价背景,他会自卑,疲惫,是正常人的合理情绪。
老爷子让周牧做好了两份合同,其中的一份合同是二人签字离婚的手续,另外一份内容是苏少卿答应续约的条件。
爷爷承诺,苏少卿未来每个月能获得高额的生活费。
它们来自于老爷子的赞助,他老公的收入,还有理事会附加产业的抽成比例。
这三笔钱会定期打到苏少卿的个人账户,三项收入甚至能让他此生躺平不用动弹。
此外,继续这段婚姻的苏少卿还能拿走一家高端类型的商场。
其中的六成店铺是雍家的,它们包括且不限于:
时尚画廊:7家
艺术空间:11家
时尚店铺:1家手袋设计,2家汉服,5家洋服,3家创意珠宝
酒吧饭店和咖啡馆:25家
个人工作室:8家
没吃一口东西的苏少卿深吸力气,他正在强迫自己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
爷爷不催他们,他让主厨做一份甜品给孙媳。
之后的时间特别煎熬。
雍拓不是不想说点有用处的话,但他的注意力很难不被分散,他的自尊心作祟着,不肯低头承认谁会输。
“我要离婚。”
爷爷的眉毛抽了抽,表情很是惋惜。
“……离,我要离婚。”苏少卿继续重复一遍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雍拓能听得清清楚楚。
雍拓抹了一把脸,他清醒过来的表情没有挣扎和挽留:“随便你吧。”
苏少卿点点头,他帮忙完善那份离婚协议:“……谢谢,我之前在婚内获得的那部分馈赠也会转移回理事会,除了学历,我不拿走任何东西。”
他知道雍家给的条件是真心招揽人才的态度,但他和雍拓的情意真的不适合是夫妻了。
朋友,兄弟,知己,雍公子需要苏少卿,他此生可以随时过去报答。
但他不是谁的全职太太。
他是他自己的了。
苏少卿从来不是小鸟。
他是一只也强大,高傲,脾气暴躁的白孔雀,比起凤凰,他的面容绝世,尾羽还是洁白如雪的,他要从凤凰的生命里正式地展翅飞走了。
到这里,爷爷被苏少卿的态度彻底地说服。
这种家事是必须保密的。
雍拓找了一位精算师和他的副理事长过来帮助配合离婚。
在这个过程里,苏少卿和雍拓还算理性地共处在一室,他们表面上没有撕破脸。
但微信还是一直在私聊。
雍拓:“你快把我删了。”
苏少卿:“你删我吧。”
雍拓:“好歹一场夫妻,我从不瞎删人的,这次也得给你留点面子。”
苏少卿:“嗯,谢谢,那我们还是先留着联系方式吧,你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我的业务范围很广,离婚,抢孩子,立遗嘱……”
雍拓:“我看出来你能当律师的地方了,刚和我离婚,你居然开始挤兑我立遗嘱,放心,我死了,我的钱也没有你的份。”
“……”
嘴角上扬的苏少卿过了几秒还是塌了下来。
苏少卿也不回复了。
雍拓偏偏又来招惹他:“下午的那身昆曲戏服挺好看的,我送你了。”
苏少卿:“哎,三哥,你别……”
雍拓:“烦不烦,你后天和我签完手续就快点净身出户。”
等两位工作人员到了苏州。
他们办离婚手续的表现都很正常。
不过雍拓差不多是等了一小时才回过神来,他又单身了,特么的。
这时,老爷子提议了一个双方签离婚协议后的活动。
家里希望他们一起出门吃个饭,结伴逛逛整个苏州,再彻底分开。
爷爷:“我只订了一间房。雍拓,少卿,你们今晚彻底地聊一聊两年来的心里话,你们答应我,好不好?”
二人点了头。
不过外人们面对夫妻二人落下帷幕的豪门离婚案,满肚子的腹议还是没停下来过。
副理事长感慨道:
“妈呀,居然拒绝了老爷子给的25亿,也非要闹离婚?一般人敢信这种惊天大八卦吗?这位三少奶奶不是一般人,牛!”
“不过,话说回来……咳,三公子长得挺有男人味,他难不成有哪种隐藏疾病?他的男老婆不会是被这个问题劝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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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苏太更爱事业,拓子长了一颗恋爱脑还自己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