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夏亦峥亲自率军立马于城楼之下,司南弦就在城楼上看着,这一次, 他们是敌手, 没有任何私人的情感可言。
夏亦峥给了钟祁一个眼神, 钟祁心领神会地纵马出列大声喝骂道,“北齐的走狗, 速速开门献降, 你钟爷爷我饶你不死。”
阵前骂战无疑是在挑战一个人的心态。
这不, 城楼上同样站着的副将听得这样的话都准备开门迎战了却是被司南弦一手按在胸前拦住了。
“不急。”就这点伎俩还想激怒他, 不免小瞧了他。
任是钟祁再怎么辱骂, 城上的人都岿然不动,全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过心。
钟祁都骂到口干舌燥了也没得一个反应。
司南弦始终都是但笑不语, 一双眼就紧紧地盯在夏亦峥的脸上。
这人还是不了解他,这种程度的羞辱于他而言还是太轻了, 伤不着他半分。
夏亦峥的脸上露出了一份焦急,好似是有些沉不住气了。见状司南弦会心一笑, 不再看向城下而是转身下了城楼,由着他去吧。
可就在他消失在城楼的瞬间, 夏亦峥脸上的表情也立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焦急,不过是做给司南弦看的罢了。
夏亦峥确实是很了解这人, 也知道这种伎俩根本不可能激怒他。不过这话本就不是骂给他听的,一来这话是想要让戍城的士兵们心浮气躁, 二来长昀综合各方面分析出司南弦这副将是个沉不住气的,最是暴躁易怒。
情报上说司南弦这副将跟了他许多年的,与他情同兄弟, 地位不低。
这件事情做起来,一日不成那就两日,再不成便三日。夏亦峥不仅命人在城下轮流骂阵,还让士兵们在夜半时分于城下擂鼓,搅得戍城的兵士是不得安宁。
就在夏亦峥命人这么做的第三日,他就在元帅府的大堂里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李嵩,也就是司南弦那个副将。
日夜的辱骂加之扰人清梦的鼓声最终还是压垮了这人最后的一丝理智,他趁着司南弦在商议接下来的安排时私自开了城门想要活捉钟祁,却不料反被生擒。
李嵩的武艺在北齐还是数一数二的,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破绽颇多,外加钟祁的武功也属上乘,两相作用之下才会被擒。
夏亦峥看着被人按着跪在堂下的李嵩并没有动劝降的念头,因为他很清楚这人根本不可能被说动。他的价值就在于能让司南弦让步多少了。
“先关起来,明日一早押到阵前,他能值多少就看司南弦怎么选了。还有,切记别让人自刎。”
李嵩的口一直是被人用棉布塞住的,不然照他的性子此刻怕不是已经破口大骂。
见堂中人都退下了,夏亦峥走到林初淮的身边,抱住人就是亲了一口,“爷的长昀就是厉害。”
此时再看这人,哪里有半点元帅的威风,又成了林初淮熟悉的那条傻狗。
但林初淮却是摇了摇头,他可以算准李嵩的性情,可接下来的事能不能顺利进行还两说。
“活捉李嵩只是第一步,即便司南弦再看中这个部将也不可能用城池来换。”
所以他让夏亦峥活捉这人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
夏亦峥其实并不知道林初淮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他相信这人。
“那你想要用他换什么?”
“换粮。”
“换粮?”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储备。
“长昀,这个想法并不可行。司南弦给我们粮草无疑是在跟自己作对。”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做不出来。
“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林初淮当然知道粮草的重要性,也知道想让司南弦松口是件难于登天的事,这可不就要看其他人怎么劝了。
“你跟我进屋,我与你细说。”林初淮拉着这人就往屋里走。
待关上房门确定四周没有人后,他取出了一张写了三四个名字的纸指给夏亦峥看。
“李嵩虽说性情易怒,但在北齐军中的人缘一直很好,除此以外,你注意看这两个人。”
冯渊和李珊珊。
“冯渊其人最重义气,他和李嵩有着过命的交情,他身为谋士也最得司南弦的信任,有他在,必会力保李嵩。”
沙场上拼出来的感情自然是深厚。
冯渊就算了,那这李珊珊又是谁?
似是看出了夏亦峥的不解,林初淮笑着开口道,“这李珊珊可是个关键人物。”
说着他从众多书卷中抽出了一封密函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翻开一看,那上面赫然是北齐各个将领的身份信息和家中人物关系的图谱。
在司南弦挚友这一列的第一个就是孟凌苏,而孟凌苏的夫人,其名正是李珊珊。
夏亦峥有些错愕地抬头,这个消息连他的探子都不知晓,长昀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然有我的门路,这封密函上的人物关系都属实。”
这东西是林初淮出门前让他二哥搜集的,他二哥虽说是外派做官,但其实情报网比起朝廷来都不遑多让。
这只是其中的一份,原本没想过会起什么作用,毕竟战场上的事祸不及家人。但是他昨日整理时却是发现了这层关系,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孟凌苏只有这么一个妹妹,看密函上所写,与他关系很好。那么,无论此刻孟凌苏在不在汉口城内,司南弦都会尽量保下李嵩一条性命,不让孟家姑娘年纪轻轻就守寡。
若是司南弦选择牺牲李嵩的性命,那他与孟凌苏之间难免会有嫌隙。
还真是好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也不枉长昀思索了一夜。
“不过,你也要防着夜袭,说不定还能多抓几个。”这就要看司南弦能不能沉的住气等到天亮了。
“自然。”
汉口城内,司南弦自然也得知了李嵩被生擒的消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莽夫。”司南弦早知道这人沉不住气,已经特意让人看着不许他出城迎战,却还是百密一疏。
他并没有很愤怒,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司南弦召了府上众人到书房议事,提及此事问了一句,“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臣以为应当出兵援救,李将军劳苦功高,若不救回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冯渊首当其冲站起来为李嵩说话,言语之间倒不是为了私交,话说的也在理。
司南弦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但有人赞同自然也有人反对,冯渊才刚坐下就有人站起来道,“末将以为不然。李将军此次为敌将所擒,对方必将设下天罗地网等着我军,倘若为了一人而置大局于不顾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嗯,坐下吧。”
“你怎么看。”司南弦看向了坐在他下首的孟凌苏,到底是这人的妹夫,他的意见还是得听一听的。
“王爷做决定便好,我的看法难免会偏私。”孟凌苏并不便明言自己的看法,从私心而言,他当然是相救的。
司南弦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之前那两人所言各有各的道理,救有应该救的原因,不救有不救的理由。
“罢了,待明日再议。夏亦峥既然是生擒了李将军,自然是想要作为把柄,他暂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贸然去救不可取,夏亦峥所驻扎的裕阳城不是那么好混入的,即便是趁着夜色难度也很大,更别说是在他们早有准备的情况下。
“是。”王爷都这么说了,一众文臣武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可言。
等众人都离开了,司南弦独坐在桌前若有所思,他很好奇夏亦峥想用这个人质做什么。如果是自己多半是会选择虐杀来挫挫敌军的锐气。但夏亦峥不是他,他忽然有些期待起了天明。
裕阳城今夜巡逻的士兵是往日的三倍不止,司南弦若是个聪明人怎么都不该挑今日来救人。
夏亦峥并没有刻意去等,一切都已经部署妥当,但有没有鱼自己咬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进房门时林初淮正靠坐在床头读书,读的是兵书。
夏亦峥上前抽出他手里的书,“好了,都看了一整天了,你也让自己喘口气,仔细别闷坏了。”
林初淮却是又将那兵书抢了回来放在枕边,“你别闹,换取军粮只是为了有备无患却并不是夺取汉口的良方。我在想或许并不一定要先攻汉口,不是,准确来说是表面上不攻汉口。”
夏亦峥有些没懂,“你的意思是声东击西?”
“也不全是。”林初淮轻轻笑了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夏亦峥豁然开朗。
长昀还真是将每个人的心思都拿捏的死死的。
林初淮之前从夏亦峥那里得知了萧毓和北齐的交易,那么司南弦必然清楚萧毓一定会找借口拖欠军粮,而明日他们提出换取的军粮量也并不大,顶多就只能支撑十天半个月,即便是换了也不适合打持久战。
况且秦关和汉口不同,秦关自古就是屯兵的军事要塞,没什么百姓居住,而且现如今秦关的守兵只有八万,用十六万兵力即可攻城。
攻城不求攻下,但必须营造出秦关危急的假象,他要的是司南弦分兵来救。
按照常理来说,正常的思维都是先攻汉口,夏亦峥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从司南弦的兵力分布也可以看出来。
有时候太了解一个人更容易先入为主。林初淮以自己代入了司南弦的角度,凭借着他对夏亦峥的了解,这人一向稳重不会冒险激进,而司南弦对这人的了解不输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某棠:走剧情,很好,已经头秃了。
这剧情好像是有点离谱,我在尽量避免写计谋,感觉有点低幼,在尽量跳过了,应当还有一点点就没有了,我先顶着锅盖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