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势必会在汉口布下重重阻碍, 防备着云霁攻城。
但倘若每日在城下挑衅的人一个不少,一些时有时无的攻城之象犹在,可某日他却惊闻秦关受困, 裕阳的大半兵力都集中在秦关。
而秦关之下攻城士兵的粮草却是由他司南弦提供的, 如此一来他定当不会坐视不管。
“到时你调兵十万去围秦关, 但要营造出二十几万的声势,让他误以为你是想要先攻下秦关。而且, 一定要你亲自带兵。”
“若司南弦不上当呢。”
毕竟林初淮只是猜测, 若是误判, 既是耗时又浪费兵力。
“那就让钟祁再带十万兵马, 一鼓作气攻下秦关。粮草一事在来之前我就告诉过父亲, 他已经在尽力筹粮,至于萧毓那里,早朝时父亲会联合几位肱骨之臣联名上书, 给他施压。”
“好。”战事越拖战况就会越难以估测。
夏亦峥最初确实是不愿意先攻打秦关,因为那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但若是情势所逼也未尝不可,若是顺利, 兴许可以有法子连下两城。
翌日天明,李嵩被人捆着带到了阵前, 夏亦峥命人擂战鼓,他得与司南弦好好地谈谈。
闻得鼓声, 这次司南弦不再是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向下俯瞰,而是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纵马出城, 正对上夏亦峥。
“北齐摄政王,好久不见。”夏亦峥并不意外于这人的亲自出城。
“不久,不过刚满一月。”司南弦笑得如沐春风, 没有半点争锋相对的意味在。
这话说的暧昧,一个天煜的武将,一个北齐的王爷,相隔万里如何能在一月之前私下会面,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倒像是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一般。
可夏亦峥却是丝毫不上当,“说到这件事,本帅还未请教王爷一月之前为何私自潜入我天煜,又是意欲何为。”
去他的暧昧,他的身心都是属于他家长昀一个人的。
司南弦被他噎了一下,笑容有些许凝固,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开口,“是吗,那兴许是本王记错了。”
夏亦峥不欲再同他兜圈子,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旧好叙的,“司南弦,你出城想来不是要与与本帅说这个的。”
“喏,说说看这人你想拿什么来换。”
李嵩就被捆在夏亦峥战马的不远处,他轻轻瞥了一眼示意司南弦。
司南弦面上不动声色可心底却已有几分薄怒,虽说当时他说过来日战场再见他们只是对手,但当这人真的同他无话可说时,他又觉得心底空空的,索然无味。
当真是贱骨头。
“我想要拿什么来换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将军你想要什么吧。”现如今他才是处于被动的人。
夏亦峥朗笑了一声,“我若是想要你北齐的王都,你也能给不成。”
闻言,司南弦身侧的将领都有些义愤填膺,实在是欺人太甚。
“夏将军说笑了。”司南弦的眼底也铺上了一层薄冰。
“十万石粮草,你若应允人你带走,若不允,本帅也能好心地给他留个全尸。”夏亦峥并没有多要,十万石也就是全军十多日的粮食。
因为他也很清楚,十万石粮草还在司南弦的承受范围之内,若是再多可能就不行了。
“可。”司南弦不过是思虑了一瞬就答应了。
汉口城内粮草充裕,莫说是十万石,就是三十万石也拿的出来。再说十万石粮草最多维持半月若是后续没有粮食的补给,天煜空有三十万大军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用这些粮食换回李嵩的一条性命并不亏,冯渊有一句话说得对。战事当前切忌因小失大,寒了将士们的心,所以李嵩是一定要救的。
十万石的粮草装了许多车,这些车就在城下一字排开。
如何交换也是个问题。
夏亦峥还未开口,司南弦就先道,“夏将军,我相信你的为人,这样,我先将粮草与你,人你随后便放,如何?”
“王爷,此举不妥。”
“是啊,王爷,您怎知对方是否会放人。”
此言一出,北齐的将领们就纷纷抗议道,但司南弦却是抬手制止了。
这样对于北齐来说风险是大了些,但也没有别的方法,粮车太多,不可能同时交换。
虽说战场上兵不厌诈,可南弦相信夏亦峥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尽管这种信任对于他来说多少有些荒唐可笑了。
这样的提议倒是夏亦峥没有料到的,但如此也好,“好,粮草运到之后,本帅自当放人。”
这些粮食运送也花了些功夫,钟祁一袋袋检查确认没有鱼目混珠,都是米粮之后冲夏亦峥点了点头。
“放人。”两军阵前,夏亦峥断然不会失信,既然粮草都得到了那人自然也是要放的。
押着李嵩的士兵听令将他松开,却并没有替他解开束缚着的绳索,谨慎些总是好的。
待人走回到敌方阵营后,夏亦峥调转马头便带着军队回城,看样子今日是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
司南弦手下的人很快得替李嵩解了身上的束缚,得了自由的李将军笔直地跪在摄政王的面前请罪,“末将该死,还请王爷降罪。”
若非他自负冒进也不会白白损失十万石的粮草,虽说不算很多但这原本是可以不失去的。
司南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再开口时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李嵩,本王付出这样的代价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来给我请罪的。既已知错那日后便不可再犯,本王等你立功抵罪。”
此时再提惩罚不免有些多余,让这人怀着一颗愧疚之心才能更加不留余力地去冲锋陷阵。
李嵩闻言果真更加愧疚,“末将定当不负王爷厚望。”
看了妹夫一眼的孟凌苏没有说话,反而是看着天煜大军离开时带起的阵阵风沙陷入了沉思。
“夜霖,夏亦峥每日只是这般不痛不痒地来挑衅几次,你确定不要主动出击吗,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孟凌苏到底没忍住对司南弦说了这句话,这人用兵一向讲究快狠准,能十日解决的战局绝对不会留到第十一日。
“以逸待劳有何不好,更何况真正耗不起的人可不会是我。”
虽说是给了夏亦峥能维持十几日的粮草,但也不过才十几日,他若是想耗着也并不是不行,看谁先熬不住便是了。
照天煜皇帝的意思,此次是铁了心的想取夏亦峥的性命,那么无论如何粮草都不可能及时到位。按这趋势最先撑不住的一定是夏亦峥而并非是自己。
他的行事风格确实一贯喜欢速战速决,但如果对手是这人他不介意把战线拉长,拖得长久一些。
那成车的军粮暂时入了裕阳城的粮仓,然后夏亦峥便趁着星夜带兵十万押送着粮草开赴秦关。
裕阳城原有的粮食也还够一个半月左右,并非毫无余粮,此地还留有守兵二十万,夏亦峥全权交给了兄长和林初淮,而每日去城下雷打不动地骂阵的人也还是钟祁。
除此之外,林初淮还命人夜间采以“穴”之一法去挖隧道,掘城墙。许是白日守城的士兵实在是不堪其扰,夜间最初竟是没能发现,等他们挖了两晚小有所成后才发现。
一时不免兵荒马乱,两军有所冲突,幸而没什么伤亡,自此之后汉口的城防巡逻变得更加警惕,一日三换得轮班当值,生怕再有什么疏忽。
就这么过去了三两日,林初淮让钟祁准备了投石车和□□,准备远距离地“攻城”,当然攻城并不是最主要的目的,目的还在于混淆视听。
夜间,林初淮在府上看秦关的地图,也不知晓夏亦峥他们在那里安营后情况究竟如何。但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替他担忧,此地还需要他多多费心。
他让云书去将钟祁叫了过来。
钟祁当时正在城内练兵,听闻林初淮在找自己立马就放下了手中的事去元帅府见他。
“嫂子,您找我。”
钟祁在知晓夏亦峥夫夫二人已经互通心意后就一直称呼林初淮为嫂子,最初林初淮还会有些不知所措地纠正他,但称呼这个东西真的就是听着听着就习惯了,久而久之也就默许了他这么叫。
“你让人传扬下去,就说天煜主帅夏亦峥而今因旧伤复发一病不起,已卧床数日,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林初淮想了想这么吩咐道。
这也并非是他有意想要诅咒这人,而是他另有所谋。
“为何要这般传扬,这话若是传开了不免霍乱军心。”钟祁不明白林初淮此举的目的,军中知晓夏亦峥领兵开赴秦关的人并不多,这话要是传扬开并没有半点益处呀。
但林初淮却如是解释道,“明日我要你假意攻城,首次正式进攻主帅却不在场,你当作何解释,司南弦又怎能不心生疑惑。你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现在我同你去校场,有些话我想同将士们说。”
钟祁虽不知道林初淮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这人总不会做对将军不利,对天煜不利的事,便也依着他的要求将他带去了校场。
裕阳城也是一座常年用于驻兵的城池,校场的规模也是寻常地方的十数倍,否则如何能容纳的下几十万的大军。
林初淮站在平日里夏亦峥站的高台,看着台下队列整齐的士兵,各个都站得笔直如松,面容上写满了坚毅,在那一瞬他的心中也涌起了一种莫名的热血。
他环视了校场的每一个角落,人数太多,他没办法记住每一个人的长相,只依稀觉得都很俊俏,很是英气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夏:被迫病的快死了